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皇帝吃了這一記馬屁,“懷瑜不遑多讓,朕讓你回來,是有任務要交給你?!?/br> 鄭頌賢立刻又行禮,“請陛下吩咐?!?/br> 皇帝擺手,“坐下說話,也沒有別的事情。五叔辭了差事,莊大人也要辭官。六部最近調動的厲害,吏部現在還缺個侍郎,你去幫朕頂起來?!?/br> 鄭頌賢立刻接旨,說過了正事,君臣兩個又在書房里說了半天的話。 回來第三天,鄭頌賢立刻又去當差了。他一回來,就做了吏部侍郎,許多人雖然眼紅,但也不敢說什么。誰不知道鄭懷瑜是陛下心腹,又年輕,得了,嫉妒沒用,好生干活,說不定也能升官呢。 劉悅薇天天帶著孩子們去王府報道,在長輩們膝下承歡。 鄭家老兩口見到了三兒子一家子,和孫子孫女一起親香了許久,準備動身回青州。 劉文謙苦留,“大哥,我現在閑著沒事,咱們老哥兩每天這樣一起說說笑笑多好?!?/br> 鄭老爺搖頭,“王爺,兄弟情分不在日夜相守。自從我來了京城,幾乎天天和王爺在一起,這幾年的日子是我一輩子最快活的日子,我不敢貪心奢求太多。鵬哥兒要回去參加秋闈了,我們老兩口在這里,老三兩口子天天跑來跑去,老大老二也總是惦記。我們回去住一陣子,等我想京城了,隨時都能來看王爺?!?/br> 劉文謙再勸,“不能讓仁哥兒和德哥兒來京城嗎?” 鄭老爺笑道,“王爺說笑了,他們兄弟各有各一大家子,都來了京城,老三的擔子太重了。老大和老二,也不想完全靠著兄弟過日子?!?/br> 劉文謙不再勸,“這幾年有大哥陪著,我也覺得日子暢快了許多?!?/br> 爹娘要走,鄭頌賢當差再忙碌,也趕緊跑過來苦留,再三留不住,索性帶著妻兒們搬過來住了幾天,整天早晚親自照顧父母的飲食起居。 鄭老爺夫婦又逗留了十幾天,在入夏后的一天,帶著鵬哥兒夫婦準備出發。 臨行前,沛哥兒自告奮勇,“爹,讓我送祖父祖母回青州吧,兒子趁機也出去走走看看?!?/br> 鄭頌賢倒不反對,劉悅薇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鄭家老兩口聽說小孫子要跟著他們走,十分高興,“你回去看看也好,你的兄弟們都好多年沒見著你了?!?/br> 到了出發那一天,鄭頌賢請了假,帶著妻女送老父母離京。劉文謙怕送別傷人,昨兒晚上已經和鄭老爺說了半夜的話,今日就沒有過來。 鄭頌賢一送再送,鄭老爺攆他,“你快回去吧?!?/br> 一向剛強的鄭頌賢忍不住紅了眼眶,“爹娘,兒子不孝,十幾年沒見著父母,才見面幾天,又要和爹娘分開了?!?/br> 鄭太太又哭了,“老三,你要保重身體,有工夫了,你們也回去看看,你哥哥們都想你呢?!?/br> 鄭頌賢跪在馬車前,砰砰磕了幾個頭,“請爹娘保重,兒子三年后侍郎任期滿,必定回鄉探望父母?!?/br> 鄭太太得了準信,立刻不哭來了,“好,你快起來,娘相信你?!?/br> 鄭頌賢又囑咐沛哥兒,“好生孝順祖父母,若是在青州住膩了,和你兄長們一起出去走走,不可仗著身份胡亂行事?!?/br> 沛哥兒心里有些不舍,也有些雀躍,“爹放心吧,兒子會好好的?!?/br> 等他們父子說完了,鄭老爺讓人發動了馬車。 初夏的官道,兩邊郁郁蔥蔥。鄭頌賢緊緊握著劉悅薇的手,站在官道邊目送父母的馬車漸行漸遠。 等快要看不見的時候,沛哥兒仿佛回身看了父母一眼。 鄭頌賢長長嘆了一口氣,“娘子,我這輩子,總是和父母聚少離多?!?/br> 劉悅薇拉住了他的手,“三郎,你還有我呢,福姐兒也在?!?/br> 鄭頌賢回過神來,握著妻女的手,微笑道,“好,我還有你們?!?/br> 福姐兒拉著他爹的手晃了晃,“爹,咱們回家好不好呀?” 女兒柔軟的聲音驅散了鄭訟賢內心的離愁,他笑著回答女兒,“好啊,咱們回家,福姐兒晚上想吃什么?” 福姐兒立刻開始掰手指頭,“烤羊rou!烤羊腿……” 鄭頌賢牽著妻女的手往車里去,“烤個全羊好不好?” 福姐兒高興地點頭,“好!” 一家三口登上了馬車,車夫驅動車輛,緩慢往京城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正文到這里正式完結了。感謝親們的一路相隨,給了作者很多指導和勇氣。 因為作者是兼職寫手,每天時間略微有些緊張,文章難免會有瑕疵,感謝親們一直的包容。以后作者仍舊會秉持初心,把自己聽到的故事說給大家聽。 后面一周每天都會掉落番外,有興趣的親可以來瞅瞅。 ps:作者寫了一年零兩個月的古言,目前共293萬字,感覺被掏空,預計春節期間再回來開古言【衙役小娘子】。過幾天會先把那個幻言【支書兒子】的小短篇填了,換換腦子,歡迎親們收藏作者的新坑(文案很丑別嫌棄orz),感謝大家! 多的不說了,作者準備了足足的幣,今天評論都有紅包,不限個數!另外還有抽獎,別懷疑,作者今天就是想花錢,哈哈哈哈哈~ 感謝在2020-12-02 16:29:42~2020-12-03 19:08: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llen 50瓶;麋鹿er 20瓶;土豆排骨 5瓶;半夏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6章 報父仇 鄭大郎剛中了舉人沒多久, 他娘忽然無疾而終。 他還記得那天夜里,他娘跟往常一樣在佛前念經,手里不停地撿著佛豆, 嘴里念念有詞。 他知道, 娘又想爹了。 他兩歲多的時候, 從一個備受家人寵愛的孩子,變成了沒有父親的“野孩子”。 剛開始他不懂野孩子是什么意思, 后來他懂了。五歲那年,一向乖巧的他和人狠狠打了一架,打的頭破血流。 那家的長輩牽著孩子來問責, “我說鄭三奶奶,你家這娃兒也太兇狠了些, 不過是小孩子口角,何至于把我兒子頭都打破了?!?/br> 其實他傷的比那個孩子還重,他娘平日里都和氣的很,這回卻絲毫不讓, “吳嫂子,我問你, 什么叫野孩子?我這孩子正經的鄭家子孫,哪里野了?你告訴我, 你家孩子怎么就知道說野孩子這三個字?說起野孩子,我看你們都不用姓吳了?!?/br> 鄭大郎當時不懂, 等長大后他知道了。吳家小郎的爹是他祖母偷人得來的,誰不知道呢。 一句話捅了吳大奶奶的心肺管子,她立刻站在門口罵了起來,什么小雜種克父克全家,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他娘二話不說, 回家端起一盆豬潲水,兜頭潑在吳大奶□□上。吳大奶奶要拼命,他娘更厲害,直接從廚房摸了把菜刀出來,攆著吳大奶奶跑了三條街。 大伯母急的在后頭攆,大伯回來后,瘸著腿去了吳家,把臉上的傷疤全部露了出來,在吳家門口靜坐了一上午。 從此,再沒人敢當著他的面罵他野孩子。 鄭大郎當時非常害怕,他頭一次惹這么大的禍。 結果他娘卻一個字都沒罵他,很溫柔地給他擦洗傷口,上了藥,又摟著他安慰,“大郎別怕,你爹去京城參加春闈去了。京城好遠呢,春闈又難考。你爹是舉子里最年輕的,頭一回沒考上,要在那里再讀三年,然后重考。等你長大了,你也去京城,你就能看到你爹了?!?/br> 鄭大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此,他越發用工讀書,他想去京城,想參加春闈。 再稍微大一些,他心里很清楚,他爹再也回不來了。每年他都去他爹的墳頭燒紙上香,他娘會哭暈在墳頭。 他家的墳頭真多啊,祖父母的,二伯和二伯母的,還有他爹的,堂兄的…… 別人家過年都熱熱鬧鬧的,他們家一到過年,就有些死氣沉沉。他好歹還有個娘,二房的堂姐堂弟更可憐,沒爹沒娘。 好在家里長輩從來不和他們說那些事情,祖父留了些家產、娘的嫁妝也算豐厚,他們家過日子不成問題。 隨著他的長大,他娘越來越沉默。除了打理家事,偶爾和大伯娘說兩句話,別的時間都是在默默練字。家里有個小書房,那里面有一面墻的書,聽說都是爹以前用過的。 他讀書之后,娘允許他翻看爹的手記,但一再叮囑他,不可弄壞東西。 鄭大郎已經忘了爹長什么樣子,只能從字里行間去尋找他爹的蹤跡。那些紙張都有些泛黃,娘每年都會把整面墻的書紙都搬出去曬曬。 透過那些斑駁的文字,他仿佛看到爹埋頭奮筆疾書的樣子。那些文字里,記載著爹的思想,他看的越多,越了解爹的內心。父子兩個雖然陰陽相隔,卻通過這種方式有了神交。 爹的字寫得真好,文章做的更好,怪不得十幾歲就能中了河間省的解元。他在學堂讀書時,吳先生提起他爹,總是一聲嘆息,然后說一句可惜了了。 鄭大郎心里十分難過,他經常想,要是他爹還活著多好啊??梢越趟x書,可以帶他出門游歷。 他心里很想他爹,以至于做夢時,他都能夢到他爹把他扛在肩膀上,娘在后面跟著,一邊笑一邊道,“三郎,你慢些,別摔著孩子?!?/br> 鄭大郎心里想的事情從來不告訴他娘,他知道,娘心里很苦。聽說他爹是為了救妻兒才死的,當年家里火起來時,他爹一個青壯年,完全可以自己跑出來。二伯父和二伯娘也是,為了救堂姐和堂弟,半邊身子都沒了。 鄭家那場災難,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鄭大郎沒有辦法讓他爹活過來,只能想辦法讓他娘高興一些。他發現,娘特別喜歡他讀書。只要吳先生夸獎了他,或者是龐家伯父夸獎了他,娘都十分高興。 剛開始他以為娘和天下的母親一樣,難免會有虛榮心,漸漸的,他明白了,娘只是覺得他讀書好算是子承父業。 但不管是哪一種,他讀書好,家里人都非常高興。 十三歲那年,鄭大郎中了秀才。他娘高興的摟著他哭了一場,還帶著他去他爹的墳頭上燒紙。 這回他娘沒哭暈,只是一邊燒紙一邊絮絮叨叨,“三哥,你看,咱們的兒子長大了,和你長得真像,讀書也好。你留下的那些書他都看過了。他讀書可認真了,和你以前一樣。再過幾年,我準備給他說房媳婦,到時候我的任務就完成啦。三哥你別擔心,我們都好的很。你好生孝敬公婆,順帶也幫我孝順我爹娘?!?/br> 他娘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在后面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鄭大郎以為自己變得更優秀,他娘會比以前活泛些。然而他錯了,他娘似乎越來越淡然。他小的時候,他娘雖然穿的很樸素,身上一點艷麗的顏色都沒有,但至少活的很有目的,用心在活,還會想辦法維持家里的人際關系,比如去龐家走動,給吳先生送禮,帶著他去姨母家里走親戚。 等他定親了之后,他娘似乎松了口氣,開始禮佛。 禮佛就禮佛吧,他中了秀才之后,家里多請了兩個幫傭,他娘不需要再親力親為做家務活,閑下來的工夫,除了練字,禮佛也不錯,總比枯坐在那里想他爹要好。 鄭大郎繼續讀書,他娘一邊禮佛一邊看著他。 十八歲那年,鄭大郎和他爹一樣,中了河間省頭名解元,父子兩個并列成了青州最傳奇的父子,一門雙舉人,父子同解元,青州大街小將都開始流傳他爹的故事。說他爹本是文曲星下凡,因為上天有急事,又把他爹招了回去。 報喜的人到家里那一天,大伯父放了許多鞭炮,他娘在屋里又哭了一場。 中舉之后,他娘立刻張羅著給他成親。他岳父家可高興了,解元女婿,多好哇。 他的未婚妻是個潑辣的小姑娘,他很喜歡。以后他要出門讀書,萬一他不在家,娘子潑辣一些,省得有人來欺負。 鄭大郎高高興興娶了妻,成親當日,他娘給他們封了個大大的紅包,里面是一張大面額的銀票,新娘子嚇的不敢要,鄭大郎讓她把錢收好,以后好生孝順寡母。 成親后,小兩口和和美美。他娘也十分高興,從來不擺婆婆譜,帶著他媳婦一起打理家事,恨不得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給兒媳婦。 鄭大郎有些擔心,又不能說什么。媳婦勸慰他,娘辛苦了一輩子,如今我過門了,多cao心一些,娘就可以享福了。 鄭大郎點頭,他并沒有把伺候寡母的事情都交給媳婦,他自己每天都會去正院請安,帶著媳婦一起陪寡母吃飯。 外人看來,鄭家三太太終于熬出頭了。守寡二十年,兒子長大了,過兩年中了進士做了官,她的好日子就算徹底來了。 但鄭大郎卻覺得,他娘越來越消沉。除了禮佛,整日似乎過得毫無目標。只有面對佛像和撿佛豆的時候,他娘才有些生氣。通過嘴里的念念有詞,他娘似乎找到了些寄托。 鄭大郎給他娘請了座玉觀音,他娘十分喜歡,經常念了經文供在佛前,說是給他爹攢些修行。 他娘安安靜靜念經,他在家里讀書。沒過多久,他媳婦生了個胖兒子。 他娘高興極了,抱著孫子親了又親,親自伺候他媳婦坐月子,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熱乎乎的。 他以為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沒想到很快又要面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