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他攢出個挺圓乎的小雪球,強行用2%的電量打開相機拍下來,飛快地發給江初。 “你這都練出來了, 天天上課自習想事兒拍照幾不誤?!笨祻匾策税蜒?,在手里兩下捏成個餅。 然后他說著說著話,一把扯過覃最的羽絨服就把雪餅揣進他后脖領子里。 還特欠地喊了一嗓子“走你”! 覃最一點兒防備沒有, 他那后背被雪一擦, 差點兒把手機給飛出去。 他反手拽拽毛衣, 正要追上康徹給他摁雪里, 毛穗突然從后面竄出來,兜頭給康徹也扣一個大雪球,“哈哈哈”地跑了。 康徹都讓他給偷襲懵了。 他抖了半天的領子才罵了句:“他從哪個雪堆里長出來的!” 覃最笑著把帽子拉上。 把手揣回羽絨服兜里,手機正好進來一個電話。 他掏出來看看,發現是江初打來的,眉毛吃驚地挑了下,趕緊接通喊“哥”。 “吃飯了么?”江初在電話里問他。 “剛下課,等會兒就去食堂?!瘪钐掳褪疽饪祻叵然?,自己朝人少的那半邊路上走,“哥你吃了么?” “我也等會兒吃?!苯跽f。 他那邊有點兒吵,覃最把手機朝耳朵上貼緊一點兒。 正想問江初主動給他打電話是不是有事兒,江初又問他:“下雪天冷冷,你衣服夠穿么?” “夠,還行,不怎么冷?!瘪钜贿B串的說。 他惦記著手機那點兒吊命電,加快腳步要往宿舍跑。 一條腿剛續上力,就聽見江初對他說了句:“背上的雪再抖抖?!?/br> 覃最呼吸一緊,猛地抬起頭。 他轉身前后左右飛快地看,再說話嘴唇都有點兒張不開,光能聽見自己呼吸的動靜:“你……” “你在哪”三個字還沒來及說完,耳邊“嗡”一聲,手機自動關機了。 “cao!”覃最咬咬牙罵了一聲。 他又朝四周看一圈,沒有江初,往宿舍去就腳底下這一條直路,他攥著手機拔腿就朝宿舍跑。 宿舍區的大門前永遠人來人往嘰嘰喳喳。 覃最又想跑快,又怕把江初錯過去,掃見個身形個頭差不多的就分神。 下雪天還都不好走,人擠人的,他還得避著不小心跟誰撞上。 直到他在離大門不到十米的地方看見一個人的側影。 覃最聽見自己胸膛里“嘭”地重重一跳,其他往來礙事的人群,瞬間就“呼”地全退成模糊的遠景。 盡管他連那個人的臉都還沒看清,覃最還是一秒都沒猶豫,直接朝那人的方向沖了過去。 其實他也不用看清。 覃最知道那就是江初。 江初的氣質,江初的剪影,江初的氣息,江初的腳步聲,甚至是江初一撮翹起來的頭發絲兒…… 也許是覃最天生就擁有針對江初的第六感,或者別的什么沒法解釋的東西。 只要江初出現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哪怕街上擠著十萬個人,覃最也能一眼就把他挑出來。 江初在看覃最發給他的小雪球。 感到覃最朝他跑過來了,他保存了照片,把手機揣回兜里。 覃最先是跑,跑得很快。 從一個肩膀腦袋快要一邊寬的瘦雞崽子男身邊擦過時,差點兒沒把人家給帶倒。 跑了幾米以后,離江初越近,他就降一點兒速。 離江初只剩下三五米時,他干脆停下來站了站,然后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哥?!瘪疃⒅鄱疾徽R幌?,動動嘴角喊了聲。 “我手機剛沒電了?!彼踅忉?,又朝前走近一步問:“怎么突然過來了?” 江初的視線卻定定地落在覃最穿著的羽絨服上。 黑長款,最低調的款型。 這是覃最來家里的第一年還是第二年,江初買給他的衣服。 當時他給自己也順便買了一身,兩件同款。 覃最考上大學以后,穿在身上的行頭被江初從里到外全買了新的,恨不得成套成套的換。 這件羽絨服當時也還能穿,江初嫌舊,直接沒給他往行李箱里收。 現在還在覃最衣柜里塞著。 “……有點兒小了吧?!苯鹾眍^滾了兩滾,突然很想抽根煙。 “還行?!瘪钜驳皖^看看,抽出手笑著比了比胳膊。 袖口都有點兒短了。 江初伸手給他拽兩下,覃最撩開眼皮直直盯著他。 “哥?!彼麤]忍住又喊江初一聲。 “先吃飯吧?!苯醢咽执Щ赝馓锥道?,“嘗嘗你們食堂?來幾次都沒吃過?!?/br> “行?!瘪铧c點頭,江初要吃就帶他去吃。 醫學院食堂多,五花八門。 覃最平時也沒研究過哪個食堂味道最好,就記得哪個食堂環境好,不那么吵。 但是食堂就是食堂,人來人往的,再好的食堂它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而且江初其實沒胃口吃飯,純粹是到飯點兒了,他不吃也得讓覃最吃。 用大奔的道理來說,就是到飯點兒了餓不餓都得吃,硬塞也得塞一點兒。人不吃,就會餓,要對一日三餐時刻保持儀式感。 覃最也不怎么餓。 江初這么突然一出現,他恨不得連心帶肚子都往他哥身上擱。給江初點完套餐,他自己隨便點了個蓋澆飯。 吃飯時,兩人都沒怎么說話。 覃最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猜不透江初在想什么,怕跟上次似的說錯。 心不在焉地把蓋澆飯吃完一抬頭,他看見江初正盯著他看。盤子里扒扒拉拉的,連一半都還沒吃完。 “哥,”覃最買了兩瓶水,又問江初,“你怎么過來了?” “有點兒事?!苯踅舆^水喝了兩口,靠在椅背里看他。 “出差?”比起有什么事,覃最更關心另一件問題,“那你著急走么?” “不怎么急?!苯蹩囱蹠r間,“下午有課么?” “沒有?!瘪詈斫Y動了動,“那你……” “去給你買身衣服?!苯跽酒饋?,“走吧?!?/br> 覃最的衣服從來都好買,從進了商場到買完出來,連一個鐘頭都不到。 拎著兩個大紙袋走在江初身后,覃最有意把腳步放得慢了些。 江初沒說他來干什么事兒,也沒說待多久走。 覃最肯定不想提醒他,但是大冷的天在街上溜達也不是那么回事。 “哥你等會兒去哪?”他試著問江初,“我送你吧?!?/br> 江初沖著前面的酒店抬抬下巴:“到了已經?!?/br> 覃最在門口頓住。 這是那家他們每次都訂的酒店。 江初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覃最沒跟上來,回頭看他:“有事兒?” “沒?!瘪畎櫚櫭?。 “有話跟你聊,別在那兒杵著?!苯跽f完就沒管他,直接朝里走。 覃最一路沉默的跟著江初進電梯出電梯,跟著江初刷房卡進門。 房間格局也跟前兩次一樣。 江初去開空調,覃最規矩地在沙發上坐下,望著江初的背影微微皺著眉,像在等待審判結果。 如果江初是上次過來,跟他這么“聊”,覃最都得多想。 現在江初連著一個月對他愛搭不理,今天突然過來,先是跟他吃飯,帶他買衣服,這么個聊法兒,怎么都讓他越想越心里發沉。 然而江初要聊的,只有一個問題。 “那天在花園里抽煙的人是你么?”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轉頭直看向覃最。 覃最愣愣,猛地抬起眼跟他對視。 空氣中悍然爆起一只透明的拳頭,在江初心口狠狠砸了一拳。 這個眼神和反應就是答案,其他問題全都沒必要再問了。 江初想到覃最是怎么摸去老媽家小區里,他收到大奔發的照片,帶著什么心情一個人偷偷過來,又是什么心情一個人悄悄回去。 想到覃最那天一遍遍盯著他問“還有別的么”,然后被他打斷的解釋。 想到覃最追著他道歉,結果被他一句“回家收東西滾”直接釘在原地的眼神。 想到覃最活活把他手機打到關機的那些未接來電,想到他這么些天每天每天每天,一句一個“哥”發給他,卻得不到幾條回應的消息。 從昨天看見康徹的微信一直到現在,只要想到這些,只要想到那天花園里的人真的是覃最,江初就像被捏著氣管,用十倍的力氣才能喘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