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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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凜不輕不重地瞥他一眼。 到了宮門,二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前往同一條路行去。 至府宅門前,陸九霄與賀凜同時下了馬車,就瞧見賀府門前那兩盆海棠,以及左右徘徊的楚久安。 見這二人,楚久安忙將海棠挪遠了些,生怕熏到這位金貴的陸世子。 他握著折扇舉作揖,問候過二人,又朝賀凜道:“賀大人,聽聞賀大人愛酒,迎安大道新開了家酒館,若是賀大人得空,楚某愿作陪?!?/br> “多謝楚公子好意,近日軍庶務繁多,倒是不得空?!?/br> 楚久安遺憾地嘆氣,又道了兩句客套話才姍姍離去。 賀凜側身瞧了眼楚久安的背影,聲色清冷,語調卻拉得悠長,“若是選妹夫,我倒覺得他好?!?/br> “你想得美?!?/br> 陸九霄嗤了聲,遂轉身回府。 “陸世子,陸世子——” 堪踏進一只腳,楚久安去而復返,壓低聲音喊他,似是生怕被誰聽見。 陸九霄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 楚久安從懷里掏出一張精致的花箋,他訕笑道:“聽聞陸世子與義妹交情尚好,不知能不能將此信代為轉交……” 陸九霄嘴角一側溢出兩分冷笑,接過道:“怎的不給賀凜?” “賀大人畢竟是賀姑娘的兄長,不大好,不大好……” 陸九霄神色如常地收下,“成,我替你轉交?!?/br> 楚久安感激涕零,沒料到這臭名遠揚的陸世子竟是個如此好說話的人! 陸九霄背身進府,低頭一翻,就見第一行—— 【卿卿多嬌,吾心慕之——】 第85章 第 85 章 《芙蓉帳》85 (上章有改動) 羽林衛指揮使本就官居四品,而朱雀門又是皇宮的正大門,自前朝以來,宮內九門皆設有都尉掌兵,但這朱雀門,一向是宣武帝親掌。 如今交給了陸九霄,不可謂不震驚眾人。 此事還不及散朝便已傳至宮外,就在陸九霄回府途,袁氏的一盞茶“噹”地一聲碎了一地。 她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抖唇道:“你說什么?” 白嬤嬤:“夫人,是真的,眼下才散朝,消息都傳遍了,您瞧?!?/br> 說話間,她遞上幾封賀信,盡數是恭賀陸九霄封官的言辭。 袁氏一瞧,險些站不穩腳。 她耳邊響起陸行那幾句嘆息: “圣上此人,疑心過重,他啊早覬覦我里頭的兵,若非我陸家沒有個親生兒子,只怕這京都,你我也站不住腳?!?/br> “且莫要瞧他疼九霄,若有朝一日他官拜高品,難說時日一長會不會有所忌憚,不說賀忱當初也是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就說二殿下,他可是圣上的嫡親皇子……當日役都一戰,他可曾考慮過二殿下的性命之憂?” “再過幾年,提拔上幾個能管冀北兵馬之人,我便放權,我們陸家安安生生過日子?!?/br> 思此,袁氏模糊的神志逐漸清明。 她揉了揉太陽xue,道:“世子回府了,讓他來一趟?!?/br> “是?!卑讒邒哌t疑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這不是一件喜事么? 此時,陸九霄正立在府門前。 他嘴角扯出一個譏諷不屑的弧度,待瞧見“卿卿”二字時,生生忍住出去將楚久安摁進水里清醒清醒的沖動。 “世子?!?/br> 陸九霄合起信箋,見白嬤嬤匆匆而來,便知袁氏大抵已知曉今日朝之事,不待嬤嬤開口,便道:“這就去?!?/br> 很快,陸九霄便到了梅苑。 堪一掀開堂前的珠簾,袁氏便匆匆起身,“這是何時開始計劃的事?前些日子你說錦州有要事,就是去給瞿都送糧的?” 陸九霄沒打算瞞她,一一應下。 “可此事你怎能瞞著,前幾回圣上有意讓你謀個閑職,你不是還拒了?怎么忽然起了興致,你父親尚在冀北,他可知曉?” 陸九霄看她,“阿娘總讓我收心,眼下我收了心,怎么您反倒還擔心了?” 袁氏一噎,這要她如何說…… 袁氏斂了斂神色,勉強地彎了彎唇角,“你身有一職自是好事,我是擔心,這羽林衛指揮使可不是好當的?!?/br> 陸九霄抿了抿唇,他自是清楚袁氏真正擔心甚,他扶著袁氏讓她落座,自然而然地添了盞茶給她,認真道:“您放心,不會有事?!?/br> 對上他那雙墨色一般的瞳孔,袁氏握著茶盞的一頓。 待陸九霄離開后,袁氏心上更是突突跳個不停,她搭上白嬤嬤的,“你可有覺得,他與從前有何不同?” 白嬤嬤笑道:“自是有的,夫人,您可掰著指頭數數,世子在府安分多久了?可再也沒搬回清河巷?!?/br> 可此話并未能安撫袁氏上八下的心,女人的直覺素來準,她總覺得要出事……—— 時至傍晚,這西瀛夜襲一事便傳得沸沸揚揚,但這最有談資的,卻是那悄無聲息給瞿都運糧的陸九霄。一朝入朝,便是官拜四品,身兼二職,這事說來都叫人瞠目結舌。 饒是孟府那正擁著嬌妾談笑風生的孟景恒,都不由嗆了口酒。 賀家翡苑,沈時葶用過晚膳后便坐在小幾邊繡帕子。 聽了桃因的消息,她不由撐了撐眼眸,原來上回他說替圣上辦差事,辦的是這一樁。沈時葶十分想再多問兩句,但當著桃因的面,她壓了壓神色,佯裝不甚在意的模樣,點頭“哦”了聲。 她又低頭落了兩針。 別說,沈時葶雖不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姑娘,可這女工卻真真不差,就是從前在沈家,她也常常替孫氏繡鞋繡衣裳。 眼下這絹帕上栩栩如生的彩蝶,就是桃因也忍不住稱贊,“姑娘繡得真好,鋪子里賣的都比不上呢?!?/br> 沈時葶眼尾彎了彎,正此時,窗外“噹”了一聲,一顆石子從天而降。 她一時不留神,針腳扎進食指指腹,頓時便冒出一滴鮮艷的血珠子。 桃因忙拿帕子將她裹住,皺眉道:“奴婢出去瞧瞧?!?/br> 沈時葶緊張地瞧了眼窗外,待桃因四處看過,一臉無事回來后,她倏然松了口氣,小姑娘輕咳一聲,“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br> 桃因應聲退下。 待那內室門前的珠簾從輕輕晃動到徹底穩下后,確定了無人再進,小姑娘匆匆起身,疾步走向窗前。 放眼望去,庭園的懸鈴木綠蔥蔥的,麻雀從飛過,竄起一陣沙沙聲,那葉子狠狠顫了一下,復又恢復平靜。 除此之外,小院靜謐,再無別的動靜。 沈時葶皺皺眉,許是她疑心太重…… 思此,她一扶上窗牖,正欲將兩扇窗闔上時,檐上倏然跳下一道身影,直直落在窗前,速度之快叫人心驚,沈時葶愣愣地看著窗外之人。 這可是白日??! 誠然,她也沒認為夜里來便是好的??裳巯逻@天尚透亮,若是叫人瞧見如何是好? 思此,小姑娘緊張地四處看看,“你、你——” 陸九霄眉梢輕挑,一臉真誠地問:“我什么?” 說罷,他一撐在窗臺上,輕而易舉地入了內室。 見狀,沈時葶忙拉上窗前的簾子。 說實在話,這一連串舉動太像戲本子上那些男女私會的場景,以至于四目相望時,她都忍不住為自己這熟稔的動作怔了一下。 陸九霄眼底浮現出一絲識破的笑意。 為挽回面子,小姑娘繃了繃臉色,有些氣惱道:“堂堂羽林衛指揮使,也會這樣翻姑娘家的閨房么?若是傳出去,陸世子的臉還要不要了?!?/br> 聞言,陸九霄稀罕地看她,“你這是變著相罵我呢?” 沈時葶抿唇不言。 陸九霄將糖紙塞進她右,又捉起她的左瞧了眼,見那凝血的小傷口,皺眉道:“瞧你這膽子,一個石子就將你嚇著了?” 聞言,沈時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抽回,目光落在糖紙里包的那串糖葫蘆上。 見小姑娘面色一頓,陸九霄掩唇輕咳一聲,“陸菀買的,我順給你帶一串?!?/br> 這句話確實不假,這糖葫蘆倒真是陸菀今日出府游玩帶回的,只她只捎回這么一串。沈時葶大致是想不到,這糖葫蘆被自家兄長半道截走時,陸二姑娘的眼神有多么哀怨凄涼…… 沈時葶慢吞吞應了聲,道:“那世子替我謝過二姑娘?!?/br> 陸九霄眉梢微挑,成吧。 沈時葶捏著竹簽,習慣使然,她將那如大紅燈籠似的糖葫蘆放在鼻下嗅了嗅,才張口咬了一半的山楂。 這裹著蜜糖的山楂,第一口時是甜,再咬下去便全是山楂的酸味,小姑娘不由瞇起眼,皺了皺眉。 被蜜糖浸過的唇上泛著光,波光粼粼的,還沾著一根烏發。 陸九霄眸色沉了沉,不由想到楚久安那首酸掉牙的詩,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引人為她作詩的姿色,這樣的模樣,能不惹人惦記就怪了。 思此,陸九霄不虞地皺皺眉頭,“你往后白日出門,還是戴上帷帽?!?/br> 沈時葶咽下嘴里的山楂,不明所以地看他。 陸九霄胡謅道:“白日里日頭大,都曬黑了?!?/br> 要知道,驪國以白為美,如今這胭脂水粉里生意最好的,便是美白用的脂粉,饒是沈時葶平素里也是很注意養著自己這白皙的膚色。 是以聞言不由擰眉道:“哪有,何況入了秋,日頭不大?!?/br> 陸九霄噎了一下,淡淡昵了她一眼。 這一眼,就見她腰間佩戴的一枚小小的玉佩。材質與顏色都十分眼熟,很顯然就是賀凜那塊,上頭還刻著個很小的字——賀時葶。 沈時葶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碰了碰那玉佩道:“這是二哥哥用他的玉打磨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