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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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葶狐疑地看向他,欲要開口時,倏然間,“噹”地一聲鑼鼓敲響,新戲上場。 須臾,一男女四個戲子便從兩旁的帷幕現身而出。 她不由凝神看去,被其一幕吸引了注意。 那個身著藍衣的男子坐于椅上,腿上坐著個青衣,邊抱著個粉衣,身后還有個紫衣在捏肩…… 這樣的情景,真是好生眼熟,她驀地側目看了眼陸九霄,男人嘴角扯出了個有點郁悶的弧度。 隨后畫面陡然一換,一素衣的廚娘出場了。 瞧著瞧著,沈時葶便攥緊了心。 今日這出戲,講的是一個風流浪蕩的富家子,流連青樓,幾度醉生夢死,人人都當他的性子便是如此,為他未來的妻子抱怨不平。 然有一日,富家子偶然去到一間酒樓,無意撞上酒樓的溫婉廚娘,一見傾心,后從此收心,不再踏入花街柳巷。 沈時葶盯著戲臺,屏住呼吸。 正此時,垂放在桌前的小被人握住,陸九霄將她稍微蜷縮的玉指一根根撫平,摁了摁她掌心的那塊嫩rou。 這個舉動,似安撫,似討好。 她下意識掙了一下,卻沒掙開。 沈時葶扭頭去看他,卻見陸九霄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戲臺上,她咬咬牙,不與他掙扎,回頭看戲。 戲正入尾聲,那富家子與廚娘成了婚,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最后,戲散場,緊接著又唱起了另一臺戲。 沈時葶雖不是那個溫婉廚娘,但她到底不是傻子…… 其實,自知那只銀鐲的來歷后,她便知悉他的意思。 可正如阿娘所說,他的性子是自小一點一點養成的,脾氣是,喜好難道就不是嗎? 她是見過這個男人在風月的游刃有余,見過他的無情,亦見過他的多情…… 換而言之,她在意的不過是陸九霄對甜水巷的那幾分歡喜。 可精明如陸九霄,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的心思,有甚難猜的?早在他第一此翻進翡苑,她那段長篇質問,那句“陸世子這樣的人,怎會心甘情愿娶妻呢”,他便能窺見她藏在角落的情誼和懼意。 有時不得不承認,與陸九霄這樣混跡風月的人對弈,當真沒有贏的會。 是以,才會有今日這樣一出戲。 見她不言不語,陸九霄捏了捏她的心,“看懂了嗎?” 男人那雙如 星似月的眸子像是會灼人似的,沈時葶匆匆撇過眼,靜默半響道:“我若看不懂,世子就不能說嗎?” 聞言,陸九霄確實怔了一下。 沈時葶抬眸看他,這個男人,說大方很大方,可說吝嗇也很吝嗇。他寧愿大費周章拐道彎,也不愿明明白白告訴她。 說到底,他長了一副傲骨,誰也不能碰。 思此,沈時葶抽了抽,“我要回府了,你放開我?!?/br> 陸九霄定定地看她,掌心收緊。 “沈時葶,我不會再去甜水巷?!?/br> “你放開——” 沈時葶掙扎的動作頓住。 四目相望,陸九霄張了張嘴,又不知說甚。 顯然他著實不擅長說這些,以他的性子,情愿不聲不響地做,也不愿說這些所謂的“定心丸”。 這時陸九霄就不由想,若是孟景恒,定是能口若懸河,將人哄得踏踏實實的。 可惜,陸九霄這張嘴生來便不會哄人。 他努力了一下,道:“明日給你送蝦餃,好不好?” 顯而易見的,他確實是不會哄人。 沈時葶聞言滯了一下,咬唇道:“誰要你的蝦餃?!?/br> 陸九霄將人拉過來,掌心習慣使然地從她發頂落至后頸,“那你說說,你想要什么?” 沈時葶抿唇,推了推他??赡腥说谋郯蛳袷倾~鐵似的,她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就放棄了。 陸九霄的目光從她額心下移,至鼻尖,至紅唇。陸九霄輕輕一嘆,真是頭一回覺得小姑娘如此磨人…… 他握著人后頸,唇碰了碰她的額心,“我性子是不好,姑娘實在不喜歡,慢慢改成不成?” 誠然,這句話說出口后,不僅是沈時葶,陸九霄亦是覺得后頸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男人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回看過去,就見沈時葶摁了摁嘴角,又摁了摁,最后實在摁不住,才任由它高高翹起。 見狀,陸九霄才悄然松了一口氣。 笑夠了之后,沈時葶拂開他的道:“我真要走了,繡娘還等我量身段呢?!?/br> 同樣的話,眼下便輕快多了。 陸九霄沒再攔她,“我送你回去?!?/br> 沈時葶搖頭,“我自己有馬車?!?/br> 反正說什么,她也不要他送。 說她矯情也好,說她膽小也好,如今她的名聲,可再經不起半點摧殘了。 畢竟那一首首酸鄒鄒的詩,已然讓她成了誘人心神的狐媚子,再加一個陸九霄,她著實消受不起—— 八月廿六,天陰風清,秋風颯颯。 乾清宮暖閣,宣武帝正在看趙淮旻的治水方案,不由連連點頭稱贊,“此法甚好,你想的?” 趙淮旻正在乾清宮暖閣,昂首挺胸,“回父皇,兒臣苦思多月,也不知此法可施不可施?!?/br> 宣武帝將奏折交給彭公公,“你拿去給工部,讓他們鉆研?!?/br> 物盡其用,向來是宣武帝的用人之本。 如今的諸位皇子,有才干又在身邊的,說來說去,還真只有趙淮旻有幾分聰明。 宣武帝愈看他愈發順眼,樂呵呵地讓彭公公搬來棋盤,“老五啊,你陪朕下一局棋,往常陪朕下棋的都是九霄,近日他忙了些,朕倒是癢了?!?/br> 提起陸九霄,趙淮旻便來了志氣,凝神專注地盯著棋盤看。 殿門外一顆腦袋往里探了探,隨即縮了回去。 坤寧宮。 李皇后聞言不由翹起嘴角,“阿兄可聽到了?只要旻兒爭氣,我們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奪得皇位,何必要大動干戈?” 李國公濃重的兩道眉毛擰起,“你這是優柔寡斷,圣上連朱雀門的兵符都交給陸九霄了,四殿下可有何兵符在?” 提起此事,皇后陰惻惻地笑笑道:“這刀能傷人,亦能傷己,輸贏還未定!” 然這一等,卻等來了瞿都的戰報。 九月初六,瞿都發來八百里加急的軍情,西瀛夜襲瞿都,幸而許馳琰早早布防,敵軍才偷偷遣進,便被一舉拿下,死傷極少,可謂大捷。 然,這一消息傳入京都時所有人都懵了,許將軍不是在京休養么?瞿都的兵是何時布的,糧草又是何時置備的? 松苑,陸九霄聞言挑了挑眉,“夜襲?” 秦義頷首:“是,許將軍反應快,一舉殲滅?!?/br> 聞言,陸九霄嗬笑了聲。 瞎貓撞著死耗子,原只是為掩蔽趙淮瑨在京都的動作而栽贓西瀛,至于宣武帝大費周章提前密防,陸九霄也表演得十分盡心盡力。卻沒想竟是真的,倒也算西瀛倒霉。 尹忠推門而入,匆匆道:“主子,圣上宣您上朝?!?/br> 陸九霄垂眸,思忖半響,倒也能猜到一二。 原他也沒打算一直避謀職一事,如今賀凜身在閑職,明面不好大動干戈,更遑論本該身在驥陽的趙淮瑨,連臉都不能露。 只他原計劃本非如此,沒成 想誤打誤撞…… “秦義,備車?!? 太和殿上,諸臣竊竊私語,紛紛面露驚色。 五品侍大夫小聲道:“這、這可是老朽上了年紀,耳根子不靈敏,圣上方才說是誰提前察覺西瀛動靜,運送軍糧的?” 另一老臣撫須嘆道:“沒錯,陸家那個?!?/br> 又一人倒吸一口氣,聲音比前幾人壓得還低,“陸九霄?” 說話之人話里還帶著顫音,“老天爺,我這半拉胡子,就是五年前他給扯沒的!” 話落,又是幾人叫苦連天。 倏地,太和殿殿門光線一暗,男人一身暗紅長袍踏進,往兩排朝臣堆里掃了眼。 陸九霄嘴角彎了一瞬,斂神行禮道:“參見圣上?!?/br> 宣武帝整個人樂得紅光煥發,這五年來,西瀛便是他的一根刺,如今能創西瀛,也算了了他一半心愿。 眼下,他看陸九霄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宣武帝起身道:”朕命你任羽林衛指揮使,兼朱雀門都尉,你可領命?” 陸九霄抬眸瞥了賀凜一眼,叩首道:“臣接旨?!?/br> 滿朝武,噤若寒蟬,唏噓不已。 這兩個官職,掌的皆是皇宮的兵。這為自幼被偏寵的世子爺,怎的不霍霍甜水巷了?—— 下了朝,陸九霄與賀凜并肩而行。 賀凜低頭整理衣袖,聲色平穩道:“眼下你掌一方皇宮守衛,李國公不會忍你太久,萬事小心?!?/br> 陸九霄負,“知道,磨磨唧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