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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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慘叫聲比村長夫人的還要更響亮刺耳,怕是一整條街全聽到了。 姜洛道:“還算聰明,知道沒當著咱們的面打?!?/br> 趙婕妤說是。 這當面打和背后打,大有講究。 當面打,那就是表面功夫,故意打出來給她們看,打過就算完事,不會再有后續;背后打,不讓她們看見,卻讓她們聽到慘叫,這就表明很看重此事,絕不會輕拿輕放。 “不過他是該好好挨一頓打,”趙婕妤道,“都這么多年了,竟還是沒點長進?!?/br> 姜洛道:“他要是有長進,也不至于讓咱們一來就碰上?!?/br> 趙婕妤頷首:“到底是被他娘給養廢了?!?/br> 誠然,他娘也廢了。 再說了兩句,幾人褪去衣衫,跨進浴桶。 她們又是互相洗頭發,又是互相擦背,可算洗去一身的疲乏和狼狽。 再穿上新衣,略作梳妝,請員外夫人進來時,后者望著她們,情不自禁地有點愣神。 這幾位究竟是打哪來的神仙妃子…… 心知這幾位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加尊貴,員外夫人態度更加小心恭謹。她奉承了幾句,說午飯已經做好,請夫人移步。又說馬車也已經套好,等用過飯,便送她們去城里。 姜洛問:“午后出發,幾日能到城里?” 員外夫人答:“路上若不出意外,明晚就能到了?!?/br> 倒是比預計的要快一點。 用飯過程不必多說,員外斟酒替紈绔賠罪。飯后再飲兩杯茶,姜洛幾人便坐上馬車,員外和員外夫人也坐上另一輛,欲親自護送貴客。 這里就要提一句紈绔也上了車。 理由是他先對貴客不敬,這路上得做牛做馬請求原諒。 起初紈绔還不愿意。 他都挨了打,又罰了跪,渾身上下疼得路都走不動,怎么還叫他去做牛做馬。 然而等他被架著去到馬車前,轉頭望見旁邊正坐進車里的穆貴妃,他眼睛頓時直了。 早料到美人梳妝打扮會更美上幾分,不承想竟能美成這樣! 當即也不用人催,他手腳并用地爬上馬車,對接下來的路程各種浮想聯翩,一時竟十分期待做牛做馬的日子,連身上的疼都拋去了九霄云外。 員外和員外夫人哪里知道他別說是洗心革面了,根本是狗改不了吃屎,仍惦記著貴客。只道他終于吃一塹長一智,語重心長地和他說務必要好好將功補過,千萬不能再惹事了。 紈绔正臆想著美妙生活,聞言心不在焉地點頭。 然后當晚,進了另一座鎮子,于客棧落腳,他又是伏低做小給幾位貴客當下車的腳踏,又是拎包袱擦凳子,斟茶倒水的,直看得員外夫妻二人暗暗點頭,果真是改邪歸正了。 豈料紈绔這些舉動,全被貴客們看破。 “他是真傻還是假傻,明知咱們是他招惹不起的,竟還上趕著獻殷勤?” “這個妾懂!他被穆jiejie美色迷惑,身不由己,難以自拔!” “……你怎么不說他就是純粹的傻呢?” 不過看紈绔一副要她們把他當下人使喚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的樣子,穆貴妃她們有意叫趙婕妤使喚,最好把人折騰得跪地求饒,以告幼時種種。 趙婕妤卻搖頭:“妾早就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了?!?/br> 不僅如此,哪怕下車時,紈绔弓著背蹲在那兒,她也連個正眼都不給,兀自手一撐,就跳到地上,極瀟灑地抬腳走人。 徒留紈绔抬頭,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莫名覺得她那動作有點熟悉。 在客棧歇過一夜,天亮后繼續趕路。正如員外夫人所說,他們于傍晚時分,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 要說這座城正位于萬明宮方圓百里之內,即便是晚上,街上也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到了這里,佳麗們總算放松下來,有心想要逛一逛,便在用過晚飯后,拉著姜洛出了客棧。 員外一家人自當跟上。 沿街走著,姜洛正想著是該通知這兒的官府,讓萬明宮的人過來接她們還是怎樣,便聽“嘩”的一下,是折扇打開的聲音。 佳麗們也聽見了。 她們下意識轉頭看紈绔。 卻見紈绔兩手空空,他沒帶折扇。 紈绔張張嘴,還沒說句不是他,佳麗們已然回過頭,往前看去。 前方車水馬龍,火樹銀花,一派繁華之景。然而這般景色,卻不及那年輕公子唇邊噙著的笑意來得更為動人。 他慣穿淺白之色,手里搖著把折扇,僅是往那兒一站,就顯出與旁人格外不同的風流來。 至少紈绔看了看他,再低頭看看自己,終于覺出某些慘絕人寰的差距,徹底閉上嘴。 他也看了眼紈绔,才轉向姜洛,笑著道:“小阿洛,這才多久不見,你怎么這副打扮?虧得我眼神好,不然剛才可就錯過了?!?/br> 說著收扇行禮,比紈绔的不知規矩上多少。 紈绔嘴閉得更緊了。 姜洛則從穆不宣這話里品出點不太尋常的東西。 看來她和佳麗們被水沖走后,皇帝沒把她們失蹤的事傳開。否則以穆不宣的能力,他不該問出這么句話。 員外這時上前來,問道:“這位是……” 穆不宣直起身,正待答話,卻見姜洛給他使了個眼色。 穆不宣何等聰明,把姜洛這眼神和她的打扮,以及她身后同樣打扮的他meimei,還有這暴發戶模樣的人放在一起,他不過稍微想了想,雖不清楚姜洛和meimei她們經歷了什么,但他已然明白姜洛不想暴露身份。 不暴露身份,那就得和這暴發戶分道揚鑣。 想清楚的小郡王當下便笑了笑,取下腰間系著的玉佩,往員外跟前一遞。 “多謝大人送我家主母來此,”他道,“憑這玉佩去穆府,會有人好生招待大人的?!?/br> 員外卻沒接玉佩。 他雖不怎么來這座城,但他也知道,這城里的穆府,是京城大族穆氏的別院。 這么年輕,這么風流倜儻,又一塊玉佩就能讓他去穆府領賞…… 員外面色瞬間變了。 他惶然道:“你、您可是穆小郡王?” 穆不宣聞言,也不否認,只道:“我從沒來過這兒,居然也能被認出來?!?/br> 得到如此回答,員外面色卻沒有緩和,而是變得更厲害了。 眼前這公子是小郡王。 小郡王說自己護送的貴客是他主母。 主母即主子的夫人。眾所周知小郡王的主子…… 員外倒抽了口氣,轉向姜洛,惴惴不安地低聲道:“您,您竟是皇后娘娘?” 話才說完,穆不宣已然道:“噤聲?!?/br> 員外瞬間住嘴。 心下卻暗道,讓他閉嘴,而不是慎言或否認,這位夫人真的是皇后! 她是皇后,那與她同行的幾位,豈非也都是宮里的娘娘? 員外頓時雙腿一軟,險些就要當街跪下去。 一家之主的員外尚且如此,他身后的員外夫人和紈绔更是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也沒法從震驚中回神。 還是穆不宣把玉佩給了員外,問下榻在哪家客棧,員外如實答了,員外夫人方以袖遮面,不讓自己過于失態;至于紈绔,他早嚇傻了。 他緊閉著的嘴張得大大的,眼睛也大睜著,瞧著更像是只傻青蛙。 穆貴妃這時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以后眼睛放亮些,別什么人都敢調戲?!?/br> 聽見這話,紈绔驀地醒神。 他連打好幾個哆嗦,連聲道是是是是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他這樣子,若非這兒是在大街上,恐怕早跪下去瘋狂磕頭。 直等穆貴妃跟她哥哥走人,說要讓娘娘和諸位meimei去他們穆氏別院好好享受一番,走得再看不到人影了,紈绔才如夢初醒,抖了抖腿,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步子。 員外收好玉佩,問他怎么了。 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方很小聲地答,他嚇尿了。 員外:“……” 居然能嚇成這樣,果然不是親生的。 且不說員外和員外夫人最終是如何帶紈绔回的客棧,那頭姜洛和穆不宣并肩走著,問他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是應該在京城嗎? 穆不宣把折扇從穆貴妃手里搶過來,搖了搖說主子都換了地方,像他這等忠心耿耿的手下自然也得跟著換。 姜洛說:“他也在這兒?” 知道她指的是陛下,穆不宣搖頭:“不在?!?/br> 姜洛有心想問盛光在不在,還沒開口,換成穆不宣問她:“不說我,小阿洛怎么會來這兒?你們不是早該到了萬明宮嗎?” 姜洛道:“這事說來話長?!?/br> 穆不宣道:“你可以長話短說?!?/br> 姜洛道:“不行,那也還是很長。讓你meimei跟你說?!?/br> 穆貴妃這便往前兩步,從李美人發現珍珠,到暴雨洪水將她們沖走,到她們在水中死里逃生,到她們在山洞自食其力,到她們深入漳子村…… 等等等等,細數共有二十天的經歷,仔仔細細全講了出來。 期間說到公子不僅單槍匹馬地追到漳子村,還單槍匹馬地給她們殿后時,穆不宣眉一挑,忍俊不禁。 還公子。 敢情她們真的把自己當成尋常人家的妻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