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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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瞬間雅雀無聲,自詡皇家,乃是“叛逆”的大罪,輕則處死,重則滿門抄斬。 姚菁被氣得滿臉通紅,怒斥:“你胡亂說些什么!” 蘇皖也不搭理姚菁,拉著蘇蔽向也一旁空著的石凳走去。 姚菁一個人站在中央,看向周圍,雖然沒見一個女眷看熱鬧,看她知道這些心底可勁地嘲笑自己,竟然被一個西津來的庶女弄得下不來臺面,簡直丟人! 她捏著拳頭,誓要蘇皖好看! 第7章 蘇皖扶著蘇蔽在石凳上坐定,給她倒了杯熱茶。 蘇蔽輕抿了一口茶,抓著蘇皖的手:“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今朝你開罪了姚指揮使的掌上明珠,以后可有你受的?!?/br> 望著阿姐眼中關切自己的目光,蘇皖的心又暖了起來。 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上輩子的事就像一場夢。 只要自己不癡心妄想,不嫁給太子,阿姐就不會嫉恨自己,而自己也不會成為阿姐的替身,不會痛苦地數著日子,蹉跎年歲。 蘇皖不經喜極而泣。 “阿妹,你別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碧K蔽有些著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皖輕輕倚靠在蘇蔽的肩頭,緊揪著手絹,輕聲嘆道:“不,我只是太開心了?!?/br> 蘇蔽不解,自打蘇皖掉入湖水大病一場后,說起話來就顛三倒四,性情也有些古怪。 正在蘇蔽猶疑之時,一聲“長公主”到,讓她瞬間回了神,抬頭向坐臺上望去,一個身著青色紗衣的中年婦人斜臥在紫檀木椅之上,神情清冷,衣著素凈。 她突然覺得自個兒渾身的金銀細軟有些扎眼。 “皖皖!”身著紫衣的俏麗女孩跑到蘇皖身邊,“我去了你府上幾次,你都昏睡不醒,今兒看到你氣色紅潤,我自是開心極了?!?/br> 蘇皖認出眼前之人是九公主,上輩子在寬廣的太子府里,沒個知心的人,還好九公主時常過來陪自己解乏,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自是故人來,近鄉情更怯?!?/br> 蘇皖淺淺微笑,低下了頭。 九公主倒也不見外,坐在蘇皖身旁,嘰嘰喳喳地說起了近日的趣事。 駙馬戰死沙場后,長公主便郁郁寡歡,什么也提不起她的興致。 沒有最愛的駙馬陪在身邊,活著也如行尸走rou,沒有半點生氣。 姚菁見長公主神情淡漠,便拍了拍手,婢女手捧一把泛黃的古琴走上前來。 婢女匍匐在地,將古琴舉在頭頂。 陽光下,古琴閃耀著特有的光澤,散發著年代的味道。 長公主坐立起身,走到婢女身前,輕撫古琴,整個人不由一顫:“這是先秦的古琴?” 姚菁面露自得之色:“正是,臣女尋了好久,一見到此琴,便驚嘆于它的音色和做工,立即獻給公主?!?/br> 長公主輕撥古琴,潺潺知音如高山流水,引得女眷們嘖嘖稱贊。 “之前總是比試詩詞,今兒不如來點新鮮的,誰若能用琴聲引得‘阿碧’說話,便算是贏了?!遍L公主輕撫身旁的綠色鸚鵡,悠然道。 眾女眷瞧著那昏昏欲睡的綠鸚鵡,心里嗔怪著長公主越來越難以捉摸了,哪有讓鸚鵡來評判各自的琴藝?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無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們心中不服,一定怪本宮用一只孽畜來評判各位??纱蠹叶际敲T閨秀,樂師難免因為各位的家世而有所偏頗。好的琴聲連頑石都能感化,各何況這只會說人話的鸚鵡呢?” 長公主撫摸著古琴,整個人也恢復了些煙火的氣息。 “長公主教訓的極是,不若在場的每個世家派一名女眷參與比試?”姚菁提議道。 “甚好?!?/br> 姚菁似乎是有備而來,讓下人們將準備的古琴抬入院中。 眾女眷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樹上的粉色桃花灼灼盛開,樹下的女眷輕撫古琴,琴聲宛轉悠揚,奈何那女鸚鵡仿佛睡著了般,一動不動。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身子,大伙兒可能都覺得這孽畜死了。 姚菁斜眼看著角落里的蘇皖,她似乎并不關心琴賽,扭著頭和身旁的九公主說著悄悄話。 “趨炎附勢的卑劣庶女!呆會兒定要你貽笑大方!”姚菁心里怒斥道。 輪到姚菁時,她邊撥弄琴弦,邊模仿鸚鵡的叫聲“咕咕咕”。 綠鸚鵡睜開了眼,“咕咕”叫了兩聲,又沉沉睡去。 姚菁眉頭輕蹙,撥弄琴弦的手指更加快速用力,更大聲地叫著:“咕咕咕?!?/br> 可是綠鸚鵡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它弓著身子,仿佛昏睡過去一般。 一曲畢,長公主點頭輕嘆:“果然足智多謀?!?/br> 其他女眷捏起拳頭,憤憤地看向姚菁。明明是比琴,她竟然使詐,可恨那鸚鵡竟然猶如懶豬般一直昏睡,用琴音喚醒它,無異于“對牛彈琴”! “都比完了嗎?”長公主向身旁的嬤嬤問道。 “還有蘇家姑娘?!?/br> 眾女眷都看向蘇蔽,平日里雖嫉妒討厭她,但此刻卻把她當作救星般,企盼她使出驚人的琴藝,好滅滅姚菁的威風。 姚菁的爹爹姚近些年風頭正盛,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他接連查處了揚州巡撫的貪腐案,鎮北侯的謀逆之罪,風光無二。 而當朝的姚皇后正是姚的胞姐,姚菁嫡親的姑姑。 所以縱然姚菁如何肆意妄為,大家也只能忍氣吞聲。 蘇蔽正打算起身比試,姚菁突然嬌笑道:“蘇蔽,你早已名滿京都,是人人艷羨的大周第一才女,何不給你的阿妹一些機會露露臉?你雖是嫡女,也不可苛責庶女??!” 蘇蔽剛想解釋,姚菁又譏諷道:“還是說你們蘇家,只有你一個女子上得了臺面?” 九公主瞪著姚菁,氣得直跺腳。 蘇蔽一時進退兩難,她知道蘇皖根本不會彈琴,讓她上場,必然是出丑的??扇糇约簭娦猩蠄?,必然落個“專治蠻橫、苛責庶女”的名聲。 一旁的女眷則饒有興致地看向蘇家姐妹,蘇蔽獨領風-sao,名動京都太久,看著她吃癟的樣子,也著實痛快呢。 蘇皖起身,緩緩走向中央,朝長公主跪拜道:“民女才疏學淺,讓‘阿碧’說話不是難事,只是奴家琴聲高亢,怕嚇壞公主的寶貝?!?/br> 姚菁嗤笑道:“蘇皖,你莫不是想當眾砸琴,嚇得那綠鸚鵡呱呱叫吧?” 長公主眉頭輕蹙,撫摸著‘阿碧’的羽毛:“只要你靠琴聲讓它說話,本宮赦你無罪?!?/br> “諾?!?/br> 蘇皖走向古琴邊,剛撥弄琴弦,就斷了一根,惹得女眷哄堂大笑。 第8章 饒是女眷們修養再好,見到有人一碰琴,就把琴弦彈斷,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蘇蔽和九公主面面相覷會兒,然后又有些擔憂地望向蘇皖。 “不會彈琴直說好了,何必刻意擺弄?這古琴雖不是價值連城,可你如此暴殄天物,真是對古琴的褻瀆?!币紦P眉譏諷,悄悄打量著長公主的臉色。 人人都知道長公主愛琴如命,最是見不得旁人糟蹋古琴。 姚菁睥睨著有些驚慌失措的蘇皖,慶幸自己提前安排下人在這個古琴上做了手腳,將一根琴弦拉得緊繃到極致,只要一撥弄,頃刻間就會斷裂,這就是得罪自己的下場! 長公主嘴唇抿成一條線,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蘇皖愣神片刻,再看到姚菁幸災樂禍的神情,瞬間就明白這一切都是姚菁搞的鬼。 她用力一揮,巨大的古琴翻飛向上空。 “蘇皖,你膽敢毀了這古琴泄憤?”姚菁大叫道。 蘇皖踩著琴臺,翻身躍向半空,一把將古琴抱在懷里,站在梧桐樹的枝干之上,悠然道:“誰說,六根弦談不了琴?” 說罷,蘇皖撥動琴弦,她的指法猶如鬼魅,陣陣天魔之音從她指下傾泄而來,宛如千軍萬馬的嘶鳴之聲涌入大地。 眾女眷心神激蕩,仿若置身遠古的戰場,到處都是殺戮,有幾個女子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背衣濕了一片。 長公主似乎站立不穩,跌坐在踏椅之上,她似乎回到了駙馬戰死的那一夜,那種被千軍萬馬追殺的無力之感涌上心頭,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雙眼。 蘇蔽看著宛如天神的蘇皖,心尖微顫。 這嫻熟的、攝人心魄的琴藝,沒有名師的教會、數十年的艱辛苦練,根本不可能彈得出來。 “為何她平時要裝作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的樣子?”蘇蔽輕咬嘴唇,心中的疑惑就像墜入湖中的石子,蕩起一圈圈漣漪,激蕩開來。 蘇皖變換指法,曲調越來越激昂,節奏越來越快,那沉睡的綠鸚鵡突然睜開了眼,飛到半空之中,大叫:“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它的叫聲凄嚦,那是絕望之中最后的逞強。 長公主再也忍不住,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滑落下來。 駙馬已經戰死了數年,可每天夜里都會夢見他。 那年突厥侵占大周邊陲,駙馬奉命抗敵,自己亦悄悄追隨而去。哪只中了埋伏,駙馬讓一隊騎兵護送自己先行離開,他怒喊著:“快走!你留在這只會給我添亂?!?/br> 而自己拼命搖頭:“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永別。 這句話也成了自己的心魔,每晚夢魘中便會哭喊出來,沒想到竟被房里的鸚鵡學了去。 一曲閉,蘇皖抱著古琴從梧桐樹上跳了下來。 在場的女眷終于回過神來,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中央的蘇皖。 只是眼神不盡相同,有的艷羨、有的欽佩、有的狐疑,有的則是不服。 長公主點了點頭,輕嘆了句:“不錯?!?/br> 姚菁捏起拳頭,憤恨地看向蘇皖。 自從駙馬死后,長公主便神情淡然,這些年根本沒見她贊嘆過誰。 今兒這蘇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讓長公主最愛的鸚鵡說了人話,過不了多久,蘇皖的事跡恐怕將在大周的簪纓世家里傳開,名頭比她阿姐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