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比如剛才在旅社,江初說酒店回家二選一時, 梁小佳先將挎包擱在床上的小動作。 再比如現在的眼神兒。 目的性都太明確了。 這種性格不一定是壞事,只是在江初看來有點兒不太喜歡。 尤其想想這個梁小佳可能跟覃最是那種關系, 他就更有種說不來的別扭。 兩個眼神兒的功夫, 副駕駛的門一開, 覃最在他旁邊坐了進來。 江初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八卦,他還挺想看看梁小佳此刻會不會有點兒失落。 不過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他沒再朝后視鏡上張望,也沒看覃最,一踩油門開車回家。 一輛車上三個人,三個人一路上都沒說什么話。 江初心有旁騖, 還在猜測梁小佳跟覃最的關系、梁小佳為什么突然過來、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覃最那通電話。 開口最多的反倒是梁小佳,他先是跟江初道謝, 禮禮貌貌的, 江初笑笑, 說了句“不大點事兒”。 然后他又跟覃最說了幾句話, 應該都是他們以前學校的同學朋友,說了幾個名字江初都不知道誰是誰,就沒再支著耳朵聽。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江初先指揮覃最去開窗通風,把這兩天的貓屎給鏟了,他自己趕緊去開空氣凈化器,這一屋子要發酵的味兒。 周騰沒等他們進門就在撲騰門把手,一見覃最就仰著脖子“喵喵喵”連著叫了好幾聲,逮著他的小腿可勁兒蹭,完全無視旁邊的江初。 “不要臉的玩意兒?!苯跣χR了句,進門把包扔在鞋柜上。 周騰“喵”了半截兒,梁小佳進來了,它立馬又熄聲,顛著尾巴縮去了客廳里。 “哥你家有貓啊?!绷盒〖研χf。 “啊,忘了說了?!苯踅o他找了雙拖鞋,洗洗手,又去冰箱拿了兩瓶冷飲出來,扔給梁小佳一瓶,自己開著另一瓶,“你不過敏什么的吧?” “對貓過敏么?不會,我還挺喜歡的?!绷盒〖呀舆^水,又道了聲謝。 江初沒再接他的謝,今天光沖梁小佳說的“不客氣”,頂上過去開公司一年半的了。 倒是覃最聽見“過敏”這倆字兒看了看江初,嘴角很淡地卷起一抹笑。 江初確實是因為覃最當時突然的過敏而對這方面格外警惕。畢竟他活到現在,覃最還是他見過的頭一個真會對什么東西過敏的人,之前頂天了也就公司里的實習生唐彩,降溫刮大風的時候會發發蕁麻疹。 對上覃最的目光,江初正灌了一嘴的水,順手把剩下的大半瓶遞了過去。 他天天吃人家覃最挖過的西瓜,抽人抽過的煙,喝人喝過的啤酒飲料礦泉水,從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在公司懶得去接水的時候也直接喝大奔的水,就總把自己的杯子順手塞給覃最用。 這會兒遞一半了他才反應過來,旁邊有個梁小佳。 還不是一般的梁小佳,是心思敏感、可能跟覃最有點兒什么什么的梁小佳。 江初假裝在抻胳膊伸懶腰,把伸出去的水不動聲色地又收了回來,放在餐桌上。 覃最其實已經習慣性地要伸手去接了,看了眼江初轉身去臥室的背影,眼角微微地斂了一下。 “你倆聊聊天吧,我先洗個澡?!苯鯖]注意,他去拽了身居家服,偏偏頭聞著自己的領子胳膊進浴室,“山上山下滾了一圈,昨天的澡就沒洗?!?/br> “你住哪間,小最哥?!绷盒〖言谂赃呑笥铱纯?,聽見浴室里水聲起來了,他輕聲問覃最。 “先坐?!瘪钪噶讼律嘲l,沖梁小佳晃晃手上的垃圾袋,示意他去扔個垃圾。 梁小佳沒坐,在覃最屁股后面跟去玄關,在門口張望他把垃圾袋扔去哪兒。 覃最去樓道隔間收置箱里先扔了垃圾袋,回來后見梁小佳就在門口,索性也沒進去,咬了根煙點上,沖梁小佳招招手,讓他掩上門出來。 “怎么突然過來了?也沒跟我說一聲?!瘪顔?。 梁小佳看了他一會兒,張張嘴,眼圈就想發紅。 “憋回去?!瘪钪懒盒〖芽隙ㄏ胩嶙蛲砟峭娫挼氖聝毫?,皺了下眉,低聲說。 梁小佳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又搓搓鼻子。 覃最盯著他,很輕地嘆了口氣,抬手彈彈他的帽檐,問:“小佳,我是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跟你只能當朋友,不可能有再近一步的關系,要么咱倆這些年的交情就直接斷?!?/br> 梁小佳沒說話,被彈了帽檐卻像被人扎了一樣,猛地抬手捂了一下后腦勺,又飛快地把手收回去, 覃最眼神一變,偏偏腦袋把嘴里的煙吐出去,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摁上梁小佳的后脖子,另一只手輕輕地把他的帽子摘了下來。 看見梁小佳后腦上墊著的一小塊歪歪扭扭的紗布,膠條已經被不知道是藥水還是汗漬浸卷邊兒了,覃最嘴角用力地抿了抿。 梁小佳沒掙扎,也沒躲,垂著腦袋隨他摁著。 沉默了好一會兒,覃最輕聲問:“你爸又開始打你了?” “喝多了才打。沒破,就有點兒擦著了,看著嚴重,”梁小佳摸索著往后碰碰,“都消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什么癥狀都上紫藥水?!?/br> “我就是挺想……挺想見你的,”他沖覃最笑笑,“這學期不跟你一塊兒上課,我到現在都不習慣,正好國慶放假,昨天打完電話……反正腦子一熱,就買票了?!?/br> 他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慢,覃最擰著眉頭揭開紗布看了眼,確實沒什么傷口。 只是面對此刻這樣腦袋上頂個大包的梁小佳,剛才中斷的話題直接就讓人接不回去。 正好屋里傳來浴室門被打開的動靜,覃最撿起煙頭彈進垃圾桶,斂著眼神兒說:“先進去吧?!?/br> 江初從浴室出來,兩個小孩兒都不在客廳,他還以為他倆貓臥室去了。 正琢磨著要不要很不光彩地趴門縫上聽一耳朵,門外傳來動靜,他擦著頭發回頭看,梁小佳和覃最一前一后地進來,梁小佳跟挨了罵的學生一樣垂著腦袋,鼻頭還有點兒紅。 “怎么了?”江初問了句,注意到梁小佳腦袋后面貼著紗布,“腦袋怎么還破了?” “沒有?!绷盒〖研π?,抬手把紗布揪下來,攢成一團攥在掌心里,“我剛跟小最哥扔垃圾去了?!?/br> “垃圾桶在那兒?!苯鯖_客廳桌角抬抬下巴,又看了眼覃最。 覃最也沒個要解釋的意思,徑直去衛生間洗手。 這小哥倆兒的秘密實在是有點兒太多了。 江初心里好奇到有點兒煩的地步,偏偏還不能問。 半個下午的時間,江初幾乎要產生自己跟周騰才是來借宿的外人的錯覺——那倆雖然也沒躲屋里說悄悄話,在客廳開著電視挺和諧挺正常地交流,也會挺懂事兒地主動把話題引過來讓江初接,但不論聲音還是那種老朋友之間特有的“自己人”氛圍,都讓他們無形中向江初支起了一道“與你無關”的透明屏障。 而且實話實說,江初有點兒意外和吃醋。 對,就是吃醋。 覃最這個狗玩意兒,平時跟他悶不出的,沒想到是真的也能說不少的話。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梁小佳在說說笑笑,他時不時接一句,那也不比來他這兒這么些日子說得少了。 梁小佳也是怪不得平時能一天一個電話都說不夠,他看見電視里跑過一只雞都能笑著拍拍覃最讓他看,覃最就算實在沒話說,也會笑笑配合他。 這么溫柔呢? 又不是那個一會兒不讓碰一會兒最冷酷的小最哥了?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飯點兒,江初帶著覃最和梁小佳去小區附近隨便吃了點兒,順便給梁小佳買了根牙刷。 再回到家,他沒興趣再聽這黏糊二人組說話,管他覃最是不是同性戀吧,愛咋咋。 江初去自己臥室拿了個多余的枕頭,又翻出條小毛毯,一塊兒扔去覃最床上,跟梁小佳打了聲招呼讓他隨意,去書房把門一關,打游戲去了。 微信上發來不少消息,都是大奔他們那幾個犢子在跟他秀今天去抓山雞摘果子,一塊兒生火燒烤的照片。 江初笑著罵了幾句,突然發現陳林果也給他發了好幾條,問他一大早就回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讓他注意安全之類的。 如果是寶麗或者其他普通的姐們兒,江初還能開玩笑回一句扯呢?下午兩點多走的時候你都沒睜眼,還好意思說一大早。 但是陳林果不一樣,看她這熱情勁兒是真對自己有意思。 雖然江初也在糾結要不要試著跟她處處,萬一處著處著能處出感覺,陳林果也真的是一不錯的姑娘。 老媽一有空就嚷嚷著讓他結婚結婚的,他也確實該考慮一下這方面的問題了。 總單著不是個事兒,華子昨兒喝多了都偷偷摸摸問他,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處一個斷一個,還都談不長,他認識有哥們兒能搗騰來泰國的神藥…… 可感覺實在是騙不了人,江初對著陳林果,真真正正是沒感覺。 一點兒想跟她發展的都沒有。 雖然用來衡量感情濃度挺粗挺俗的,但確實是他一個老爺們兒,如果連對這么一個挺好的姑娘連那方面的幻想都提不起興趣,真的還是趁早別吊著人家。 不過拒絕也不能現在拒。 江初轉著手機想了會兒,決定先別掃人小姑娘的興,玩得正嗨呢隔空給人潑一頭冷水,沒意思。 正琢磨著,手機又震了聲,江初轉過來看看,這回是老杜的消息。 老杜:你弟的微信給我發一個 江初:苗苗要? 老杜:對 江初:等晚上我問他吧,這會兒跟他小伙伴玩著呢 老杜給他回了個中老年ok。 放下手機,江初沖著屏幕點一會兒,大奔方子不來組隊,游戲打著也沒勁。 退出去胡亂摁了好幾下瀏覽器,江初嘆了口氣,別人烤rou吃串兒跟朋友聊天兒,他還是開軟件趕活兒吧。 自己的公司自己心疼,放不放假都一個意思。 活兒這東西,要么不干,一干進去了也挺難自拔。 今兒手順,江初聽著音樂一直在電腦里扎了好幾個鐘頭,聽見有人在敲門的時候,他屁股都有點兒麻了。 “沒鎖,直接開?!苯蹩匆谎蹠r間,零點十五,外面客廳電視聲都沒了。 覃最推門進來,看著他問:“還不睡?” “這就歇了?!苯醮鏅n關機,“你朋友呢?” “讓他去睡了?!瘪钫f了句,轉身出了書房。 江初洗漱完回房間,發現自己傍晚扔去覃最床上的枕頭和毛毯,又都扔回他這兒了。 什么意思? 江初猛地一愣。 一張床不過癮,還非得擠一個被窩怎么著? 這他媽梁小佳要是個女孩兒,明天早上就把人弄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