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虞歲洗完手出來,迎面撞上了魏蔚。 魏蔚是宋愛然的獨女,也是宋祁川唯一的表妹,平日被她母親慣得驕縱跋扈,向來看不上虞歲,這會兒見宋祁川不在,連面子都不屑做。 “我們宋家的家宴,怎么你一個姓虞的外人來了?”她尖酸刻薄地捂著鼻子,“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不管穿得多好,都透著一股窮酸味?!?/br> 虞歲本來就是個外人,前些年也盡量忍讓她,不與她正面交鋒,可見她不但沒有收斂還變本加厲,這些年也偶爾會嗆她幾句。 “我姓虞,難道你就姓宋了?”虞歲悄悄打量外面的走廊上沒有人,冷笑譏諷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么你們魏家如今那么落魄嗎,讓老婆和女兒來娘家搶飯吃?” “你說什么——” 魏蔚這個人心壞,但嘴笨,虞歲都轉身走了,她還氣呼呼地站在原地,沒想出什么有殺傷力的話來反駁。 晚宴正式開始,虞歲在宋祁川后手落座,才見魏蔚面色青黑地走了過來。 她那些牙尖嘴利只敢用來氣一下魏蔚,在宋家的餐桌上,連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只悶頭吃眼前的兩道素菜。 宋祁川給她夾了一塊小排,對面的宋欽突然開口了,“哥,聽說你前陣子在巴黎的那個酒店收購案不太順利,怎么樣,解決了嗎?” 宋祁川開口回答,眼睛看向的卻是老爺子,“和當地政.府談過了,收購價如舊,已經簽訂合同?!?/br> 老爺子沒說話,贊許地點了點頭。 這當然不是宋欽提起巴黎收購案的主要目的,他在桌子底下捅了捅魏蔚的胳膊,可魏蔚一看宋祁川的臉就害怕,哪敢主動往他槍口上撞,裝不知道低頭吃飯。 宋欽沒辦法,只能自己問,“唉哥,前兩天我可看新聞上說你去巴黎約會呢,你說你談個戀愛可真夠隱蔽呢,家里人都不知道呢?!?/br> 果然,這句話一出,餐桌上安靜了不少。 宋攀神色如常,接過話來假裝訓誡,“什么年紀該做什么樣的事,多跟你哥學學,也該考慮成個家了?!?/br> 虞歲來之前想過他們會拿這個作話柄,可沒想到他們那么迫不及待。 眼見老爺子果然放下了筷子,她不禁也為宋祁川捏了把冷汗。 “談戀愛可以,可要想清楚誰才是能帶進家門的人?!崩蠣斪勇暼绾殓?,不怒自威,“沒有結果的事就不要聲張,免得影響公司聲譽?!?/br> 宋祁川少有的沒有辯駁,只淡淡地應了聲,“知道了?!?/br> 老爺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敞開天窗說亮話,“韓氏電科的千金,早就讓你去接觸接觸,你偏不聽,集團下半年和韓氏業務往來密切,明明是錦上添花,今天你在這就給我個準話兒,到底去不去?” 聯姻這個事兒虞歲也聽過幾回了,但見宋祁川每回都沒應下來,漸漸地她也不放在心上了,原以為這事情已經過去,畢竟那位傳聞中的韓氏千金等不來宋祁川也得嫁人不是,可沒想到老爺子還是沒死心。 虞歲悄悄抬頭,卻不想撞上了宋欽的目光。 他眼神里閃著貪婪的精光,看向虞歲時還有些得意。 宋欽這個人從前就不學無術,吃喝嫖賭樣樣沾點兒,是最吊兒郎當的一個,可自打宋祁川全面接手佰盛,并把他的父親宋攀不動聲色地踢出董事局以后,宋欽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照顧起生意來,近幾年負責東南亞項目的開發,做得也還算有聲有色。 只不過眼神里的下流和陰險,和以前倒是沒有變化。 滿臉的流里流氣,真不知道同為一宗血親,怎么就相差那么大。 虞歲不屑和他對視,低下了頭,然后就聽見宋祁川說,“我自己就能錦上添花,何必需要別人來幫我?!?/br> 這話乍聽很狂,可也是事實。 事實就是佰盛在宋祁川的手中規模翻了一番,業務范圍也拓展了多個領域,老爺子縱使再想拿輩分壓他,也不能忽視這一點。 席上的氛圍自這句話落地后便變得有些暗潮涌動,宋愛然面色如常,仿佛事不關己般只顧著給女兒夾菜,而宋攀和宋欽兩父子眼神不善,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老爺子。 宋祁川不知是真沒覺察到,還是底氣實在足,面不改色地為虞歲盛了一碗湯,柔聲道,“多喝湯,養胃?!?/br> 眾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虞歲沒敢說話,只點點頭。 宋攀突然打破安靜,“歲歲畢業了吧?” 虞歲點頭,“是的,大伯父?!?/br> 宋攀若有所思地和老爺子對視一眼,飽含深意地說,“那差不多該有22了,年紀也不小了?!?/br> 虞歲還沒接話,宋祁川突然擱了筷子。 不輕不重一聲響,倒是他這頓飯上第一次發出點動靜。 “說到年紀,還沒來得及跟大伯父道喜呢?!彼纹畲ㄔ频L輕地笑了笑,眼神里蓄了幽暗的光。 宋攀不知其意,宋欽心里卻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您這年紀,當爺爺正是不早不晚剛剛好?!彼纹畲龡l斯理地說完,噙著笑看向一臉慌張的宋欽,投下一顆炸彈,“宋欽沒告訴你嗎?他要當爸爸了?!?/br> “什么?”宋攀頓時拍案而起,指著對面的宋欽,氣得聲音都顫抖了,“真的嗎?” “怎么不真?”宋祁川還嫌不夠熱鬧似的,補充道,“上個月我去醫院探望一位朋友,正好看見宋欽摟著一個女孩子去婦產科呢?!?/br> 宋欽面色鐵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之前是玩過火了,搞大了一個小模特的肚子,對方知道他家的底細,非纏著他要生下來,宋欽自然是不會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回家,哄了好一段時間對方才同意打.胎,為保萬無一失,他還親自跟去了醫院。 本來以為這事過了,可沒想到被宋祁川拿下了把柄。 老爺子發了好一頓脾氣,連帶著宋攀也挨了訓誡。 飯后,他叫宋祁川去了書房議事,虞歲不愿意在客廳和他們虛假寒暄,一個人去了院子里。 淡金別院地處偏遠,環境卻極好,院子里有一個池子,是天然泉水,里面養了不少錦鯉。 她坐在石頭邊看魚,宋欽不知什么時候溜了過來,在她身后冷不丁出聲,還嚇了她一跳。 “聽說你進了佰盛?” 虞歲不愿意搭理他,沒出聲。 “你倒是聰明,纏著宋祁川不松手,這輩子吃喝不愁?!彼螝J見她不理自己,也不惱,走到她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不屑地說,“可惜他現在佳人在側,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護著你?!?/br> 虞歲轉頭瞪他,“管你屁事?!?/br> 宋欽從小紈绔慣了,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唯獨虞歲,長大后出落得越發動人,完全不似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俗物,只可惜有個與他處處作對的宋祁川護著,得不到就惦記,越惦記心就越癢。 眼看著小姑娘對他沒好臉色,宋欽反而興奮起來,突然捉住了虞歲的手,邪性地笑了笑,“這宋家還不是宋祁川一個人說了算呢,想攀高枝兒,你不如考慮考慮我,我這人可不比宋祁川,對待小美人兒最溫柔了?!?/br> 虞歲沒想到他剛被罵完就又起了色心,掙脫了幾下也沒掙開,又不想大聲呼喊給宋祁川惹麻煩,就照著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你算個什么東西,撒潑尿照照自己,也配跟他相提并論?”她說完朝地上“呸”了聲,仿佛咬了這世上最惡心的東西。 宋欽本就被宋祁川壓得一頭火氣,聽到她這樣說更是怒火攻心,揚起手就要打她一個耳光。 只不過這耳光還沒落下來,就被人一腳“撲通”一聲踹進了池里。 他嘩啦啦從水中冒頭,看見宋祁川臉色鐵青地站在池邊。 “宋祁川!”宋欽抹了把臉,氣急敗壞地說,“你敢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臭婊.子打我!” “打你?”宋祁川脫下外套披在虞歲肩上,極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說,“再碰她一下,我殺了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評論依然有紅包噢! 第6章 長裙 這樣陰毒的語氣,連虞歲都嚇住了,更何況聞聲趕來的眾人。 宋攀向來忌憚這個宋祁川這個侄子,雖然暴怒,卻還是只呵斥旁邊已經嚇傻的傭人,“還不快把人撈上來!” 春末的氣溫尚寒,宋欽哆哆嗦嗦地從水中爬出來,凍得嘴唇青紫,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宋祁川,你給我等著?!?/br> 宋祁川不動聲色地站在夜色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我等著看你有幾分本事?!?/br> 他說罷就攬著虞歲轉身要走,絲毫沒有要給出一個交代的意思。 宋自遠看不上虞歲,可這些年宋祁川護得緊,她也沒出過什么紕漏,就任著她待在宋祁川身邊了,可剛剛這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宋祁川對這個小丫頭不是一般的在乎。 老爺子震怒,拄著拐杖吼道,“你給我站??!” 宋祁川沒有任何停頓,還是虞歲偷偷揪了揪他的衣角,他才駐足回首,聲音冷肅,“公司明天一早還有事,我先走了?!?/br> 說罷,便在他們發作之前帶走了虞歲。 回程的車上,一路安靜。 虞歲心中震蕩,感動之余不免慚愧,她本就和宋祁川無親無故,這些年受他庇護幾乎沒吃過什么苦,從未回饋過不說,還要因為他交女朋友的事跟他耍小性子。 仔細想想,她有什么立場生氣呢。 晚夜的風清冷,虞歲把車窗降到最低,兩只手墊著下巴望著窗外,不多時便打了個噴嚏。 宋祁川原本在聽著寺維報告近日來宋欽的動向,聞言揪著虞歲的后領口,把她從窗邊揪了回去。 司機眼明心亮,當下就關了窗戶。 虞歲揉揉鼻子,偏頭悄悄打量,宋祁川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閉著眼,眉頭輕蹙,像是有許多煩心事。 她清了清嗓子,驀然開口,“你真的很喜歡佟姿嗎?” 宋祁川疏忽抬眼,轉頭看她,“你知道了?” 虞歲翻了白眼,你倆是什么普通人嗎? 財經版塊和娛樂板塊的新聞頭條,她想不知道都難吧,更何況人都帶到公司去了。 “知道了?!庇輾q聲音失落,“還是從新聞上知道的?!?/br> 宋祁川神色未變,也沒有要做任何解釋的樣子,只看了一眼寺維,寺維便回道,“今天上午已經跟媒體打過招呼了,以后熱搜上不會再出現?!?/br> 虞歲以為他在保護佟姿,心里發酸,“就這么喜歡她嗎?” “談不上喜歡?!彼纹畲ㄆ似夹?,側面輪廓在路燈下更顯英氣俊朗,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只是各取所需?!?/br> 那夜,虞歲堅持回了公寓。 她有疑惑,分別前頗有些心不在焉,“這里離公司近,步行一個街口就到了?!?/br> 宋祁川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好像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親手養大的小孩就有了那么多的心事,她學會規劃自己的生活,好像也不再需要他安排了。 看著虞歲一步步走進公寓,宋祁川突然降下車窗叫住了她,“歲歲?!?/br> 虞歲驀然回頭,睜著迷茫的眼,“怎么了?” “沒事?!彼纹畲ㄓ质媪丝跉?,換回不帶感情的語氣,“晚上早點睡?!?/br> “好?!庇輾q應了聲,轉身步入了大門。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寺維在后視鏡里偷看,宋祁川神色冷肅,一言不發,他剛想問需不需要為小姐置辦點什么東西,就聽宋祁川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