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此時這些鄉紳才注意到薛夷光身上穿著的是官服,他們心中不信,這又不是唱戲文,哪里聽說過大魏還有當官的女子。 薛夷光卻不給這些人質問自己的機會,驚堂木一拍,道:“賬簿之上記載了你們相互勾結,霸占百姓田產的事情你們可承認?” “怎么叫霸占田產?我們明明是給過錢了!”鄉紳們自然是不愿意認的,自顧自地沖著薛夷光嚷嚷起來。 “十斤糧食買一畝地,這也算是給錢?《大魏律》明確規定買賣田畝若非自愿,或是惡意低價購買田地,也是屬于侵占田產!更何況你們惡意哄抬糧價,這也是證據確鑿?!毖σ墓鈱Ω哆@些人可不想是對付呂聞這個官員一樣還有諸多顧及,這些人都是普通的鄉紳土豪,她想要動刑都可以。 雖然薛夷光很不喜歡動刑,但是對于有些人她他們只有打在身上,疼在心里,看到自己大勢已去,才會愿意承認。薛夷光對付這些鄉紳的手法簡單粗暴,將所有證據擺在這些人面前,如果還不承認的,她就會動刑。不是她殘忍,喜愛酷刑,而是她現在需要樹立威信,她要讓華慶縣的事情傳出去,讓延平府甚至是燕云的官員都知道她,她要威懾這些人。 處理好華慶縣的問題后,薛夷光就出發前往延平府而去了。同時薛夷光在華慶縣的所作所為也傳到了燕云布政使陳清和的耳中,氣得陳清和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道:“這是不將我放在眼里!” 第183章 延平府 旁邊的幕僚看著陳清和發了好大的脾氣, 嘆了一口氣,心中卻不以為然,永嘉郡主本就是國公之女, 郡主之尊,從小就被皇室寵愛, 別說現在是未來的太子妃, 就是之前, 除了皇家, 永嘉郡主又會將誰放在眼里? 換句話說, 誰又能被永嘉郡主放在眼里。 “永嘉郡主畢竟只是個小姑娘, 不懂官場里的規矩,您沒必要和她一個女子一般見識?!蹦涣艅裰惽搴? 他自然不敢說心里話, 生怕陳清和降罪于自己。其實, 幕僚卻覺得不知道收斂的是陳清和,陳清和這些年越來越肆意妄為, 因為燕云沒有人制約的原因,越來越肆無忌憚, 他之前就想過陳清和早晚會有這一日,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么快而已。 不過,這些話幕僚沒有告訴陳清和,陳清和現在根本就是我行我素,聽不進去人勸,他也懶得廢這么多的口舌,左右他又沒有什么官職, 就算是陳清和獲罪, 牽扯到他的地方也不多。 “她確實是不知道規矩!”陳清和冷哼一聲道:“安國公沒教好女兒, 那本官就替安國公教教咱們這位郡主什么是官場的規矩!”對于薛夷光,陳清和其實并不是太害怕,當然這最主要的原因是陳清和從沒有在京中呆過多長時間,對薛夷光在京中的情況更不了解。 陳清和知道的關于薛夷光的事跡,都是京中人傳出來的,真真假假,陳清和甚至覺得這些傳言十分夸張,至于薛夷光狀元的身份,陳清和也不在意,自古以來的狀元這么多,但是狀元最后在官場上有所作為,身居要職的又有幾個? 而且陳清和覺得薛夷光之所以來燕云,一是皇室找個名正言順的機會讓薛夷光陪安國公一起回燕云,因為在陳清和看來,是安國公因為胡族動蕩需要回燕云親自鎮守,薛夷光才跟著來,他將這兩個因果關系完全是弄倒了。 陳清和十分不喜歡薛夷光,不只是呂聞的原因,他本身就看不起女子為官,在陳清和心里女子就是應該呆在自己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像薛夷光這樣自己拋頭露面,這樣有傷風化。 而且陳清和也不覺得女子能在官場上翻出什么浪來,他甚至覺得女人怎么可能懂官場? 其實,陳清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源于自己的夫人劉氏,劉氏出身好,嫁妝多,在他沒有成為布政使,清正廉潔地做官的時候,是劉氏的嫁妝支撐起了整個家中。也許是壓抑的時間久了,陳清和漸漸地產出一種想法,他覺得妻子就應該補貼丈夫,補貼家里,似乎只有這樣他的心才不會愧疚。 他為了讓自己擺脫這種愧疚的情緒,開始找各種借口逃脫,也正是因為如此,陳清和越來越看不起女子,覺得妻子地位低下,有錢又如何?想要獲得地位,想要成為誥命夫人,還是要看他這個男人! 漸漸的,陳清和的想法越來越偏激,和自己的妻子和嫡親兒女越來越形同陌路。成為布政使之后,陳清和和劉氏才算是真正的鬧翻了,這主要是從陳清和收受賄賂以及不停地納妾開始的,陳清和沒有察覺到劉氏對自己越來越死心,反而怪罪劉氏太不寬容大量,凈是些吃醋的小心思,所以和劉氏漸行漸遠。 陳清和看不起女性為官,自然也看不起薛夷光本人。 聽到陳清和說出要教薛夷光規矩的話,幕僚心中一跳,對著陳清和問道:“大人還是慎重行事,畢竟永嘉郡主不是普通官員,她若是向京中告狀,那咱們可是攔不住的?!?/br> “攔不住就攔不住,只要那些證據銷毀了,就算是朝廷再派出朝中哪個官員來徹查此事,”陳清和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他絕不會讓永嘉郡主帶著這些證據來到燕云省衙來質問他的,證據可以找到,也可以被弄丟。 幕僚聽到陳清和的話,心中放下了些,只要不是陳清和要在表面上和永嘉郡主翻臉,私下里他是不攔著的,而且官場上本來就是爾虞我詐,陰謀陽謀各顯本事,不管是陽謀還是陰謀,只要最后勝利了,它就是好的。 “您說得對?!蹦涣疟硎举澩?,同時也叮囑陳清和道:“大人,這永嘉郡主畢竟身份不一般,若是能討好她,我認為還是要盡量討好,畢竟太子現在權力越來越大,將二皇子遠遠甩在身后,太子日后得登大寶的可能性確實很大,我認為大人沒有必要冒這個險得罪永嘉郡主?!?/br> 至于對永嘉郡主動手,讓永嘉郡主死在他們手中,他從來就沒有動過這個想法,這個顯然不現實。若是永嘉郡主死在燕云,那么皇室絕對會向整個燕云問罪,一個未來的太子妃在燕云遇難,燕云整個官場都會被治罪不說,首當其沖的就會是陳清和這個燕云布政使了。 所以不管是幕僚還是陳清和都沒有對薛夷光動過殺心。 “她現在在哪?”陳清和問道。 “永嘉郡主現在正在前往延平府的路上,算算時間,今日下午就可以到延平府了?!蹦涣糯鸬?。 “那就傳信延平府,要他們在延平府就將這些證據掉包送到我這里來?!标惽搴蛯χ鴰煚攪诟赖?。 幕僚自然是應好,“我會叮囑延平府讓他們盡快辦好?!?/br> “還有,讓延平府的人機靈的點?!标惽搴驼f道:“我不希望聽到有什么閑話從延平府傳出去的?!?/br> “楊大人應該是會注意的?!比缃竦难悠礁諚?,叫作楊賀,楊賀也是和他們綁在一條船上的,幕僚不覺得楊賀會出賣陳清和。 他身為陳清和的幕僚,自然是希望陳清和撐得越久越好,他總是不想被連累的。 其實延平府離燕云省府燕州府并不遠,送信的人快馬加鞭從燕州府出發,快馬加鞭,一路上不停歇,一天的時間也到了延平府,甚至比薛夷光等人還要早進城。 延平府的知府在收到陳清和讓人交代的話后,就一直緊皺著眉頭,對于送信人的要求,他自然只能應好,畢竟從他收下陳清和讓人送來的那一箱子銀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上了陳清和的賊船,這輩子都下不來了。 對于薛夷光要來延平府的事情,楊賀自然是知道的,華慶縣的事情鬧得這么大,而且華慶縣是他的轄所,沒有誰比他更早知道華慶縣的事情了,但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插過手,也沒有親自去過,就是因為他一直猶豫不定,到底要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這位永嘉郡主,未來的太子妃。 他本來還想著,若是永嘉郡主不登門拜訪,他就當作自己不知道永嘉郡主進城的事情,反正他的官職是正五品,比薛夷光這個太子洗馬還要高上半階,薛夷光也不能像對待呂聞那樣直接對呂聞動手。 但是現在看來,為了完成陳清和的囑托,楊賀知道自己必須與這位郡主接觸了。 薛夷光進城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她先是找了個客棧住下,當天晚上便收到了延平知府楊賀的帖子,說是邀她明日去府衙,為她接風洗塵。 看著手中的邀約帖子,薛夷光輕輕合上,嗤笑道:“只怕這宴無好宴!” “您要是不想去就別去,奴婢就說您身子抱恙,水土不服,要靜養?!币驗槲嗤┍谎σ墓饬粼谌A慶縣幫襯程婉清幾人,所以跟在她身邊的一直是琥珀,顏女官等人被她留在了京都,畢竟京都的原子還有她的郡主府也是需要打理的。這些事情只有交給顏女官,她才放心。 聽到琥珀任性的話,薛夷光哭笑不得,笑罵道:“這若是梧桐在,你少不得要挨訓了?!蔽嗤┰谶@些婢女中相當于大jiejie一樣,管著琥珀等人,琥珀對梧桐還是有些害怕的。 琥珀聽后小聲笑道:“梧桐jiejie這不是不在嗎?” 薛夷光失笑,卻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能不去!我本來在華慶縣的所作所為就已經讓陳清和與楊賀心生忌憚,若是此時再不赴宴,只怕這些人會更覺得我目中無人,若是如此,我恐怕會成為整個燕云官場的公敵,到時候在燕云孤立無援,這反倒是壞事?!?/br> “那楊知府會不會對您……?”琥珀還是有些擔心道。 薛夷光搖了搖頭道:“他絕不會動我的,我父親和兄長如今就在燕云,身后有數萬鐵騎,他們估計害怕我出意外呢!” “不過,他們不動我,不代表不動我身邊的證人證物?!毖σ墓鈱χ陣诟赖溃骸皷|西要收好,明面上放那些不重要的,重要的東西都另外收好,或者是做個障眼法,以假亂真,防止那些人搞小動作?!?/br> 琥珀自然是應好。 “其實,咱們這位楊知府除了對華慶縣的事情不作為外,還算得上一個不錯的父母官了?!毖σ墓庀胫芈纷邅砺愤^延平府周圍的村莊所打聽到的情況,道:“只是看咱們這位楊知府會不會選擇回頭是岸了?!?/br> 第184章 孝心 第二日薛夷光帶著護衛前往了府衙, 安國公夫人留在了院子里,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其實安國公夫人是有些擔心的。這些日子女兒在華慶縣太過雷厲風行, 手段也有些嚴厲,確實是成效顯著也樹立了威信, 但是安國公夫人卻更擔心了。 不為別的, 就為女兒的名聲。大魏的官員最喜歡標榜的是自己寬和仁厚, 而不是嚴厲端肅, 她害怕的是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將女兒說成酷吏, 這不管是對女兒的名聲, 還是對太子妃這個身份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其實,就連安國公夫人這次都有些震驚了, 她一直以為女兒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但事實證明, 女兒絕對是柔中帶剛,而且性子有些強勢, 這些在平日里體現不出來,但是在一遇到大事的時候, 女兒的剛強的性子便體現的淋漓盡致。 安國公夫人還有些害怕的是女兒的性子太強勢,和太子相處不好。太子是個強勢的人,整個京都都知道,可以說太子的強勢連景祐帝都略有不如,這樣兩個都強勢的人過在一起,真的能和平相處嗎?若是遇到意見不和的時候,到底會不會有人讓步, 這一點, 也著實讓安國公夫人cao心。 如果薛夷光知道安國公夫人的cao心, 只會覺得安國公夫人想太多了,前者名聲的事情是她故意而為,她在京中的名聲多是性情溫順,文雅溫和等評價,但是這樣的名聲在官場上其實并不是一個好事,這會讓一些官員覺得她好欺負,好糊弄,而且她想要之后以太子妃的身份繼續參與政事,就必須豎立威信,改變原本的形象,讓這些人明白她絕不是好欺負的。 至于和太子之間的相處,薛夷光其實并不覺得她和太子兩個人的性格會阻礙他們兩人走到一起,因為太子雖然性格強勢,但是卻對她十分包容,只要她提出的問題,太子都會仔細思索,然后給出他的答案,如果同意太子會和她直接說,如果太子不同意,太子會和她擺清事實,將所有利弊跟她講清楚。 其實薛夷光本人并不是個執拗的人,只要將利弊講清楚,她是會理解,會改變想法的,當然有些時候她還是會堅持自己的想法或者是保留自己的意見,但是她肯定會做出權衡和妥協,她覺得她和太子這些年有分歧的地方也有很多,但是最后都妥善解決了,這就足以說明他們兩人在相處上不會有什么問題,安國公夫人的擔心并不存在。 不過,現在的薛夷光并不知道安國公夫人的擔心,她現在正在和面前這位延平府知府楊賀客套著。不得不說,比起呂聞的囂張跋扈,這位延平府知府看著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來之前薛夷光了解過,這位楊賀楊知府出身江南士族,在燕云這樣北方官員占據多數的地方為官,其實是相當于被孤立的,所以這位楊知府和寒門出身又是北方士子的陳清和走得并不近。 “一年多前我游歷潭州府的時候,也算是見識到了楊大人家鄉的繁華?!鏈I淺深滋竹色,楚歌重疊怨蘭叢。陶公戰艦空灘雨,賈傅承塵破廟風?!鏈I傳說,楚歌優美,我也曾于陶公墓前祭拜,賈誼廟前瞻仰,楊大人的家鄉,楚國風韻,姿容秀美??!”薛夷光和楊賀在互相打過招呼后,便笑著道。 楊賀聽到薛夷光的話,一時間有些感慨,潭州是他的家鄉,但是自從自己考中進士為官后,這幾十年間楊賀已經很少有機會回家鄉了,上次回去還是三年前回家祭祖的時候。 “沒想到郡主還去過潭州?!睏钯R感嘆道。 薛夷光笑道:“江南湖廣之地的很多名城我都去過,潭州是個人杰地靈的好地方?!逼鋵嵥耙玫睦盍x山的這首詩整體的調子偏向悲傷,并不明快,她之所以選擇這首詩也是有原因的,她希望能以這首詩的悲傷勾起楊賀憂傷的情緒以及對家鄉的思念,事實證明,她是成功的了。 “我是個不孝子,說起來我都有三年沒有回過家了,也沒有盡孝母親膝下?!睏钯R說道,他不是家中長子,所以母親輪不到他來奉養,而是跟著自己大哥在祖宅,而說起來楊家其實還算是個大家族,雖比不上王公貴戚,但是在潭州也算是有些名望。 薛夷光笑著說道:“楊大人為官一方,是一府百姓之父母,若是能夠造福一方,想來令堂也能夠理解楊大人?!?/br> 楊賀自然也注意到了薛夷光這說話的藝術,“若是能夠造福一方”,這一個“若”字,便是在點自己,“郡主說的是,我為官這么多年,自古忠孝難兩全,我盡力造福延平府百姓也就是對母親最大的盡孝。只是我治下不嚴,除了呂聞這樣的敗類而沒有察覺,是我的失誤,還請郡主恕罪?!?/br> 薛夷光淺笑,她自然知道楊賀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要知道楊賀也算得上是官場的老人了,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能在四十歲不到就做到正五品的官職,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這仕途算得上是不錯的,照這個程度發展下去,等到在告老前正二品榮休還是可以的。 這樣的人,自然要比呂聞這種沒參加過科舉,靠著裙帶關系上位成為縣令的人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即便是知道她今天來是興師問罪的,卻還是能夠鎮定自若,就連和她請罪也只是承認了治下不嚴,其他的一概不認,也不慌。 “只是治下不嚴嗎?”薛夷光聽后笑道:“我聽說今年也就是前兩個月,令堂七十大壽,楊知府可是從送了一尊據說價值不菲的金佛,這和之前令堂大壽時您只送自己親手畫的佛像截然不同,是什么讓楊知府一下子暴富,能花出這么多金子給老太太打佛像呢?” 薛夷光自然不會是什么準備都沒有就來了這府衙,來見楊賀,相反,薛夷光之前就做足了功課。其實楊賀給自己母親送金佛的事情并不低調,在燕云傳得沸沸揚揚的,當然傳出來的不是楊賀的奢侈,手中多么有錢,而是楊賀的孝心,世人都說愿意花這么多錢給母親打金佛的人,一定是孝順自己母親的。 在這之前,楊賀送給自己母親的東西并沒有多少貴重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自己和妻子親手畫的畫作,楊賀妻子在大魏女子中還是頗具名氣的,是一位丹青畫家,頗受女子追捧。 楊賀聽到薛夷光提到金佛,臉上并沒有出現得意,而是一片漲紅,其實金佛的事情他在送出后就后悔了,而且是悔得厲害,若不是為了自己母親,不是為了這金佛,他也不會接受陳清和送來的銀子,也不會走上這條不歸之路。 薛夷光看出楊賀變了臉色,眼中露出了羞愧之意,便知道楊賀并不是像呂聞一樣是不知悔改的黑心之人,楊賀是有良心的,絕不是純粹的貪官污吏,楊賀最起碼是有良心的。 “我……”楊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哪里解釋起,只能嘆了一口氣道:“郡主既然已經知道了金佛的事情,相信其他的事情郡主也都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郡主想要問罪只管問罪,我沒有什么可要辯駁的?!?/br> 薛夷光笑了聲道:“楊大人收受陳布政使的那些銀子,就是為了這尊金佛吧?!贝笪汗賳T的俸祿在歷朝歷代中不算低的,但也不算多高,最起碼不會像后世的那些小說中寫得一樣過得那般富庶,甚至還有些拮據,面前的楊賀,身上并沒有穿什么錦袍,衣服布料普通,甚至連呂聞一個縣令的衣服都不如,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是驕奢yin逸之人,那要那些錢又來干什么呢?那只有可能是為了給自己母親的金佛了。 提及這尊金佛,楊賀只剩下苦笑,道:“是啊,所有的錢都花在這尊金佛上了。說來不怕郡主笑話,我對我的母親一直有愧疚,我這些年在外為官,一直沒有照顧過自己的母親,除了這官職,我再沒有讓她長臉的地方,甚至連孝敬她的錢都出不了多少?!?/br> “三年前我回家祭祖的時候,正好當時潭州士族中有一老太太過壽宴,那老太太的長子送了一尊金佛,樣子華美,我母親是個信佛之人,自然是羨慕極了,直看著那佛像移不開眼?!睏钯R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有些窘迫,有些愧疚,也有些后悔,她后悔因為對母親的愧疚和窘迫,便許下了也買一尊金佛的諾言,讓母親一記就是三年,甚至在去年的時候還在信中問他會不會有金佛,這讓楊賀追悔莫及,但他也只能咬牙繼續答應,最后承諾母親在今年大壽的時候送上這金佛。 而他的手中真的沒有這么多錢,所以這才給了陳清和可乘之機。 薛夷光如今算是明白了這位楊賀究竟為什么會選擇上陳清和的賊船,原來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孝字,說來也是可笑又可悲! 第185章 恩愛夫妻 一個官員想要給自己的母親買一件壽禮, 卻需要貪污才行,大魏的官員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這讓薛夷光只覺得可嘆, 更可悲! 如果說單純地以清正廉潔來定義一個官員,那么這位楊賀就絕對不是一個好官, 但是楊賀真的不是一個好官嗎?最起碼在薛夷光看來, 楊賀做官是在及格線之上的,至于呂聞的問題,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楊賀為了自己的官位不愿意去招惹呂聞是人之常情,但是在楊賀的本職中, 在延平府下轄的其他地方, 可以說還算是不錯的, 整個延平府算得上是百姓安康。 所以她說楊賀絕對不是一個壞官,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個好官。但是這樣一個官員, 卻連給自己母親買一尊金佛的錢都沒有。金子在這個時代是很貴, 但是也沒有到天價的地步,就算是在現代,一個官員攢上幾年的錢, 也是可以給母親買一個金佛的。 而在大魏呢?像延平府知府這樣的五品大員十幾二十年地攢錢,卻連一個金佛都買不起, 而且楊賀夫婦算得上是節儉的人了。這樣的情況, 不就是逼著這些原本清正廉潔的官員去貪污嗎?不就是逼著這些官員對朝廷冷心嗎? 是這些官員自己想要去貪污嗎不,換句話說,是生活甚至可以說是朝廷逼著官員去貪污! 她記得自己前世看過一本書, 講述了前世最后一個王朝末期的官場, 里面的那種做官就是為了貪污掙錢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主流思想, 官場中沒人覺得不對,她當時都覺得不敢相信。若是大魏也變成了那個樣子,薛夷光只能說那真的離亡國不遠了! 官員的俸祿一定要上漲,薛夷光不覺得官員要拿多高的工資,但是一定要能夠解決這些官員的生活問題。不能讓清正廉潔的官員過得連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滿足不了,若是如此,那才是寒了那些清官的心??! “我是個沒用的人,當了這么多年的官,兜里卻一分錢沒有,根本買不起金佛?!睏钯R想到這,眼中都有些濕潤,有句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拙荊在丹青上頗有天分,也受人追捧,只是她身體不好,她也是孝順之人,便連夜作畫想要賣掉畫作給母親買金佛,但連做了幾天的畫,還沒有畫好,就已經病倒了,我自然不愿意讓她再作畫,正好在這個時候,陳藩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說讓我不要去管華慶縣的事情?!?/br> “郡主可能覺得一千兩銀子不算多,但是那個時候我妻子重病在身,需要看郎中,我又想滿足母親的心愿,當時便心一橫,答應了陳藩臺的要求?!睏钯R說道。 薛夷光能聽出楊賀口中nongnong的無奈和心酸,一千兩銀子在薛夷光手中雖算得上不少,但也不算太多,但是在楊賀卻能正好解了自己的危機,一千兩在陳清和所貪污的銀子里只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甚至呂聞手上的銀錢都是這一千兩的幾十倍上百倍。 不為五斗米折腰,聽起來似乎很有君子的清高和骨氣,但那是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薛夷光覺得如果人真的到了絕境,除了極個別的人,更多的人都會選擇妥協。 “其實,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陳藩臺究竟想要干什么?!睏钯R繼續說道:“等到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當時都沒有想到呂聞的膽子能有那么大,當時百姓來府衙中告狀的時候,我雖將這些百姓打發了回去,但是卻也將情況如實匯報給了陳藩臺,希望他能夠下令讓呂聞將糧食發放一些給百姓?!?/br> “我聽呂聞的師爺說,當時陳藩臺是留了賑災款和賑災糧的六成,剩下的四成讓呂聞發放給百姓的?”薛夷光問道,陳清和畢竟不是像呂聞一樣沒有經驗初出茅廬的官員,陳清和做事一般都是比較慎重的,陳清和知道若是全部貪污后百姓會餓死,到時候會出大亂子,所以還是留下了一些錢給百姓的,讓百姓能夠勉強裹腹。 “確實是這樣,后來我去找陳藩臺理論,陳藩臺也是這么和我說的,所以他一直強調華慶縣的百姓不會餓死?!睏钯R點頭道:“后來我向那些百姓了解了情況,才知道呂聞根本就沒有將剩下的四成糧食和賑災款發放給百姓,后來又去找布政使大人,只是陳大人估計是嫌我煩了也不愿意見我的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