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蕭玉案溫和地笑著:“仙長還有什么事?” 蕭渡問:“你是誰,為何會在沈扶歸房中?!?/br> 等了兩年,九音螺頭一次有了回應。蕭渡不像顧樓吟識破他身份時那般難以自持,他依舊是冷靜的,言談舉止中看不到迫切渴求,甚至還能不慌不忙地來敲門。 蕭玉案道:“我不過天鶴宗一劍修,也是來給沈少宗主送行的,不料來遲了一步?!?/br> 蕭渡揚了揚眉,道:“我之前為何沒見過你?!?/br> 蕭玉案笑道:“賞花會上這么多人,閣下說不定見過我,只不過沒記住罷了?!?/br> 蕭渡彎了彎唇,“原來如此。那你可知沈扶歸去了何處?” 蕭玉案暗暗松了口氣,道:“約莫是回玄樂宗了罷?!?/br> 蕭渡望著他,仍是笑著:“既然如此,我要尋他只能去玄樂宗了?” “大概是的?!?/br> “知道了?!笔挾赊D身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下了腳步,道:“有一事,我還挺好奇的?!?/br> 蕭玉案強作鎮定:“何事?!?/br> 蕭渡漫不經心道:“你既是劍修,那你的劍呢?!?/br> 蕭玉案:“……” “對劍修而言,劍如本命?!笔挾梢徊讲奖平捰癜?,“可別告訴我,你忘帶了啊?!?/br> 蕭玉案知道蕭渡一旦起了疑心,他再說什么都沒有用。與其胡亂編扯,不如故弄玄虛,讓蕭渡猜不透他,蕭渡就不會輕舉妄動。 蕭玉案正色道:“我沒有追究閣下的身份,閣下又何必追究我的身份?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人,你我本就該井水不犯河水。我勸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br> 蕭渡聞言瞇起了眼眸。蕭玉案嗅出一絲危險的意味,仍毫不示弱地和他對視著。 蕭渡道:“你也在找人?” “是?!?/br> 蕭渡笑了一下,“那你恐怕沒時間找了?!?/br> 話落,屋內狂風驟起,門窗皆被風吹開,撞得框框作響,床上的棉被玉枕也被吹了起來。 蕭玉案抬起胳膊擋在眼前,卻還是無法穩住身體,后退了半步。這不是因為他修為底下,而是因為狂風中飽含真氣,所到之處皆如萬箭過境。不僅是他的屋子,整個燾園都籠罩在蕭渡釋放出的靈力之中。 不知所以的修士紛紛走出房間,驚嘆于這突如其來的狂風。 “這修為……難道是杜離鸞?” “不對,杜離鸞修的是醫道,這股真氣凌厲霸道,摧不可堅,怎么可能是她的?!?/br> “那會是哪位仙君???” 感受到胸前的靈力流動,蕭渡勾了勾唇,當著蕭玉案的面拿出了屬于他的,閃著微光的九音螺,“他來找我了?!?/br> 蕭玉案張了張唇,剛要說話,衣柜砰地一聲開了,和蕭渡手中的九音螺相生相伴的另一半飛了出來,被他穩穩地接住。 蕭渡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從哪里拿到的九音螺?!?/br> 蕭玉案咬著牙,寧死不認?!澳鞘鞘裁礀|西?” 蕭渡打量著他找了整整兩年的九音螺,緩聲道:“無妨。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br> 蕭玉案只覺得眼前的景物模糊起來,蕭渡那張俊美絕倫卻讓人心生膽寒的臉也出現了重影。在失去意識前的一剎那,他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抱著他的人心跳跳得非常之快。他沉重地眨了眨眼簾,徹底睡了過去。 蕭渡掃了眼衣柜,將紅蓮收入袖中,橫抱起蕭玉案,如出無人之境般地離開了百花宮。 孟遲早已在紅袖州等候接應多時,看到蕭渡突然抱著一人出現,還以為他懷里的是蕭容,忙道:“尊主,少尊主這是……” 蕭渡道:“他不是阿容?!?/br> 孟遲詫異道:“那尊主還抱著他?他是誰???” 蕭渡簡短地說了一句:“不知,但他很可能知道阿玉的下落?!?/br> 那就難怪了。 蕭渡道:“回刑天宗?!?/br> “等等,”孟遲四處張望著,“少尊主呢?” 蕭渡:“……” 孟遲哭笑不得:“看尊主的表情,難道是把他忘了?” 蕭渡淡道:“派人去接他罷?!?/br> 刑天宗籠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寒如三九。從春暖花開的百花宮回來,就好像一下子入了冬。 空曠的整殿內,墻壁上懸掛著若干燃燒的火把?;鸸怆鼥V朧,輕紗帷幔后是一張檀木雕花床,床上躺著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男子昏睡著,呼吸平緩而綿長。 而離床不遠處有一軟塌,蕭渡半躺于其上,紅衣如艷,眸子里映著周遭的燈火和他掌心中的一小方錦盒。 孟遲進來稟告:“尊主,黎護法已將少尊主接回來了?!?/br> 蕭渡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孟遲走上前,好奇道:“尊主在看什么?” 蕭渡眉頭微鎖,“難道是她說謊了?!?/br> “尊主說的‘她’,是……?” 蕭渡定了定神,道:“帶阿容過來?!?/br> 蕭容被帶到了蕭渡跟前,神色委屈道:“哥哥,你怎么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啊?!?/br> 蕭渡招了招手,“過來?!?/br> 蕭容咽了口口水,走到蕭渡腳邊坐下,怯生生地將腦袋依偎在蕭渡的膝蓋上,“哥哥,我怕?!?/br> 蕭渡未像過去一般安慰他,而是問:“阿容,關于你的親生父母,你還記得多少?!?/br> 蕭容道:“我、我都記得啊?!?/br> “那你告訴我,他們是怎么死的,又葬于何處?!?/br> “我娘是被壞人殺死的,尸首骨灰都被青焰燒得一干二凈?!笔捜菡f的很流利,沒有絲毫遲疑,“而我爹是病死的,我娘把他的骨灰灑在了他們初次相遇的洛水河畔。小的時候,每到我爹的忌日,她都會帶我去洛水河畔祭奠他?!?/br> 蕭渡輕笑一聲,“是,我也記得她說過,她亡夫的骨灰是在洛水里。但是阿容,我這次去百花宮,看到你父親的墓冢了?!彼嘈帕死^母的話,這些年從未去找過弟弟生父的尸首。他無法通過血禁認親,只能憑借當年留下的線索,信物,和記憶去尋找弟弟。 蕭容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道:“這怎么可能!” 蕭渡不緊不慢道:“是啊,怎么可能??墒俏矣窒氲?,你娘當年是百花宮的首席弟子,再嫁前一直待在百花宮。而葬花園又是一塊風水寶地,傳言葬于葬花園者,轉世后可一生順遂,富貴榮華。她會把亡夫葬在里面也不奇怪?!?/br> “可、可是,我娘為什么要說謊呢?” “不知?!?/br> 蕭容喃喃道:“好奇怪啊?!?/br> 蕭渡握住蕭容的手,輕輕地打開他的掌心,道:“送阿容一個小東西?!?/br> 蕭容左瞧瞧右看看,“這是什么啊哥哥?!?/br> “是你父親棺木中的一截白骨?!?/br> 蕭容驚叫一聲,差點沒把錦盒扔了。 蕭渡按了按他的肩膀,道:“我在上面設了血禁?!?/br> 蕭容看著他,滿臉驚恐:“哥哥……” “別怕。棺中人未必真的是你父親,你也未必是他血脈?!笔挾傻托Φ?,“你就當是在陪哥哥玩,嗯?” 第34章 蕭渡語氣溫和寵溺, 卻沒有給蕭容說不的余地。 一滴汗珠從蕭容額前淌下,仿佛他手里的不是錦盒,而是一張催命符。 他久未動作, 蕭渡催了一聲:“乖?!?/br> 蕭容兩眼緊緊地盯著錦盒,手指哆嗦地來到開關上。咔噠一聲, 盒子開了, 里面是一小節白骨。 蕭渡道:“拿起來?!?/br> 汗水打濕了蕭容的睫毛,他閉了閉眼, 咬著牙拿起了那一小節白骨。 蕭渡瞇起眼眸,身體前傾,直視著蕭容的指尖。 久久的,白骨上沒有任何反應。 蕭容身子一軟, 跌坐在蕭渡腳邊,強顏歡笑道:“哥哥,你應該弄錯了。這、這不是我的爹的殘骸?!?/br> 蕭渡坐了回去,臉色有些蒼白, 狹長的眸子晦暗不明, 蕭容竟在里面看到了一絲懼意。 向來傲慢自負, 視他人如草芥的魔尊, 在害怕。 只有旁人怕他的份,他會怕什么呢? 蕭容畏怯地試探道:“哥哥?” 蕭渡垂眸看著他, 修長的手指鉗住他的下巴, 強迫他抬起頭來?!鞍⑷?,你是不是說謊了?!?/br> “我沒有!”蕭容急道,“我……我有暖玉,有小時候的記憶,這些難道不能證明我的身份嗎?哥哥怎么能為了一根來路不明的骨頭懷疑我呢?” 蕭渡的手指慢慢收緊, 幾乎要將蕭容的下巴捏碎。他當然知道在百花宮時是有人刻意將他們引到葬花園,從而發現梁辭的墓冢,棺中的白骨或許被人替換了也未可知??墒捜菝鎸@節白骨的反應是做不了假的。 蕭渡一身的寒意讓人望而生畏,蕭容嚇得大氣不敢出,身子抖若篩糠。 “你沒有?”蕭渡緩聲道,“那你在怕什么?!?/br> 蕭容睫毛亂顫:“哥、哥哥,我……” “不說?” 蕭容因恐懼掉下了眼淚,拼命地搖著頭。 蕭渡嘴角揚著笑,道:“阿容,哥哥是疼你的啊。無論你說了什么謊,只要你乖乖承認,哥哥都會原諒你?!?/br> “沒有,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