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屋子里陰暗朦朧,隔著一簾紗帳,四下模模糊糊。 清醒了分,錦虞想要起身,腦袋方一離枕,便又驀地失力后躺了回去。 她虛虛一聲嚶嚀,難受得深皺眉眼。 分明記得先前是在紅袖招喝茶,怎么一轉眼天就黑了? 腦袋沉沉的,錦虞什么都想不起來,但又有那么一丁點兒印象,當時似乎看見某人過來了…… “醒了?” 就在她默思之際,男人如靜夜漫沉的聲音,自屋內輕緩響起。 不知屋內有第二者,錦虞猛然一驚,但隨之便舒緩了口氣。 他溫磁的音色,太好辨認。 錦虞扭過腦袋,透過薄如蟬翼的帷幔,昏黃的光亮下,隱約可見坐在桌邊那人半明半暗的輪廓。 錦虞張張嘴,然而喉間澀澀的,一時沒發出聲兒。 只見那人起身,將繡畫插屏旁的雕漆螭紋落地燈一盞盞點燃。 燈光投下,倏地照亮了昏暗,和男人挺拔的身影。 帷幔被人撩開半邊,一張鐫刻般俊美的面容出現眼前。 池衍手里端了只湯盅,朝她遞來,“趁熱?!?/br> 本就又渴又餓,一縷飄香嗅入鼻尖,勾起了她的饞蟲。 錦虞強撐起身子,然而單單靠坐,就費了她所有力氣。 小公主被人伺候慣了,向來沒多少耐心,抬手間吃力得慌,指尖碰了下瓷勺,便軟軟耷拉了回去。 錦虞一動也不想動。 見那人無動于衷,她綿綿的聲調帶著嗔怨:“你喂喂我不行嗎?” 她都這樣了,就不能多點良知? 池衍微不可見一頓,而后慢悠悠在床邊坐下,“行?!?/br> 眼底掠過散漫的痕跡,他笑道:“叫聲哥哥來聽?!?/br> 聽罷,錦虞一眼瞪了過去,這人莫不是逗她上癮了。 她微扯嗓子,不悅道:“這兒又沒旁人!” 池衍不以為意:“且不論親緣與否,我長你這么些歲,這段時日也沒少替你收拾爛攤子,你敬我一聲哥哥如何不該?” 他字句正經,聽得錦虞一愣一愣。 黃雀銜環還知感恩圖報呢,他這么一說,就顯得她很喪盡天良似的。 正想著,額頭突然被他輕輕敲叩了下。 但聽他沉聲道:“小姑娘,懂不懂人情世故?!?/br> 成吧,她恩怨分明。 錦虞抿抿唇,磨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含糊了聲:“……哥哥?!?/br> 池衍噙著滿意的笑,慢慢舀了一勺熱湯送到她唇邊:“張嘴?!?/br> 這一盅暖胃滋氣的補湯,雖是藥膳,但口味甚佳,舌尖觸到的溫度也剛剛好。 錦虞就著他的手,很快便喝完了。 肚腹感受到暖熱,身心都暢意多了,錦虞微微闔目倚在床頭,舔了舔唇瓣余味,舒服輕嘆。 她尚還來不及回想白日里發生了什么,耳邊便傳來那人淡淡的聲音。 “說說,去那兒做什么了?” 池衍將空碗往旁側一放,深眸微抬,目光向她一挑。 他從容不迫的問話好似清光洞穿肺腑。 錦虞心里咯噔一跳,隨后低咳一聲,立馬佯自鎮定辯道:“沒做什么?!?/br> 池衍不作言語,只靜默看著她,卻是迫人于無形。 在他精湛的眼神中,錦虞終于裝不下去了。 杏眸飄閃,她支吾了下,嘀咕道:“……喝茶,不可以嗎?” 池衍面不改色,嗓音低越:“不說,沒關系,我自有辦法知道?!?/br> “……” 他的手段自然毋庸置疑,在他面前也由不得她躲藏任何。 扭捏良久,錦虞垂下頭,聲音悶悶的,但還是老實交代:“我想去臨淮?!?/br> 池衍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手指一勾,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眸子。 他唇鋒微凜:“知道自己今日去的是什么地方嗎?你在宮中時,沒人教你曉事嗎?” 面對他深邃的眼窩,錦虞氣勢徹底弱了下來。 她訥訥搖了搖頭。 池衍俯身靠近,同她平視。 甫一低頭,他清冽的氣息便縈繞周身,融著指腹遞來的溫度,更添曖昧。 錦虞經不住呼吸一凝。 只見他淡啟薄唇,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勾欄院,男人夜里歡愛尋情的風月場?!?/br> 作者有話要說: 笙笙:行,今天你逼我叫哥哥,以后別想讓我改口叫別的(owo) 池狗: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氣喘吁吁地喊我別的●v● —————— 感謝在2020-09-21 00:00:00~2020-09-25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oran 2個;沈九九。、十萬伏特皮卡丘、龍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庭砌 29瓶;路人葭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9章 理由 聞言,錦虞胸口喘息一瞬起伏。 勾欄院她是第一次聽說,但他話都講得這般直白了,她多多少少是能品出些意味來的。 不知是驚愕還是后怕,錦虞一時啞了聲。 直到那人松了手,重新和她退開了距離,她才稍稍緩過神。 只想起自己當時欲熱難忍,躲在了屏風后,至于他出現之后如何了,錦虞腦中全是空白。 她輕一咬唇,磕磕巴巴地,囁喏道:“是你……帶我回來的?” 桃花長眸無聲一抬,他眼中深明的注視,仿佛在說她所言是廢話。 這回是她愚笨了。 錦虞理屈詞窮,只好默不作聲摸了摸鼻子。 池衍凝著她清透的瞳心。 緩緩道:“城中各處皆有守兵,想讓老鴇替你出主意,不如問問我,放不放你去?!?/br> 錦虞微怔,方才明白過來,在他眼底下偷摸做事,自己真的是異想天開。 辨不出他是喜是怒,錦虞略一遲疑,輕聲試探道:“那你能讓我去嗎?” 片刻后,只聽他語調平緩有力。 “臨淮城我勢在必得,你去了又怎樣,并不能改變什么?!?/br> 臨淮易守難攻,但也只是一時的,她如何不知。 輕搭的素手微微攥緊被褥。 錦虞低低道:“……那是我的事?!?/br> 似乎是不郁她的固執。 池衍眉心略緊:“你會隨逆黨一道,被流放北疆?!?/br> 錦虞卻是不卑不亢:“這樣正好,我可以去尋哥哥,總比在這兒舒心!” 聽得此言,池衍目光掠過一番復雜意味,“在北疆為奴為婢,也比現在吃穿不愁來得好?” 自然不是,可她不想茍且偷生,也無法在仇恨面前無動于衷。 錦虞點頭:“嗯?!?/br>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令他容顏一肅。 池衍眉間一道細微蹙痕,道:“或許一切,并非如你所想?!?/br> 錦虞沒說話,但面上寫盡了倔強。 緘默須臾,池衍沉下嗓音:“從九夷山跟我到這兒,你寧可輕信旁人,偏就是不愿信我?” 他突然正色,錦虞話音一噤。 四角爐盆燃著裊裊暖香。 坐在床邊的男人,他背著燭光,深深淺淺的光影觸不及他深幽的面容。 兩道目光對撞之間,屋內聲息全無,浸在一片沉默的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