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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主榻(重生)在線閱讀 - 第63節

第63節

    房相如立在她身前,低低道,“你怪臣沒有同陛下坦白出降之事?!?/br>
    漱鳶一聽‘出降”二字,不由得想起來父親最后的那些話,只覺得心亂,她轉身避開他,皺眉喃喃道,“我沒有怪你。出降之事,太過倉促,是我也沒有考慮清楚……”

    她說話的時候有幾許煩心的模樣,宰相看得心涼了半截,他以為她要轉身走,趕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了回來,將她圍在墻角,低頭挑眉問道,“公主這是何意?……”

    漱鳶被這突如其來的“唐突’弄得嚇了一跳,她四下望去,還好沒有人,于是皺眉道,“這里是內禁,還請房相慎行?!?/br>
    曾幾何時,她對他這樣無情無義過?

    這話聽在宰相耳畔,聲音雖然依舊是溫和平淡的,可他心胸中仿佛凝結了萬年冰刃似的,扎得他又冷又疼。

    宰相咽下一口氣,忽然捏起她的手腕從眼前拽了過來,叫她猛地貼近自己的身體,他低怒道,“臣本來想對先帝如實說的??墒悄侨障鹊劢谐歼M去后,開口托付臣,日后要輔佐九大王登基,并囑咐了很多朝堂之事。那之后,臣還來不及說,先帝便叫臣退下,喚公主進去了。臣本想著,等第二日再去和陛下說這事,誰知……如果臣知道先帝轉日就去了,定不會拖延!”

    宰相一口氣說下來,急著為自辯白,生怕她冤枉和誤解了他的心思,他說完,壓下所有情緒,垂眸問道,“如此,你可滿意了?”

    漱鳶被他抵在墻角弄得心煩意亂,他身上的冷冽的香氣瞬間籠罩住她,叫她無處回避。身后的宮墻上爬的紅葛蹭在她的小臂上,惹得皮膚有些發癢。

    宰相這一個月都沒有她的消息,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公主卻有些置身事外似的,顯得有些孤絕。

    她掙扎了幾下,卻始終從他的掌中掙脫不開,索性不動了,任他握著自己的手腕,抬唇笑了笑,揚起下巴道,“我說了,我沒有考慮好。出降的事情,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你說得對,我們這樣,是在冒險?!?/br>
    房相如一聽,只覺得氣涌如山,眼神瞬間變得黯然,他忍著幾分苦楚,問,“你這是何意?是覺得不需要臣了?想鳥盡弓藏?臣是人,不是你的玩物!你怎么能玩弄臣的感情!”

    宰相越說聲音越高,大概那“云淡風輕波瀾不驚”的脾氣全部到此為止了。

    漱鳶聽得直皺眉,警告般地怪罪道,“房相如,你小點聲,就不怕別人聽見?”

    房相如自嘲一笑,“呵,公主居然還有怕的一天嗎?以前的你去哪了?”

    她曾經是肆無忌憚的,可是自從聽了父親給她的最后的囑托,她遲疑了。

    不被祝福的感情,不被允許的感情,讓她有些望而卻步了。

    更何況,她很擔心他們繼續這樣在一起下去,會給房相如惹禍上身。畢竟,如今是新帝李睿大權在握,他的心思,她很難猜。

    漱鳶看了一眼房相如泛著紅的眼,不由得安慰似的笑了笑,好言虛應道,“你先回去。等我有空找你了,自然會聯系你?!?/br>
    宰相失笑,“公主這是讓臣和那些后宮的女人一樣?想見你,還要等候你的傳召嗎?”

    公主聽后卻是不屑地彎了下唇,仿佛在笑話他這難得的沖動。她抽離了自己的手腕,稍微活動了一下,隨手整理著紛亂的衣衫,道,“如今改朝換代,有些事情自然不一樣了?!?/br>
    “可是臣,并沒有變?!?/br>
    宰相對著她要離去的背影說了一句,語氣中夾雜著幾分悲涼。

    漱鳶聽后,心中一震,只是輕輕嘆氣,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噎了回去,道,

    “你,多保重?!?/br>
    從前纏著他的時候,什么話都敢說??傻搅巳缃襁@個地步,自己卻更難開口了。大概是真的到了愛的地步,所以才變得謹慎起來吧。

    她說完,轉身離去,可宰相卻拉住了她的袖角。

    公主被拽了一下,她慢慢回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散漫道,“房相還有事?”

    房相如抓著她的袖角不松手,僵持一陣,看得漱鳶心里發麻。

    漱鳶被他深邃的目光注視得有些緊張,她輕輕喘了幾口氣,別過眼神,冷聲道,“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br>
    話音剛落,忽然,房相如一咬牙,恨恨的低沉道,“好!那臣就等著你。等你傳召臣,等你想見了,臣再出現!”

    說話間,他手腕一用力,將她猛然拉扯進懷里,伸開長臂箍緊她的腰身,一步步向墻角靠去。

    漱鳶眸子一凝滯,剛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抬手就去拍打他的肩,奈何他力氣太大,如何都推不開。

    他抬手托在她的腦后,不叫她磕在那冰冷的宮墻上,然后垂首抵住她的額頭,閉目沉沉道,“為了你,臣什么都做了!你還想怎樣!”

    “我現在不想怎樣了?!笔S抵住他的身子,縮在一角抬眸怒道,“房相如,你再這樣我可就喊人了!你別怪我不客氣!”

    “你不覺得這樣太無情了么!”他一聽這話,簡直氣壞了,覺得自己就像被她拋棄了一樣,這幾乎叫他心碎,“臣何時被人如此愚弄過?你真沒良心!你這小小女子……”

    漱鳶一聽,也不由得火冒三丈,挑釁地直起身子,和他幾乎貼上,“我就是沒良心了!那也是和你當初學的!”

    她說完,感到下巴一緊,只覺得被一只大掌捏住動彈不得,然后感到下頜被強迫地一把抬起。

    緊接著,呼吸交疊,唇齒相依,這吻來得熱烈而纏綿,不容分說,不容拒絕。那吻帶著幾分哀怨,又像是報復,時而輾轉如蝶落,時而深入如發泄。

    他控制不住地吻著她,幾乎要喪失理智,伸手將她的腰身按在懷里,和她躲在這角落里,這紅葛蔓延的宮墻下。

    山葉的陰影交融在偷吻的宰相和公主身上,給這場景添了幾分曖昧和禁忌的意味。

    這可是在內禁!

    房相如簡直,不要命了!

    漱鳶急了,顧不得太多張口就朝他的唇邊狠狠咬去。

    那頭嘶了一聲,舌尖迅速滑過傷口,可依舊沒有離去。甚至,他吻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在這清冷的角落,將她逼得步步后退,終于抵押在墻上,將他多日來隱忍壓抑的情緒都釋放于這個纏綿的吻上。

    她被他吻得呼吸艱難,幾乎站得不穩,在他偶爾好心離去的片刻,連喘息聲都變得嫵媚起來。

    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后感到雙手被他十指相扣地握起,直接按在墻上,像被俘獲的獵物似的,失去了所有堅持和高傲。

    他雖然是個文臣,可是位及宰相,總要比別人多了幾分幕天席地的氣勢。他的吻也是如此,流連在她柔軟飽滿的唇上,卻不止步于此。

    情難自禁大概就是如此,他發現自己想要的更多,就在此刻,就在此處。

    他的吻自上慢慢移下,落在她的脖頸間,那白皙的一片肌膚叫他更加沉醉,只想將唇埋在其上深深嘆息,以緩解多日來的折磨和思念。

    樹葉沙沙作響,夾雜著細碎的曖昧之音,分不清是風聲還是喘息。

    那吻映著身后的紅葛葉,熱烈得如燎原之火,他吻得眷戀,而她雖然別扭地逃避著,可漸漸也沉淪其中。

    他見她有些室息,于是微微松開些力氣,只聽她才被釋放,漸漸又開始有了力氣,紅著臉口不擇言的罵他,“小人!禽獸!不對,你禽獸不如!”

    他聽得一笑,這些稱呼倒是新鮮得很,活了兩輩子,還沒人這么指著他罵過。

    他垂頭重新靠近她的唇,點吻了幾下,然后抬起,反覆幾次,終于引得她下意識地昂首回吻。

    他更壞,往后一退,叫她不自知的主動的吻落了個空。

    果然,那頭又漲著臉沒好氣起來,這次說得更過分了,干干脆脆狠聲罵道,“房相如!你這jian相!我要撲殺你!”

    第68章

    “賢妃娘娘駕到——”

    漱鳶猛地抬眼, 見不遠不近處有儀仗慢慢地朝這邊游了過來, 不由得倒吸一口氣,趕緊從房相如懷里掙扎出來, 站在一旁緊了緊交領。

    宰相雙手一空,卻也不再上前,只是負手像看小動物似的看了她一陣, 見她面色彤彤, 有些氣惱,他淡淡淺笑, 意味深長道,“公主的臉色很紅, 一會兒可不要露餡了?!?/br>
    公主聽見他這么調侃了一句,抬眉往他的腰間一瞥,隨后也清傲地嘲笑道,“房相的玉帶也歪了,一會兒也不要被旁人察覺什么?!?/br>
    他嗤鼻一笑,抬手端端正正地將玉帶移正,視線卻仍然落在她的臉上,片刻都不移開,低聲道, “多謝?!?/br>
    “賢妃娘娘駕到——”

    那內侍的唱名聲繞過來了,公主和宰相對視一眼,像是心虛似的,等了片刻, 最后終于齊齊走上前去。

    房相如先邁開步子一迎,正色環袖道,“臣房相如,參見娘娘?!?/br>
    “皇嫂來了?!?nbsp;漱鳶輕輕一點頭,隱藏過心底的緊張和悸動,故作平淡地喚了一聲。

    周英娘見是兩位故人,連忙抬手扶起二位,柔聲道,“我們都是熟人了,相見就不必多禮了。房相,您是重臣,更不需如此……”

    英娘本來一個人在御庭院散步,可在里頭碰見那幾位新晉的昭儀昭容,成群結隊的,和她們又沒什么聊的來的,只好簡單客套幾句,便繞道而行。本想著宮墻這邊寂靜無人,獨自散心也不錯,可誰想,竟碰到了永陽長公主和宰相。

    房相如瞧出來英娘的疑惑,淺笑道,“臣今日將科舉名次的名單送往翰林院給陛下過目,也順便將擬議的官職呈上去,這才得了機會到內禁一趟,正要出去,不想,碰上了永陽長公主?!?/br>
    宰相撒謊不眨眼,從容不迫地談笑風生,仿佛剛才沒有那程子事似的。

    漱鳶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地朝他的唇邊瞥了幾眼,生怕方才自己的口脂印子沾在上面。索性,那里并沒有什么痕跡。

    英娘說原來如此,溫和道,“房相辛苦。以后,陛下還要多多仰仗您了,到時候,還請房相不吝諫言?!?/br>
    “娘娘客氣。臣必不會辜負先帝所托,一切,都是臣應當做的罷了?!?nbsp;宰相垂眸抬袖,說得一本正經。

    漱鳶在一旁立著差點笑出聲,他還真是'不辜負先帝所托',不僅要照顧他皇兄,就連她自己,這宰相都要'顧及顧及'。

    房相如見兩位內禁的女眷聚在一起,也不好都逗留,于是禮數周全地拜別了賢妃與長公主后,匆匆邁步離去了。

    他在她身邊擦身而過,那陣冷香也席卷而去,直到那陣莫名的曖昧的味道散去,她總算才平靜下來幾分。

    她轉頭道,“皇嫂,你如今是賢妃了,怎能處處拘謹謙卑。對他,大可不必這么客氣?!?nbsp;說著,公主朝前頭宰相的背影一頷首,輕輕一笑,語氣里帶著一種與他劃分開彼此的界限。

    英娘低頭,臉上蔓過溫和,道,“長公主總是這樣不拘禮術,自由自在的,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nbsp;她說完,頓了頓,左右看了一眼,傾身小聲道,“前些日子大行皇帝的奠禮,聽聞公主后幾日沒去,有人便借此向陛下進言,故意說公主不哭不孝,太過肆意??墒俏抑?,公主并非如此。好在,陛下也沒有多在意什么?!?/br>
    漱鳶聽罷,不屑地抬起嘴角,目光卻望向長空之中,眸子映著天上的流云,輕嘆一口氣,喃道,“哭有什么用。人都去了,哭給誰看呢?還不如留著那幾滴可憐的眼淚,留著以后用?!?/br>
    公主講話一向不留情面,總是隨心所欲的,雖然已經收斂很多,可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還是說了幾句嘲諷的話,“若是按照哭不哭來評判一個人孝與不孝,那這人也是愚蠢十足了?!?/br>
    說來也奇怪,這一次聽到父親離世的消息之后,她并沒有上一世來得那么悲痛。父親的死,依舊是突如其來的,叫她措手不及,可是比起上一輩子,這次她反而更平靜地接受了一切。

    一朵花開,自也有敗落的時候;一棵樹繁盛,也終有面臨寒冬烈風的一天。父親是天子,依舊有走到盡頭的時刻。

    那她呢?從前她總是擔心,若是有一天失去了父親的庇佑,她就變得孤苦伶仃了??墒?,如今才發現,原來桎梏自己的始終都是這份恐懼。

    她這一世,因為生怕再次重演上輩子的結局,所以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又因為生怕沒有了依靠,所以她想急著嫁給房相如,不顧一切地追隨在他的身后,也放下所有去熱烈地表白。甚至生怕他生氣,怕他離開。

    大概頓悟就是如此,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有些累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父親的突然離世,還是因為這秋風太涼,吹得人心中清透,總之,她忽然覺得這一刻自己才變得成為自己了。

    說是看淡生死,似乎有點太大,不如說,是活得更通透些了。

    既然通透,也就更不在乎那些束縛,她想,從今日起,她想在風中飲酒,那便在風中飲酒;她想夜不歸宿,那便夜不歸宿。打馬看遍長安花,如此,也不算白活一次。

    她忽然想起一事,偏頭問道,“對了,你在皇兄身邊,有沒有見到幼蓉?”

    英娘臉色微微一變,忽然有些黯然,她嘆了口氣,喃道,“自然是見過的。幼蓉她……如今做了陛下的御前宮人,從前陛下總喜歡讓我陪他寫字看書,可是現在……”

    她沒說下去,可后頭的事情也叫漱鳶猜了個大概??磥?,幼蓉很叫九兄喜歡,怪不得那時候在宣徽殿前見到他們兩個說話,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似的。

    原來,早在那時候,九兄就已經看上她了,只不過礙于父親還在,不好討要。

    漱鳶冷哂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英娘的肩頭,“皇嫂如今被封為賢妃,便要拿出做妃的氣勢來?;屎竽锬锷眢w不好,太后自從先帝走后,也悲傷過度,移居舊宮苑吃齋念佛去了。以后,這后宮人多起來,還要皇嫂你,主持大局啊?!?/br>
    英娘的眼神里已經比從前多了幾分堅強,可依舊帶著幾分柔弱,她蹙眉,“淑妃她是將門之女,處處爭強好勝,又比我會說話?!?/br>
    “你和皇兄是少年夫妻,這份情誼,有誰比得過呢?”她笑了笑,眼角有恣睢不羈的嫵媚之色,“以后,皇嫂的日子還很長,不在這一時的寵愛?!?/br>
    英娘似懂非懂,她遲疑地望著公主的眉眼,怔怔道,“從前覺得公主清傲不可親近,后來才知道公主不過是口冷心熱,可是如今,竟又覺得公主不一樣了?!?/br>
    漱鳶抬袖掩唇,又換做平日嬌嬌的面孔,道,“皇嫂多慮了?!?nbsp;說著,她微微欠身,獨自扶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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