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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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陸世子,你怎知曉的?” 聞言,賀凜側身看他,目光近乎逼視。 陸九霄垂下眸子,眉間緊蹙,一言不發。 得不到回應,高尋便又繼續道:“此事尚未查清,可在役都時,小將軍陸續夢到些有關沈姑娘的場景?!?/br> 他記得,那夜的役都被霜雪覆蓋。 當夜是賀忱領兵守城,瞭望臺上,他一身銀白鐵甲佇立,鬢角都沾了雪水。 他握著從城商販那買的一只藕粉色繩,高尋當時還多嘴問了一句。 賀忱笑道:“小姑娘不是都喜歡這種東西嗎?待擊退西瀛后,我不隨軍返京,先去錦州接她,我瞧她渾身素凈得很,也不知喜不喜這些花里胡哨的物件?!?/br> 高尋不解,“將軍,屬下派去的人尚未有回信,此事還沒證據呢,您怎就如此篤信?” “高尋,你信命嗎?”他兩撐在瞭望臺的木架上,道:“我近日夢見她的次數愈發頻繁了,我夢見我將她接進京,也夢見她喊我大哥哥,還夢見她與我同坐在賀家的屋頂上,看阿凜與阿霄比劍,靠在我肩上睡著了。那日在錦州見她一面,就覺得她得是我meimei?!?/br> 他頓了頓,悵然道:“若真是,這一只繩怕是不夠,得將這十一年的,都補給她才是?!?/br> 感覺一事說來荒誕,除了自身,旁人都難以感同身受。 正如當時的高尋,只覺得夢境而已,全是無稽之談。 思此,高尋回過神來,對著面前兩個男人道:“是以,我也只當將軍思慮過甚,并未相信。而西瀛的最后一戰,迎 戰無異于赴死,他清楚此戰后許是難以返京,夜里,夜里——” 說到此處,高尋哽咽難言,“夜里將信件與物件都交由屬下,連夜讓屬下抄小路出城,他囑咐一定將沈家的事查明白,回去告知二公子,由二公子將沈姑娘接進京。屬下離開役都當夜,天尚未亮,便聽聞了將軍戰亡,沒忍住,掉頭回了城門外,誰知城門守兵將屬下當成叛軍,一路追捕,咳咳——不僅如此,甚至有一伙來路不明之人意圖要我的命?!?/br> 他攥緊被褥道:“都說小將軍虛傳軍情才至役都戰敗,這其必有陰謀,咳——而我作為將軍的直屬部下,我猜測,那些人以為我知曉些甚于他們不利的密辛,才如此窮追不舍?!?/br> 賀凜瞇了瞇眼,他猜測不錯,恐怕是圣上命李家所為。 “四處躲避下,屬下尋到當日的穩婆,她并不知二位姑娘是否調換,可她說,當日接生的后一個孩子,肩背上是有顆斜排的紅痣,她還說,此乃吉兆,可惜夫人產女后便暈了過去,沒能聽她道喜?!?/br> 高尋垂頭,愧疚道:“屬下對不住小將軍,尚未能對證,便受了重傷,幸得陸世子相救?!?/br> 肩背是私-處,高尋不知,可陸九霄還能不知嗎? 他與她歡愛數次,她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他不知的…… 雖是垂著眼,可陸九霄清楚感覺到身側一道銳利的目光,他知道賀凜想問甚。 半響,陸九霄嗓音微啞,從喉間擠出了個“有”字出來。 賀凜當即紅了眼,忍了又忍,才沒將劍從劍鞘拔出。 他道:“大哥的信與物件可尚在?” “錦州有家字號為‘元’的當鋪,乃小將軍早年布下的暗樁,信件與物件都在那?!?/br> 信是西瀛攻城當夜他潦草所寫,一封給賀凜,一封給他未過門的妻子,薛寧。 而物件只有一樣東西,便是那只本要贈給沈姑娘的繩。 --------- 高尋體力不支,很快便喘不上氣來。 纖云忙喂他用了藥,讓他合被睡下。 出了密室,雨仍舊在下,且似有徹夜不停的趨勢。 長廊下,兩個男人并肩而立,沉默不言,氣氛肅靜得有些駭人。 陳暮、尹忠與秦義人互相一望,皆是一頭霧水。 這是怎么個狀況? 然,不待他人深想,就聽“哐當”一聲,賀凜一腳毫無保留地踹在陸九霄身上,陸九霄猛地撞在廊柱上,他捂住腹部,抬眸看了賀凜一眼,甚至都沒想還。 “主子!”尹忠與秦義驚呼。 賀凜直直回望,一字一頓道:“陸九霄,你干的好事?!?/br> 他逼近兩步,“大哥生前,你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他就沒同你說些什么?” 話落,陸九霄眼尾泛紅,當即怔住。 庭園,大雨如注,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一圈漣漪。 聽此風雨聲,他想起那日狂風驟雨的役都。 賀忱奄奄一息,倒在血泊尚未言盡的話。 他口的幼妹,不是要他照顧賀敏,而是要他照顧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他生前牽腸掛肚的人。 賀凜撐傘踏進雨,馬蹄聲起,復又歸寧。 陸九霄靠在廊柱上,怔立半響都未直起身子,喃喃道:“哥……” 他閉了閉眼,想到今夜小姑娘那雙被他氣紅的眸子。 想到初見她時,她被李**到無路可走,絕望至極的樣子。 想到他拿她取樂,她處處小心謹慎討好他的樣子。 “尹忠?!?/br> 尹忠著急忙慌上前,“主子,您無礙吧?” “讓你回去看她,人呢?” 尹忠一頓,方才在松苑瞧見賀大人,又碰到秦義匆匆趕來,他便將此事給落下了。 “主子,屬下——” 不及他說完,陸九霄便當即直起身,往院外走。 第69章 三姑娘 《芙蓉帳》69 此時,丑時的梆子“咚”地一聲敲響。雨夜闃無人聲,馬車碾過青石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陸九霄握拳抵在膝頭,垂眸沉思。 即便如此,賀凜也不可能立即從侯府將人帶走。 一來,此事還只是各方一面之詞,而最重要的知情人,應是沈家人。 二來,事關重大,他定要先同賀家夫婦二人知會過后,再行認祖歸宗之事。 來…… 來,縱使陸九霄不愿如此想,也不得不承認,跟了他,一個小姑娘的清白、名譽、體面,通通不在了。 若是直接從松苑將人帶走,只怕傳言滿天飛,藏都藏不住。 是以,最早,也只能是明日。 陸九霄喉結微動,忽然有些許慶幸,慶幸他沒讓她在侯府,在松苑,過于難堪。 思此,馬車正正停穩。 他面無神色地彎腰下車,不及秦義撐傘,便冒雨跨入門檻,穿過小徑,直至松苑。 檐下無燈,廊道拐角處,男人步子倏地一頓,直直望向石階上,廊柱旁靠著的一抹翡色身影。 他緩慢上前,就見小姑娘腦袋靠著柱子,櫻唇微啟,是已經睡著了。 陸九霄蹲下,湊近了才瞧見她濕-漉-漉的眼睫,和泛著薄紅的鼻尖。 他維持著單膝蹲著的姿勢,定定望了她半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他忽然覺得,沈時葶的眉眼與賀忱有那么兩分相像,都像是水做的一樣。 只不過賀忱的陽剛氣更勝幾分,予人一種溫潤又恣意的少年氣。 而她呢,則是他一貫以為的好欺負。 心里難受成這樣,寧愿自己在雨夜挨凍,也不進屋讓旁人擔憂。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一穿過她膝下,一扶住她脖頸,正欲將人抱起時,小姑娘蹙了下眉心,堪堪睜開眼。 那眼底,余紅未散。 二人皆是一愣,須臾,沈時葶撇過頭去,撐著石階起身,一言不發地便要推門進屋。 顯然是不愿與他說話的模樣。 陸九霄頓了一下,隨即攔住她的路。 四目相望,對峙半響。 他伸拉住小姑娘冰涼的腕,“跟我回屋里?!?/br> 沈時葶哽咽一聲,低聲道:“我回自己屋里,我算個什么東西,怎敢占世子的地方?” 陸九霄啞然,頭一回知曉,她還是個有脾氣的…… 小腦袋,還挺記仇。 “咳?!标懢畔雎暽謇涞匮诖娇攘艘宦?,似是想哂笑一聲,可那嘴角就像被定住了似的,眼下他怎么也笑不出。 半響,他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你不是想要戶帖嗎?我去屋里拿給你?!?/br> 聞言,沈時葶一頓,遲疑地抬頭看他。 陸九霄覷她一眼,轉身往長廊一端走,余光瞥見身后跟來的身影,心下緩緩一松。 “吱呀”一聲,陸九霄推門而進,復又將門闔上。 見他解開了鞶帶,褪去薄衫,一副要歇下的樣子,沈時葶上前幾步,跟在他身后道:“我的戶帖呢?” 男人背對著她,將衣裳掛在梨木架子上,淡淡道:“沒有?!?/br> 沈時葶一滯,不必陸九霄回頭,都知曉小姑娘定是紅著一雙要瞪他。 陸九霄喉結微滾,在她身子剛側過一個弧度時,又道:“你敢走,明日也不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