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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滿意地點點頭,挖了一大勺吃了,絲毫沒有放過自己這位鴕鳥學生的打算:“有沒有體會到科研的快樂?” 這話說得真的很像傳銷的。亨利在醫院里躺了好幾天,白胡子亂蓬蓬的,說話的時候仿佛魔法師梅林在低聲蠱惑。 奈何法師實在法力強大,謝宜珩猶豫了好久,說:“快樂算不上吧,但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總比之前的工作好?!?/br> 這學生比另一個殺馬特學生有悟性多了,亨利贊許地點點頭:“這是當然。你知道程序員在我眼里是什么嗎?” 謝宜珩第一百零一次重復這句話:“我真的不是程序員?!?/br> “抱歉,我忘了?!焙嗬谝话倭阋淮蔚狼?,接著說:“敲鍵盤的程序員就是智力還未開化的猿人?!?/br> 謝宜珩二話不說,搶回了那盒葡萄布丁,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您是愛德華·韋斯教授嗎?” 亨利大笑起來,緩了很久才平靜下來,清清嗓子,說:“機械取代人力,人工智能取代人腦。計算機科學突破了人類智能的桎梏,把無限的可能性一個一個地列在你的面前。這是比蘇格拉底還偉大的智者,只要你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么,它就會給你答案?!?/br> 他的藍眼睛像極了陽光照射下的托帕石,通透又明亮:“路易莎,你確定你不做這么浪漫的事,反而每天坐在電腦前,完成一個又一個無趣的,枯燥的客戶委托?” 謝宜珩聳聳肩,無奈地攤手:“我知道我的問題了,先讓我運算一段時間吧。畢竟深思花了750萬年才算出來42這個答案呢 [1]?!?/br> 老教授是道格拉斯的鐵粉,家里還有一本簽名版的《銀河系漫游指南》,一聽到“42”這個答案,激動地拍床板,把走廊上的護士都嚇到了。 兩個人聊了聊阿比蓋爾的近況,亨利知道詹姆斯出軌的事,氣得心率直線上升,難得沒顧及自己的紳士形象,罵了足足半小時。 罵著罵著亨利就冷靜下來了,突然問她:“談戀愛了?” 話題與話題之間的跨度實在太大,謝宜珩仿佛經歷了一次蟲洞跳躍,她愣了一下,迷茫地問:“???” 亨利用一種死孩子談戀愛還瞞著我的眼光把她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語氣平淡:“勞倫斯怎么樣???別到時候和阿比蓋爾一樣,被男人騙了還不知道?!?/br> 謝宜珩:? 她的表情是真的疑惑,不是裝傻。亨利也有些糊涂了,問她:“你和他沒談戀愛嗎?” 以前確實談過,但是這件事沒告訴亨利,所以亨利問的肯定不是那一次。謝宜珩的頭搖得像個滾筒洗衣機。 現在的年輕人日子都過的稀里糊涂,亨利嘀咕了一句:“那他一大早找我要你電話干嘛?” 為了提醒她別遲到,但是這話謝宜珩說不出口,于是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可能是為了工作方便吧?!?/br> 她撒謊的技術非常差,亨利看破不說破,意味深長地對她說:“我覺得這孩子挺不錯的?!?/br> 謝宜珩“哦”了一聲,說:“他是直的,您別想了?!?/br> 亨利被氣笑了,趕緊趕她走:“你趕緊去機場,我要做檢查了?!?/br> 謝宜珩從善如流地滾了。 … 她乘飛機到西雅圖,然后又搭出租車去酒店。一路輾轉下來,到了酒店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她拖著行李箱,慢悠悠地穿過大堂,路過花園的時候,熟悉的梔子花香又出現了。 磚石鋪成的路多少有些崎嶇不平,行李箱的輪子碾高高低低的路面,是撞擊和摩擦的聲音,有些粗糙,但是很好聽。她就這么走著,比遛彎的大爺還大爺,心里卻在想著亨利的?。豪辖淌谠卺t院里前前后后住了都快十天了,怎么還不出院? “路易莎?” 相當熟悉的聲音。 謝宜珩如夢初醒一般地抬頭,往前望去,迎面走來的身影在記憶中有跡可循——是裴徹。他戴著一副銀邊眼鏡,眼尾稍稍上挑,像極了大學時那種不好說話的嚴厲教授。即使他只套件了T恤,也還是斯文敗類的氣質。謝宜珩看了看表,有些驚訝:“這么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裴徹也很驚訝她居然真的是玩到最后一秒才回來,頓了一下,說:“給愛德華送硬盤?!?/br> 謝宜珩終于知道愛德華這人為什么這么討人嫌了,毛病都是他的學生們慣出來的。一口惡氣堵在胸膛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謝宜珩最后硬邦邦地擠出了一句話:“你讓他自己來拿唄?!?/br> 裴徹聽出了她的脾氣,笑了笑,說:“他昨天給我帶過來的,再讓他回來拿不太合適?!?/br> 謝宜珩這才意識到原來裴徹并沒有進入愛德華的歧視名單,有些惱,她說:“那你倆感情挺好的?!?/br> 她牙尖嘴利,像只渾身冒刺的蒼耳,裴徹也懶得討個嘴上的便宜,換了個話題問她:“去哪玩了?” 謝宜珩回答得理直氣壯:“回帕薩迪納了?!?/br> 裴徹看到了她旅行箱上貼著菱形的貼紙,五顏六色的,像極了拉斯維加斯的夜景,中間還寫著大大的“Las Vegas”。他嘆了口氣,彎下腰來敲了敲她的箱子:“貼紙記得撕一下?!?/br> 作者有話要說: Work Cites: [1] Adams, Douglas. The Ultimat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 Del Rey, 2002. 除了小謝裴徹,全世界都以為他們在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