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許三宇一抬眸,就看見白遇淮手腕上的鐲子,又打了幾個轉兒。白遇淮看上去神色沒什么分別,但許三宇總覺得耳邊好像隱約傳來了什么鬼東西的嗷嗚喊叫聲, 跟燒著了似的。 這樣的白遇淮,反倒讓他覺得更害怕了點。 不過白遇淮很快就松了些力道,低聲說:“去和龔導說一聲, 我明天回組里?!?/br> 許三宇愣愣應聲, 這才覺得喘氣輕松了點兒, 然后連忙上樓去找龔導了。 白遇淮抿了下唇。 他不知道酒酒會因此怎么樣。憤怒?不快?難以接受? 他再厭憎那古堡邪神,也改變不了,它曾是一道自他身上分離出來的濁氣這一事實。 酒酒的心思, 總是能出乎人的意料,……白遇淮也不能完全摸清楚。 這是白遇淮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時刻。 這世界上, 很少有事能難住他。不管是做一個天師也好,還是入行做一個演員也好。他無論做什么, 都仿佛天生就是吃那一碗飯的。所以鏡頭之外, 他總是沉穩漠然, 沒有多余的話和表情。 唯獨對荊酒酒。 說不清的躁郁,纏在了白遇淮的腦中。 連帶的,對曾經的自己, 都生出了一絲憎惡。 荊酒酒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白遇淮實在按不住,啞聲道:“……先回去一趟?你和我?!?/br> 荊酒酒:“……嗯?!?/br> 他頓了下,低聲說:“帶上許三宇吧?!?/br> 白遇淮擰了下眉,這會兒實在不想再添個電燈泡,給本來就有點復雜的局面,再添點麻煩。 荊酒酒:“……他可能會害怕的?!?/br> 他和白遇淮一走。 這里除了一個許三宇,就真沒剩下什么正經人了。 呃,雖然他和白遇淮也不算是什么正經人。 白遇淮聽他還有余力為許三宇cao心呢,低低應了聲:“嗯?!睉?,又覺得自己一向答話的方式,有點過于簡練了。 酒酒本來好像也談不上有多喜歡他,被這樣一攪合,是否會就這樣放棄他? 白遇淮并不是個悲觀主義者。 但這會兒就像是運行程序中了病毒一樣,腦中不可抑制地發散開了各種思緒。 他眼皮一跳。 甚至都聯想到,荊酒酒有一天,實在煩透了他的淡漠姿態,轉頭就沖別人甜甜喊“哥哥”去了。 這一想,簡直就一發不可收拾。 等許三宇再回來的時候,就發現白遇淮的臉色更顯冰冷陰沉了,看上去說是方寸大亂,也不為過了。 “白、白哥?” “小少爺?” 許三宇這下是真的有點慌。 這前一天不是還不可描述了嗎?我可都看見了??!白哥脖子上那么老大一啜出來的草莓呢! 這現在……是誰要拔吊無情了??? “開車?!卑子龌闯雎?。 許三宇連忙去了。 等許三宇把車開過來,卻是白遇淮坐上了駕駛座。 “您這兩天也夠累的,還是我來吧?!痹S三宇有點擔心。 白遇淮綁上安全帶:“你來開的話,開三天也開不出去?!?/br> 許三宇一愣。 荊酒酒低聲說:“你看窗外?!?/br> 許三宇忙轉頭去看窗外。 但他口鼻呼吸的熱氣,先噴灑在了窗戶上,玻璃一下就變得模糊不清晰了。許三宇只好連忙伸手,擦了擦玻璃。 隨著玻璃一點點清晰起來,半張血呼啦呲的臉,貼了上來,正落入許三宇的視線中。 “哎喲我瞎了,我什么都看不見了?!痹S三宇緊緊閉上了眼。 荊酒酒都有被丑到。 他皺了下眉,想要往白遇淮懷里扎,一下又頓住了。干干脆脆地閉上了眼。 許三宇卻不懂得這樣的技巧,愣生生地看著那塊玻璃透出去,所能看見的一切可怖景象。 無數鬼魂,摩肩擦踵地朝影視城里走來。 仿佛朝圣一樣狂熱,不知疲憊和痛苦。 許三宇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他扒著車窗,身形顫抖。幾乎不敢再看,可人就是這么奇怪,越是害怕的時候,越是忍不住一直盯著仔細看。 許三宇顫抖著摸出了煙和打火機,但他驟然間回頭望了下后排的荊酒酒。 小少爺還端坐在那里,氣質高貴。 許三宇只好把煙又放了回去。 這個動作一做完,許三宇再抬起頭,差點驚得睚眥欲裂。 影視城里漸漸起了大霧,那大霧很快就將所有建筑物都籠罩在里頭了。 “白、白哥!前面沒有路了??!”許三宇大叫一聲。 荊酒酒聞聲也唰地睜開了雙眼。 但是白遇淮面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他只是飛快地回了下頭,和荊酒酒說了聲:“別怕?!闭f著,他頓了下,甚至還又添了一句:“酒酒別怕?!?/br> 然后反而將油門踩得更用力了。 這輛車如同離弦的箭,飛馳出去。 等許三宇回過神的時候,影視城已經在身后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喃喃說:“看著有點可怕,好像陽光都照不進去了……” 荊酒酒也回頭看了一眼。 本來源源不斷往里奔走的鬼魂,突然頓了下,似有所覺地朝這輛車望了過來。但它們大都靈智意識已失,這會兒就像是一個大型笨蛋集會,前面的怎么帶路,后面的就怎么跟著走…… 它們的腦袋扭來扭去,猶豫再三。 最后只有少數的鬼跟了上來。 荊酒酒喃喃道:“如果鬼都這么笨且有秩序,那這地府可太好建了……” 等車抵達白遇淮的別墅,庭一大師已經在外面迎了。那些鬼魂一見了他,還不等大師開口吐露梵音,就先嚇得抱頭鼠竄、先跑為敬了。 庭一大師看了看白遇淮,心說還是一塊兒帶回來了,不由心下輕嘆了一口氣。 “怎么跟了些鬼魂回來?” 庭一大師見識過白遇淮的厲害,因而不免覺得奇怪。 歸云門的人跟了出來,低聲道:“師祖為遏制體內的力量,佩了一個手鐲,那些鬼魂自然嗅不清味兒……” 白遇淮出聲,打斷了歸云門人的話,他說:“因為酒酒?!?/br> 庭一大師一愣:“那些鬼將小友當做了朝拜的王?” “嗯?!卑子龌凑f到這里,臉色就禁不住又沉了下去,“它們會本能地渴求、向往酒酒身上的氣息?!?/br> 庭一張張嘴,還想說點什么。 白遇淮已經沉聲先問:“邪神像呢?” 別說庭一了,歸云門人都極少見到白遇淮這般情緒外泄的模樣,不由忙道:“師祖,還放在陣法里面呢,師祖請?!?/br> 他們跨過了門。 這下荊酒酒才近距離地親眼見到了古堡邪神的模樣,這樣一看,更是一模一樣了。 如果它能化作人形。 和白遇淮站在一起,大概真的是不太好分辨的。 邪神沒有rou軀,它只能發出沉悶的聲音:“你們終于見到了?!彼难壑樽愚D了轉,放著紅光:“白遇淮,歸云門的師祖,濁無……我是你,你也是我。你不能煉化我。他們也煉化不了我?!?/br> 白遇淮緩緩走近。 也許是邪神像的眼珠子實在造得太小,也許是它擺的位置太矮了,它沒有看清白遇淮臉上的漠然冷意。 也許它看見了,但白遇淮總是這樣的姿態,在它眼里,倒也沒什么區別…… 邪神的眼珠子轉動。 它甚至還得意地望了一眼那偽四面佛像。 這東西逃不過煉化的下場。 可它卻是濁無的化身。 邪神看向荊酒酒:“你那么喜歡白遇淮?!?/br> 前半句話讓白遇淮的臉色好看了那么一點。 邪神:“那你也應該喜歡我才對啊?!?/br> 這句話,一下就讓白遇淮的臉色又沉回去了,甚至變得更加陰冷了。 許三宇:“……” 你這他媽的簡直是在雷區瘋狂蹦迪??! 白遇淮垂眸淡淡道:“白鳳,先帶酒酒帶門外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