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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威航問他:“你不覺得很氣嗎?拐賣一個女人還沒拐賣一只一級保護動物判得久?” 安寧也不知如何化解秦威航的不滿,只能點頭:“法律是有滯后性?!?/br> “這也太滯后了?!鼻赝桨褧赃呉豢?,儼然是“這東西誰愛學誰學我反正不學”的不屑。 安寧真擔心他下一秒就要說“不學了”,好在秦威航氣歸氣,也沒有真站起來一走了之。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安寧說,“我也覺得不公正,要改變起來也很難,不是一兩個人能辦到的,得一兩代人才能辦到??墒悄悴粚W它,你連改變它的機會都沒有?!?/br> “你為什么學法?”秦威航問道。 安寧沉默了,他不想讓秦威航知道自己有一個被判刑的父親,更不想讓秦威航知道至今他也覺得他父親罪不至此,更加更加不想讓秦威航知道他爸爸是因為賣正版教輔但沒有相關許可證被判刑的,因為秦威航一定無法理解。他小學時的學費,生活費,都是父親每年靠跟人合伙賣正版教輔賺來的那兩萬元,較真地說,那都是贓款,所以他是被贓款養大的孩子。父親是個文盲,還是法盲,但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在和人搭伙的時候還要確認“這些都是正版書吧,我們不能賣盜版啊”。 “有很多人,犯了一樣的罪,不一定獲得一樣的懲罰,有的人明明侵害了別人,卻能免于懲罰,有的人被傷害了,卻又討不到公道,因為有的人請得起好的律師,有的人請不起,我學法是因為我想當一名公益律師?!卑矊幷f。 說這些時他心里其實也不是很確定,他是很認真的,但這樣的話聽起來可能更像是披著“高尚”外衣的陳詞濫調吧。他沒有和別人說過自己想做公益律師,因為他夢想中的那種數十年如一日為弱勢群體打官司的公益律師著實太高尚了,但是這種高尚,湊近了去看,根本就沒有什么耀眼的光環,它是灰色的,充滿泥土和灰塵的味道,高尚的人們一直都灰頭土面,他們要面對很多打擊,艱難和不如意,信念不夠強大,隨時都會被打垮。他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所以當被問到為什么學法律時,他只是說我想做律師。這是第一次,他袒露了一個羞于啟齒的“夢想”。 秦威航看著他,并沒有評價這個理想,他把那本反扣的書又翻了過來,書頁被壓皺了,他用手掌壓平了它:“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看法很偏激,很不尊重法律?” 安寧笑起來:“沒有,我覺得我們要尊重的是法律的精神,不是要為現行的法律背書,真正推動法律革新的是你這樣的人?!?/br> 秦威航頓時失笑:“我就算了吧。能不掛科我就滿足了?!?/br> 安寧心里很慶幸,其實秦威航還是很好哄的,外表那么具有侵略性的男生,內心卻意外地很溫柔。 雖然秦威航自己不這么認為,但他卻覺得秦威航未來一定是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人,不管他從不從事法律行業,哪怕就是去征服那些巖壁,他也能改變和影響許多人。他只是對自己的能量還沒有自覺。 而自己的話……可能做一個公益律師就滿足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能堅持多久,但只要是能幫到一些人就好了。 第39章 相比秦威航補習法學課的舉步維艱,安寧在攀巖上的進度可謂突飛猛進,已經可以做頂繩攀的練習了。第一次要上那面墻時他格外興奮,秦威航將連接兩人的安全繩打好結扣在自己的安全帶上,輕輕的“咔”的一聲,安寧很感慨,說:“那我的生命就交給你了,保護員?!?/br> 拉下衣擺的秦威航抬頭看了看他,又低下頭不動聲色笑道:“你懂很多了啊?!?/br> 安寧也不自覺跟著他的笑笑了笑:“我也是做足了功課的?!?/br> 秦威航低著頭“嗯”了一聲:“不愧是學霸?!毖劬︻┝艘谎郯矊幇踩珟系睦K子,“八字結一次就打好了?!?/br> 安寧沒和秦威航說其實自己這兩天找了不少教學視頻看,所以秦威航只是給他示范了一下他就搞定了。 然而第一次上墻并不順利,不到十五米的人造巖壁他攀了十來分鐘才不到三分之二的高度。 秦威航抬頭沖他道:“你可以大膽一點?!?/br> 對于凡事習慣了穩扎穩打的安寧來說,這是一個很難一下消化掉的建議,他會慣性地在一個位置停留,做好完全的心理建設才邁出下一步,隨著高度越來越高,他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雖然這讓他沒有脫手,也沒掉落,但也耗盡了他的力氣。 到九米的高度時安寧自覺手臂已經有些力竭了,此刻他面臨著一個難度極高的地方,他或可以選擇較近的open點,或可以選擇稍有些遠的小捏點,這是之前在下面都計劃好了的,然而真的上來了,才發現果然是“想得美”,以他現在手指的狀態,那個open點他大概率攀不住,因為那個面太斜了,而遠一點的那個捏點,他目測自己伸直手臂恐怕也無法夠到…… 他腦子里冒出了“要dyno嗎”的念頭,然后往下一看,那高度和垂直度又讓他打了退堂鼓。 秦威航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你兩種線路都可以試試?!彪S便哪個都可以,都比現在這樣好。 安寧很想知道秦威航初學攀巖時是不是也遇到過這種難題,可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秦威航不可能遭遇這種困境,猶豫不決不是他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