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漱鳶銜了一絲笑,不再說什么,只聽房相如道,“你去吧??纯此泻问抡夷??!?/br> 宋洵應聲而退,走出門外立即消失在石屏后頭了。 宰相府的前堂里就剩他們兩人了,家仆趁機小心翼翼地收拾著碗碟杯子,可眼神卻奇怪地偷瞄起公主和宰相的神色,誰知,提溜到主人家的臉上的時候,卻被他狠狠一瞪,那家仆嚇得趕緊垂眸走了。 望著宋洵張皇失措地跑出去的背影,公主輕輕一嘲。 果然啊,侯婉盧不會善罷甘休的,宋洵不去,她就會登門而來,親自詢問。等她知道這個宋洵居然敢拋下自己,來陪別的女人,這滋味恐怕很難消受了。 漱鳶滿意地低下頭,拿起房相如的青帕輕輕擦了擦自己的裙擺,又拿起宋洵的月白帕子沾了沾唇角。這一流的動作輕柔嫵媚,帶著一種睥睨似的驕傲,仿佛不把任何人當回事似的。 也不知為什么,房相如看得直生氣,暗暗咬了下牙,沉沉打破寂靜,道,“公主就這樣爭強好勝嗎?” 漱鳶一愣,隨后不冷不淡地字字拉長道,“宰相多慮了——,最好,別管我的閑事?!?/br> 宰相? 他一聽,連這稱呼都變得這樣生疏了!心頭不禁沉了下去,慪著好大一口氣,緩緩自嘲道,“呵,是啊……臣當然不會管公主的閑事,也不敢管!臣就是一把刀,公主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砍幾下,等不用臣了,便會毫不留情地扔到土堆里去?!?/br> 漱鳶被他一席話弄得有些不解,她抬眼望了房相如一會兒,見宰相面色陰沉不定,好大的怨氣和郁結。 她心中了然似的笑了笑,聲音嬌柔輕呢,仿佛夏日里的清荷滴露,噠噠地——字字打在宰相的心頭,“怎么,你吃宋洵的醋了?他可是你的義子啊……” 宰相聞言驚懼不已,被公主這幾句話氣得不行,他忽然猛地起身,拂袖從廳堂走到茶室那頭,一路怒道,“公主真是瘋了?。?!” 漱鳶見他走了進去,也慢慢起身,一步步地繞過紅柱跟了過去,見宰相停在層層帷帳后,負手而立,微微垂著頭,一襲身影對著墻壁,很是羞愧似的。 公主輕笑,抬指挑起紗帳的垂邊繞了進去,站在宰相的背后,淡淡道,“你這是被我說中了?我倒是很好奇,這一輩子,如果你和宋洵同時喜歡上我,你是依舊會推開我,還是,和他爭奪?” “爭奪?和他?” 房相如猛然回過身子,衣袂飄飄然又落下,他目光深邃極了,幾乎要吞噬了她似的,終于掩飾不住心中的憤怒,爆發道,“公主不想和親,臣為了你三番五次進言陛下,與長孫新亭多次當朝對立!公主思念生母,臣為了你冒著觸動陛下逆鱗的危險,提出遷徙大慈恩寺睿夫人的陵墓!” 漱鳶一言不發,微微昂著修長的脖頸看他,房相如臉色怒極,眉頭緊鎖,眼眸幽深,此時眉目似刀刻一般,起伏如巒,她細細端詳片刻,啟唇一動,“這些事情,我也沒有親口要求你做。和親,遷陵,我何時說過了?” 房相如聽了惱羞成怒,高聲道,“公主心思深沉何須親口說!先前多番撩撥臣的思緒,聲東擊西,終于叫臣于心不忍看公主在宮中無依無靠孤獨一人,這才頻頻替公主進言。這時候公主當然不會承認什么!” 她頷了頷下巴,抬眼冷漠地看他,道,“房相如,你到底想說什么?”頓了頓,揚唇道,“所以,你還是吃了宋洵的醋了?上次寧九齡也是這般。怎么,宋洵的醋比寧九齡,更叫你難受么?!?/br> 宰相被戳中心事,臉色升騰起一陣赤紅,他嘩啦一甩袖子,道,“公主不是凡人,沒有心嗎?宋洵是臣的義子,就算不是親父子,可誰都知道,臣是他的義父!” “義父義子而已,那又如何?”她嫵媚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喪盡天良,叫宰相看得心驚rou跳。 他震驚道,“這話臣要問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從前你不喜歡宋洵,臣替你推辭了陛下的好意;你……你說你喜歡臣,卻又暗暗對宋洵言笑晏晏!只是因為侯將軍的女兒喜歡宋洵?你就要去爭?去搶?你這樣……你究竟還要玩弄臣多久!臣是一朝國宰,統領朝廷百官,你……你置臣的顏面于何地!” 漱鳶看著宰相氣得嘴唇發抖又語無倫次的樣子,實在想笑,可眼下不該笑,她只好悲傷地抬眼看他,噓聲道,“我是喜歡你啊……我也沒有騙你?!?/br> 說著,她鬼魅柔軟的手自房相如的下巴慢慢撫了上去,整個手掌緊緊貼著他的臉頰,像是安慰個孩子似的,來來回回地撫摸著,她盯著他的激動的嘴唇,仰臉輕聲道,“可是啊,你不懂我,也沒人會懂我的。我這一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然,白白活一次,我實在是不甘心。我在龍首殿的時候說了,希望你和我一心,其實也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明白嗎?” 房相如沒有躲開,只是怔怔地垂眼看她,見她的嘴唇因為剛才吃了貴妃紅而變得鮮紅欲滴,像櫻桃似的奪目誘人,他緩緩吞了一下嗓子,道,“那……那公主把臣當什么了?你從前輕薄臣的所作所為,臣一概不管,就想知道,你把臣當做什么了?” 漱鳶忍不住嗤笑了一下,看著可憐兮兮的宰相,拉著他的袖子晃了晃,反問道,“那你想讓我把你當成什么?駙馬?面首?還是……禁/臠?” 她紅唇一笑,“那樣的話,你愿意永遠和我住在宣徽殿嗎?” 公主的不以為然,叫房相如渾身一震,他聽出最后一句的玩笑之意,頓時眸色盡失。 他全都想起來了,他最討厭上輩子李漱鳶從他身旁漠然地擦肩而過,而他只能低頭行禮,等到她的背影行進到身后的時候,他才能抬頭回望一下。他也最討厭她一言不合就扭頭離去,消失在人海中,叫他再也抓不住。 可是,房相如最恨她這樣漫不經心地樣子,說著那樣過分的話,可眼底疏遠淡漠,叫他如何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正如他曾經固執的認為她是在玩笑,可當他真的意識到自己心動的時候,她卻這樣給他當頭一擊。 公主的指背蹭了蹭他的臉,溫溫道,“駙馬?你忍心放權嗎?面首?呵,你可是堂堂宰相啊,肯屈居做我的裙下之臣?……如果都不想,那就什么都別阻止我,按我說的做?!?/br> 他咬牙,感到屈辱。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公主一直在以色惑人,企圖掌控他的宰相之權滿足私欲。他目前不清楚她同侯婉盧究竟有什么過節,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了,她也許喜歡他,但是她也在利用他! 就算如此,他怎么又會甘心? 房相如感到公主微熱的指尖在他的嘴唇停留片刻,絲毫察覺不到危險,他輕佻揚唇一下,冷笑道,“公主就這么希望臣做到父子奪愛的地步嗎?” 說著,他一把抓過她的纖纖手腕,另一只手環上她的腰身,輕輕往懷里一攬,一下子就將她帶了過來,他涼薄地一笑,帶著周旋魏闕之中的運籌帷幄,貼著她的耳邊道,“公主那么想看,臣就演給你看。和宋洵爭?臣為什么要爭,臣愿做公主‘三十門客之一’,還不夠嗎?臣好歹也是男人,公主的小伎倆,臣都看厭了,不如今天臣來教教公主吧?!?/br> 他話音一落,手掌猛地將她的腰身往自己懷里按,迫使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俯身向她的唇角貼近。 公主哪里見過這樣的宰相,事發突然,她心中大為驚慌,下意識地偏頭一躲,叫他的吻似乎落了空。 宰相故作很失望,抬了下嘴角,沉聲道,“怎么,害怕了?不喜歡了?公主不就是想要這樣嗎?得到臣,得到宰相的權力,從今天往后,臣唯公主是用,做你的棋子,你的刀。你指向哪里,我就走向哪里……” 他聲音漸低,說話的溫熱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暈紅了一大片胭脂色。隨后,只見宰相蜻蜓點水似的的啄吻著她脖頸的肌膚。 她別著臉,暗暗咬唇,又羞又惱。 不錯,她是喜歡著他,可是除此之外,的確有一點私心,想借用一下房相如手上的權力為己用。為的只是叫曾經害過她羞辱過她的那些人,統統得到該有的結局。 她知道,房相如嚴苛執政,第一條就是極為忌諱外戚干權,謀求私利的那些朋黨,這時候如果她退縮承認了,那房相如一定不會放過她了。 漱鳶轉過臉,鼻尖剛好對著宰相的唇邊,她挑釁地勾了一下唇角,順著他的交領往上看去,強壓著顫聲,道,“房相如,我了解你。你不敢?!?/br> “我不敢?” 宰相壓低了眉眼,聲音沉下幾分,幽聲提醒,“公主不看看這是誰的府邸。你一個人在這,不論臣做什么,都沒有證據?!?/br> 果然見公主的臉色微微一變,房相如慢慢抬起手背,一寸寸地,故意從眉梢滑到面靨,繼續道,“臣也想通了。公主人間絕色,如此青睞于臣,臣怎么還敢再拒絕?什么王朝基業,什么春秋萬載,臣不屑得在意了。此生不求烏衣王謝,但也做回風流瀟灑之人。你覺得如何?” 他此時是沉著腰,低頭貼她在的面前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報復挑釁似的語氣,漱鳶心里一空,腦子里一團混亂,她望向他的眼里閃過一絲不安和緊張。 漱鳶感到他握著自己的腰身越發緊,不由得氣息凌亂了起來,終于鼓足勇氣直視著他,心里一下下的震蕩如雷,問道,“那你今后,今后會替我做事么。替我徹查陳國公——侯居懷!” 侯居懷?侯婉盧的父親?侯將軍? 房相如眉頭輕皺一下,隨后立即恢復無所畏懼的模樣,反問道,“公主這是真打算以色惑人威脅么?” 她心虛地垂下眼眸,被他說得臉色發燙,硬著聲道,“不錯?!?/br> 他聽完,輕蔑地呵笑一聲,然后慢慢以額頭抵住她的,疏冷道,“臣行走朝堂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女人威脅。你覺得,就憑你,威脅的了本相嗎?” 漱鳶如夢初醒,怎么能忘記姓房的在官場上可是個老狐貍,她猛地抬頭看他,“你這是何意?” 房相如垂視她,道,“臣是男子,公主是女子,公主認定臣是君子,相信臣事后就會全都聽你的嗎?就不怕,臣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她聽得暗暗咬了下唇,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無恥!” 他聽后也不生氣,手上松了懷抱,見她立即像兔子似的往后跳開,懷里方才柔軟的觸感瞬覺消散,他中衣明明已經有些汗濕,可還是從容地微微揚了下嘴角。 宰相道,“魏闕之中,無恥不是無恥,叫膽識;而算計也不是算計,叫籌謀。論情場,臣比不過公主;論朝堂,呵,臣不想和你一個小姑娘斗?!?/br> 李漱鳶沒好氣地瞪著他,高傲地整理著凌亂不堪的衣領和外衫,冷冷嘲了一下,“宰相運籌帷幄,好生教了本宮一課!哼,受教!” 說著,她扭臉拂袖出了茶室,只聽宰相在身后警醒道,“但愿今日之事是臣教公主的最后一課!如果公主忘了,臣愿自薦為師!” 公主聽得停住腳,紅著臉回頭狠瞪他一眼,薄怒著回擊,“是么,到時候,還望宰相不吝賜教!”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掉,直直往院中的牛車里鉆,然后簾子里揮了揮手,車夫便趕著出府了。 房相如立在那,見車慢慢悠悠地掉頭離開,她卻始終沒有探出頭,果然,翻了臉,她連個道別都不和他說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鳥頭門外,房相如才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一口氣,幾乎快要昏厥似的晃了幾下,好不容易才站穩。 宰相重新整理一下衣襟,不小心摸出了早上在東市給她買的那個玉香囊……他掂在手心里看了片刻,想起她方才的種種言論,不由得苦苦一笑。 如果她當時收到了這份禮物,恐怕更是覺得自己將他牢牢握在手心了吧。那他自己呢?想到這,房相如沉沉閉上眼,到了那時候,他怕是真的徹底淪陷在她的溫柔陷阱了。 房相如失神地走出廳堂,一步一步,負手慢慢地踱到院后的池邊,滿池青蓮盛開,碧藕瀲滟,他看得刺目,忽然抬手,狠狠地將那小巧的香囊拋了進去,那玉香囊在水面上冒了個泡,立即下沉消失不見了…… 他恍惚一下,然后回去重新在案幾旁坐好,眉頭舒展著,平靜地重新倒了一杯茶。 恰逢宋洵自門外一路回來,只見他跨門而入,臉色很是不好看…… 第42章 宋洵一進門, 見廳堂的案幾前只剩下義父一人, 四下一望不見公主身影,失落道,“義父, ……” “她走了?!?/br> 不待他說完,房相如毫無情緒地直接說了一句,手持著茶碗抬眼看向宋洵, 淡道, “門外侯家四娘子找你所謂何事?” 房相如打量著宋洵, 心中卻是搖頭。他自從收養宋洵之后, 無不認真教導撫養, 可就算如此, 卻始終不知道他于感情之事上,怎是個三心二意的性子。 他就算多獨身三十載, 可也不是太上忘情。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宋洵現在是身心兩居,所思所想,很是危險。 宋洵垂眸答道, “侯姑娘她…她想叫洵陪她去西市。但因公主到訪, 所以洵推辭她了?!?/br> 房相如道:“如此說來,公主不在,你就會去了?” 宋洵被房相如如此直白的問話問得一愣,臉色漸漸沉下去,緩緩道, “洵不好拒絕侯姑娘的好意?!?/br> 房相如靜靜坐了片刻,院中繁花隨風搖曳,在眼前慢慢的沖他招搖,他看得入定了,想了很久,才對宋洵道,“方才,我已問過家丞。這位陳國公的侯姑娘——也就是涇陽縣主,似乎不是一次兩次來找你了?!?/br> 宋洵聽后默然,一言不發地在案幾旁坐下來,沒有再否認什么。 房相如見他承認了,了然地點點頭,聲音緩和下幾分,溫然道,“男女相戀,人之常情,我也不是不通理的人。你要是真的心悅于縣主,此事我會替你向陳國公述明的。待到你……” 宋洵聽得臉色蒼白起來,抬起眼道,“不必了。義父,這件事無需您多慮,請您也暫時務必不要與陳國公說起?!?/br> 房相如的余光瞥見了他倉皇的神色,百般推脫,似乎另有心思,生怕他叫人知道他和涇陽縣主之間的關系。 “你年輕氣盛,難免容易被貴仕間的風流性情所影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也不為過……” 房相如淡淡說著,然后轉頭看向他,“可是你不該心猿意馬,如果不喜歡縣主,為何還與她私交甚密,叫她誤會?” 宋洵喃喃道,“義父可告訴我,何為喜歡?” 房相如怔了怔,說,“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br> 他走到如今這一步,進不能進,退也不能退,還能是因為誰?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注意到洛陽府邸中那個孤零零的玩著九連環的她,他的日子和人生又會是怎樣?或許那樣的話,在很久之后,他也會遇到什么女子,成親生子,與旁人一樣。 宋洵聽后卻苦笑一下,“可我卻覺得,認識了公主,并沒有什么后悔的?!?/br> 房相如沉默下來,盯著空蕩蕩的杯盞許久不說話,果然,他猜得不錯,宋洵眷戀著她,像眷戀一件美好的事物一般,難以自拔。 “你可記得我同你說的話?有時候,一切并不是像你看上去那般完美無缺……永陽公主性情多變,”他說著垂下眼,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青飲,握在手中沉了片刻,“所以,你還是不要想她了?!?/br> 宋洵聽在耳中,眼中燃起了一層不平之意,“是因為我的身份嗎?我是罪臣之后,所以不配去爭取一下?義父從前經常教我不要為這個身份所困,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為何,在這件事上多番阻止我?” 房相如說你多慮了,“我并不是阻止你,只是為了你好。這條路,你走不通的?!?/br> 宋洵問,“如果我出身如寧侍郎那般,是不是義父就會欣然同意了?” 房相如緩緩頷首出了一口氣,冷聲道,“這與身份無關。我比你了解公主,你們性情迥異,并非良配,倘若你們在一起,日后也不會長久的?!痹紫嗾f著,話音里已經帶著幾分煩躁之意,順手抬袖將杯底一飲而盡。 “所以,義父和公主在一起,就是良配,就會長久么?”。宋洵的聲音涼如秋池,含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輕嘲。 房相如聽得愣住,終于在一片微醺之意中抬起眼,漸漸驚怒,低沉道,“公主名節,你切勿胡言亂語!” 宋洵第一次見義父對自己有怒氣,他說完那話,自己也嚇了一跳,心中雷鼓一下一下地震蕩著,知道自己或許今日觸及了義父的秘密,必定是一場風波。 但見義父的神色,他終于無奈一笑,像是印證了什么似的,苦道,“其實,方才我就看出來了,公主弄污了裙衫,義父那般關切焦急,洵不曾見過義父對哪位女子那般細心在意過……義父怕是也不清楚吧,自己也對公主懷有深深的愛慕之心……” “你住口!” 房相如氣涌如山,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仿佛被人戳了心底暗藏的痛處似的,一把拂袖打翻了杯盞,抬手指著宋洵道,“從現在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宰相惶恐,驚懼,又憤然羞愧,在義子面前被迫袒露出來了心事叫他實在是有些失了顏面,他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