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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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霧搖了下頭,熟稔而沉默地往書房走。 岑矜硬生生被乖到,油然而生出一股不忍。她忙叫住他,手在身前交叉,故作自然地邀請:“別這么緊繃啊,才考過試,放松一下沒什么的?!?/br> 李霧回頭:“我以前也用不到這些?!?/br> 他容色誠實,并無賣慘嫌疑,可聽起來就是慘得要命。岑矜沒料到這茬,完全愣住,少刻才找到應對方式:“那現在更應該試試?!?/br> “想看什么?”她走去茶幾找遙控器:“動漫?還是綜藝?” 岑矜屋內的電視機外形別致,完全打破傳統模式,底部并無電視柜承托,只四只纖細的純黑腿架支撐,與其說是電視機,它更像是個干凈簡潔、面積可觀的白板,隨時能上去寫字。 李霧站著沒動。 “過來,”女人立在熒幕前,淺色毛衣被潑上了繽紛光彩。她神色充分展現著耐心余額已不足:“坐沙發上去?!?/br> 李霧不再推辭:“我去放書包?!?/br> “嗯?!彼巡豢此?,手執遙控器,盯著屏幕點頭。 李霧快步走回房間,將背包掛好,就重返客廳。 岑矜切了會臺,對李霧的喜好毫無頭緒,只好回頭問他:“你有喜歡的嗎?” “都可以?!彼f。岑矜提議:“不如看電影吧,想看什么類型?!?/br> “你選?!?/br> 無數海報與影名在岑矜腦袋里旋回,陡地,她靈光乍現,定位其一,激動回頭說:“漫威好了,你絕對喜歡?!?/br> “好?!?/br> “嗯……”她轉回去,切到選影界面,喃喃自語:“鋼鐵俠1……哪呢?!?/br> 李霧盯著她背影,不自覺挑起唇角。 怕李霧孤身一人不自在,岑矜卸完妝,切了盤蜜瓜,陪他一道看起來。 他們各占沙發兩端,岑矜強壓著劇透欲望,如平常那般窩好身子,叉了塊蜜瓜小口咬著。 見味道不錯,她用另一根叉子黏了一塊,側過身叫李霧名字。 電影播放到托尼在地下基地研造鋼鐵盔甲雛形,男生雙目一瞬不眨,儼然身臨其境,兩耳不聞窗外事。 岑矜加大音量:“李霧?!?/br> 他終于轉過臉來,大眼睛還帶著觀影途中驟然被打斷的懵懂感。 岑矜笑了笑,歪了下身,把蜜瓜遞出去。 皮質沙發o@作響,李霧試著在原處接了下,沒夠到,便起身去拿。 他們一高一低,那只金屬質地的水果叉體積有限,他不免擦過女人的手指皮膚,只一下,卻如微小過電。他腦子里閃過一瞬慌張的空白。 他把整顆含進嘴里,心神不寧坐了回去,片晌才將它嚼爛,吞咽下去。 之后,李霧捏著那只水果叉,任憑自己皮膚的溫度傳導上去。他周體不適,幾次三番調整姿勢,沙發發出的聲音似乎讓這一切昭然若揭,他耳根全紅,不敢再動,只好比剛剛更加正襟危坐。 岑矜留意著他這些小動作,忍無可忍譏出聲來:“電視機里是住了個面試官么?” “……” ― 當晚,李霧做了個夢。夢的情節與電影開頭某個讓他面紅耳赤的片段相似,他平躺著,一個女人攀著他肩膀,俯下身來,柔軟地貼緊了他。 他們相互擠壓,吻得氣喘吁吁,忘我而動情。他耳朵被她的發絲撩得直癢,忍不住抬手拂開,去看她的臉…… 李霧驚坐起來,胸腔沸騰,身后已然濕透。 當然,濕透的遠不止有背脊。 少年一動不動坐在黑暗中,激烈而絕望地意識到,由他親自揭曉的那張面孔,將成為他今后最為陰潮的妄念。 第21章 第二十一次振翅 李霧雙休,時間暇余多,岑矜也跟著降低緊繃感,熬了個大夜。 日上三竿,她才從床上爬起來,沒換睡衣,套了件粗線毛衣就出來了。 次臥的門大敞著,透出滿室明晃晃的亮。 她轉頭折去書房找家里小孩,果不其然,他坐在里面,全神貫注地看講義。 岑矜抬手叩兩下門框,把他視線拉拽過來:“什么時候起的?” 李霧詭異地結巴起來:“七、七點?!?/br> 岑矜狐疑地看他一眼,“剛考過試作業也這么多么?!?/br> 李霧說:“沒有也會自己找著做?!?/br> “我要是有你一半刻苦,這會已經定居首都了,”岑矜感嘆著挑高手機,下單外賣:“半個小時后出來吃飯?!?/br> “好?!?/br> 岑矜坐回沙發,隨手繞了個揪。她無所事事,打算刷會微博打發時間。 不料開屏就是“醇脆”的廣告,畫面清新,一位當紅流量小生手執酸奶杯,對著屏幕前所有人露出了含糖量極高的笑容。 光看風格都知道這張海報出自誰手,她切進小組群,打字:我看到開屏了,銷量不爆對不起你的用心良苦。順便艾特了一個名字。 被夸的那位設計哈哈大笑,謙虛回:主要代言人好看。 岑矜笑了下,剛要再跟他胡侃幾句,突然來了電話。 岑矜瞥見名字,臉色黯了幾分,摁下接聽。 吳復開門見山:“這兩天有空嗎?” 岑矜說:“有?!?/br> “找時間面簽紙質協議吧,”吳復安排得有條不紊:“周一上午我可以請假,我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br> “好啊?!贬孑p飄飄應道。 那邊沉寂幾秒,說:“你媽給你的東西還在我這,我下午給你送過去?!?/br> 岑矜雙腿曲上沙發,麻木地滾出一個鼻音同意。 他繼續說:“下周辦完過戶,我會搬出清平路的房子?!?/br> 岑矜垂眸看自己指甲蓋:“我以為你會要房子?!?/br> “九百多萬的房子不是誰都負擔得起的,”吳復不卑不亢:“當時買那邊主要還是為了讓你高興,按揭與首付的錢我只拿回了我出過的一半,你沒必要再用這些事變相攻擊我?!?/br> 岑矜無辜:“我有嗎,你太敏感了?!?/br> “我們彼此彼此?!?/br> 岑矜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到現在都覺得,流產的事影響了我,讓我受挫,性情大變,直接導致我們婚姻走到這種地步?!?/br> 吳復沒有否認:“是?!?/br> 岑矜輕輕搖了下頭,好似對面能看到一般:“不是,不關小孩的事。你還記得我坐小月子休假那會么,有一天你回家,我坐客廳喝飲料,你很冷血地說,你就造吧,還想生不出小孩么――我只是買了杯果汁。我說,就算真不能生小孩又怎么了。你回了我什么,你說那樣婚姻還有什么意義可言。那會我很驚訝,我以為你會擔心我身體,擔心我情緒,但你更擔心我還有沒有繁殖能力。我的愛人身份在一次流產之后對你而言變得毫無價值,你對孩子的重視遠超我們過去那些年的感情累積。而這些話,你恐怕都不記得了?!?/br> “我……”吳復欲言又止,語氣變得虛渺,“現在再說也同樣沒意義?!?/br> “我知道?!?/br> 可永遠都無法翻篇了。它們就像深入骨髓的疤,不去觸碰還不要緊,但每每揭開來看,還是血rou模糊,創巨痛深。 “所以別說了?!?/br> “那句話對我傷害很大,我到現在都記得,我必須說,”岑矜沒有就此作罷:“可能從那天開始,我對你的愛里,就有了恨意。你能明白嗎,「岑矜至上主義者」?!?/br> “要翻舊賬我也能寫下300頁ppt,”吳復不愿再為舊事糾結:“下午我再找你?!?/br> ― 書房門沒有關,女人不大不小的聲音順著幽邃的走廊傳進李霧耳里,他擱下筆,用力搓了下眉梢。 她的口氣聽起來異常平靜,但這種平靜并不像不在意,而是萬念俱灰。 他捋起袖口看了眼電子表,第一次發現學習的時間這么難熬。 ― 早餐午餐并到了一起,所以岑矜點了不少家常菜,有葷有素有湯,鮮香四溢,漂漂亮亮擺了一整桌。 可她興味寥寥,吃下小半碗飯就靠回椅背玩手機。 李霧扒著飯,多次挑眸看她,她也渾然不覺。 等少年起身去添第二碗,岑矜才分出半寸目光過來:“這周體重稱了嗎?” “嗯?!?/br> 她把手機擺回桌上:“重了么?!?/br> “重了0.35千克?!彼氐鼐_到小數點后兩位,以顯對她要求的重視。 岑矜因他嚴謹的后綴單位而怔愣,在腦子里轉換為公斤才反應過來:“這算什么,尿個尿就沒了?!?/br> “……” 她忽的前傾身體,細細審視起他來。 李霧瞬間如坐針氈,吞咽的動作都變為0.5倍速。 女人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最后停到他面前的碗口:“我看你吃得也不算少,是不是平時學習太辛苦了?” “還好?!彼肋h這個答案,以不變應萬變。 岑矜換了個問法:“飯卡用多少錢了,在機子上查過嗎?” 李霧清楚記得自己每一筆賬目:“326塊九毛?!?/br> “才三百?你一日三餐只吃白飯嗎,”岑矜難以置信:“還是只喝湯?” “……”他聲音低了些:“就正常吃?!?/br> “啊――”岑矜低嚎一聲,雙手蓋頭:“我不用你給我省這種錢,不需要,更不要你還,你可不可以對自己好點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