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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徹沉默了幾秒,還是說:“我去吧?!?/br> 雖然南極大陸在地球的另一端,但是威拉德不可能聽不到CEPT的風聲。這條毒蛇在洞里蟄伏了一個冬天,誰能保證他沒這個心思?只是他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出來絞殺獵物。 愛德華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關竅,敲了敲桌子,很平淡地說:“幫忙適可而止??的菥褪莻€瘋老太婆,撿了別人不要的東西當寶貝,你不要跟著她走歪路?!?/br> 說到底愛德華還是有幾分柔軟心腸,只是渾身都是戾氣的刺和名為偏見的硬殼。裴徹平靜地望著他,搖了搖頭:“您不該這么說?!?/br> 愛德華沒接話,只是遞給他一個文件袋,目光里滿是悵然,仿佛落在很遙遠的地方:“核心結構的數據處理,拿著。漢福德那邊事情還很多,忙完早點回來?!?/br> … 下午羅伯特來找謝宜珩簽文件,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有出差的日程。這個周末便要和萊斯利去華盛頓州,完成核心結構最后的升級。 飛機在云層里顛簸,像是水鄉里搖著櫓的烏篷船晃晃蕩蕩,水波被推開一圈一圈的漣漪。她聽老教授講了一路的夕陽紅愛情故事,一邊給亨利寫郵件,一邊漫不經心地附和:“對對對,威尼斯確實不錯,挺適合定居的?!?/br> 萊斯利氣得吹胡子瞪眼:“什么威尼斯?我剛剛說的明明是在拿維納斯舉例子,講圖像識別的黃金比例判斷?!?/br> 謝宜珩“哦”了一聲,挺誠懇地說:“抱歉啊,最近真的太忙了,走了一會兒神?!?/br> “忙著過情人節???”萊斯利湊過來八卦,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你們年輕人怎么過情人節的???我來學習學習?!?/br> 謝宜珩把光標移到電腦的左上角,看了眼日期,過幾天就是情人節。她光顧著鉆自己的牛角尖,早忘了這回事兒。 她“哦”了一聲,語調沒什么起伏,也聽不出什么情緒:“情人節后兩天就要交工作報告。我還是提早把報告寫了吧,不然愛德華又要來催?!?/br> 舷窗外的云濃郁厚重,像是一大碗打發的奶油。萊斯利看出了她的興致缺缺,一猜就知道這倆變扭鬼在吵架,也不再多問。老教授吹了吹自己的白胡子,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情人節再往后幾天不就是三月了嗎,你說今年的圖靈獎會頒給誰?” 圖靈獎在每年的三月下旬揭曉。今年的提名就那么幾個,最熱門的兩位候選人就是施密德胡伯教授和漢拉恩教授。 謝宜珩思忖片刻,說:“漢拉恩吧,他那篇關于圖像處理的論文我看了,確實有拿獎的水平?!?/br> “是,他是我們學校圖形學實驗室的主任?!比R斯利“嘖”了一聲,接著說:“亨利不行啊,這都陪跑多少年了?!?/br> 幸好亨利不在,不然絕對要拿手杖敲萊斯利的腦袋。謝宜珩笑了起來,“亨利說,他怕他拿了獎,您嫉妒要命,一邊哭一邊失眠,天天都難過得要死要活?!?/br> “誰嫉妒他了?!比R斯利嗤之以鼻,望著外頭鈷藍色的天,悠悠地說:“誰拿了獎,誰沒拿獎,我都無所謂。都什么歲數了,早過了眼紅的年紀。要是哪天早上醒來,聽到哪位同行去世的消息,這才是難過的?!?/br> 末了他又補上一句:“但是我看亨利老是沒事找事,估計是閑的,這種人一般能活挺久的吧?!?/br> … 模擬結果放到了現實里,處處都是干擾帶來的誤差??刂圃O備的測試結果不盡人意,靈敏度曲線像是一場馬拉松的中程,疲憊不堪又遲緩,鈍鈍的拐是個嘲諷的笑。 愛德華當場氣得自閉,罵起人來面面俱到,連遠在西海岸的威拉德都被他親切問候了一遍。 裴徹當時正在路易斯安那州準備岀庭證人的第二輪證詞,他聽完了愛德華的直播罵人,給萊斯利打了個電話,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老虎頭上拔毛。被點名的萊斯利厚著臉皮胡說八道,連稱自己忙于工作,愛德華內分泌失調,寒暄幾句,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愛德華又來辱罵威拉德了。拔毛的鳳凰不如雞,現在的威拉德敢怒不敢言,只好消極工作來表達自己的怨氣。 利文斯頓本來就落后的進度慢上加慢,裴徹抽空給謝宜珩打了個電話,正好聊起了這件事。 周四就要調試,謝宜珩現在正在和哈維核對噪聲功率,盡管已經燒得快要全熟,還是裝作若無其事,語調輕松地說:“最近太忙了,我沒什么時間關注這些,所以不太清楚?!?/br> 聽上去是催人淚下的勤勞社畜發言,但她這話實在太假。愛德華就是她的上司,謝宜珩天天開例會交報告,隔三差五還要和他吵架,怎么可能不知道。 LIGO知名摸魚選手竟然開始發奮圖強,實在可疑。裴徹之后又零零碎碎地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謝宜珩的回復十分統一:“想你,但是太忙了,所以沒空,那就先掛了?!?/br> 幾個回合下來,裴徹都快要總結出她的敷衍公式,試探性地問她:“你生氣了?” 謝宜珩依舊死鴨子嘴硬,不等他繳械投降絕不開口:“沒啊?!?/br> 電話那頭有嘈雜的交談聲。裴徹頓了頓,應該是和身邊的人說了句什么,對電話這頭說:“抱歉,我這邊還要開會,晚點打給你可以嗎?” 謝宜珩自然滿口答應:“沒事,你忙吧,我真沒生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