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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威航穿好鞋踩地上,抬起頭來,說:“我是這兒的員工,作為員工的福利之一,就是可以帶你來這邊不用給錢?!闭f完他站起來,說了句,“西瓜的錢都省了,你還在意那點芝麻嗎?” 安寧坐長凳上看秦威航起身走向抱石墻的背影,慢慢才反應過來,芝麻是指這個攀巖館,西瓜是指秦威航??! 這算是自夸吧?然而就連自夸都這么酷…… 雖然是室友,但他和秦威航碰頭的時間認真算來也不多,也就每周一三五的晚上,平常他還是要去圖書館自習到快11點才回來,他回來時秦威航要么已經睡了,要么壓根不在寢室,如果快11點了秦威航人還沒在寢室,那基本上就不會回來了,第二天他會直接去上課。 安寧每周周六和周日早上都會跟秦威航去攀巖館,為了訓練時間能長點兒,兩個人總是天不亮就起床,搭最早一班地鐵去巖館。他們到的時候往往才七點,巖館里一個人都沒有,從七點到九點這段時間,偌大的攀巖館就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 深秋的早上和夜晚沒有兩樣,天上滿布星子,路上的路燈也還亮著,他們披星戴月地來到巖館,秦威航開了燈,安寧就看著頭頂的燈光次第亮起,照亮那些人造的巖壁和巖石,他忍不住回頭對秦威航說:“像不像日出???” 秦威航便順著他說:“嗯,像黎明墻?!?/br> 安寧問秦威航:“你想過去挑戰黎明墻嗎?” 秦威航的確想過,他剛學攀巖的時候,因為天賦過人,曾經狂妄地想,我一定要在二十歲之前挑戰黎明墻,可是后來鐘競發生意外,他再也沒想過這件事。如今被安寧問到,腦海里又浮現出十五歲那年看的那部《黎明墻》,他明明曾經那么心潮澎湃,攀巖對他來說從不意味著孤獨,像現在這樣的心如止水和孤獨。 “想過?!鼻赝秸f。 他聲音里透著沉沉的情緒,安寧笑著說:“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去挑黎明墻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想親眼看著你紅點它們?!?/br> 秦威航看向身邊人,喉結滾動,想說那太遙遠了,但此時此刻,和這個人聊著,那個遙遠的夢好像被拉近了幾厘米。雖然只有幾厘米。 *** 每個周末早上那幾個鐘頭,成了安寧最充實快樂的時光,攀巖的時候他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計較生活費,也不用憂心學業,只需要盡情地釋放自己,雖然還只是在攀巖館里抱石,但他已經感受到了自由的氣息。 有時候周末他們起得太早,秦威航睡眠不足的時候就會在地鐵上補眠,地鐵車廂里也只有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安寧看著秦威航雙手抱在胸前,低垂著頭補瞌睡,這個時候他會注意到秦威航的眉毛很濃,他睫毛也很濃,它們有墨一樣的色澤,和畫筆般的筆鋒,以前意識不到大概是因為秦威航都是睜著眼睛的,就沒有什么能濃過他的眼睛。再好看的眉睫,也只是他雙眼的陪襯。 到站廣播響起時秦威航就會睜開眼看看外面,安寧就說:“你放心睡吧,到了我會叫你的?!?/br> 很開心的是后來秦威航真的放心睡了,他也不再低著頭,有時會仰頭靠在椅子上,有時會倚著靠門的欄桿。這個人太好看了,所以不管怎么睡都像拍畫報一樣,安寧笑著想,想象一只健美的黑豹,它就是不管怎么躺著歪著都是帥氣的,它就配這么帥氣。 攀巖館和去攀巖館的地鐵都榮升為了他的最愛,他已經搞不清楚是因為攀巖,還是因為秦威航了。 有一次在地鐵上,秦威航頭抵著欄桿睡得有點沉,安寧看他每次陪自己去攀巖館都這么疲倦,也覺得有些罪過,周六下午秦威航可能是去野外攀巖了,星期天他們還得起這么早,于是他沒有叫醒秦威航,讓他多睡了十五分鐘,一口氣坐過五個站,才開口叫他:“秦威航?秦威航?” 這都沒能叫醒他,安寧只好起身,走過去拍了拍秦威航的肩,他一拍秦威航的眼睛就睜開了,從下方那樣直直地看著他,安寧直起身,說:“得下了?!?/br> 秦威航放環抱的手臂坐起來,聽到了到站廣播,皺眉抬頭問他:“坐過站了?” 安寧點頭,心虛地說:“我也不小心睡著了?!?/br> 秦威航看了他一會兒,也沒說什么,提上一旁的背包站起來,說:“走吧?!?/br> 門開了,還是習慣性的,秦威航走在他身后,他們到對面坐反方向的列車,倒也方便。上車后安寧說:“我看你挺累的,你再睡會兒吧,我看著站點?!?/br> 秦威航向后靠在長椅上,右手搭著椅背,口吻有些無奈地說:“那我們今天搞不好要在這班列車上睡過去又睡過來了?!?/br> 安寧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秦威航看著他,慢慢也笑了。 *** 進入十二月,高數已經給秦威航補得差不多了,重頭戲還得是專業課,秦威航高中也是理科,高數學起來很容易,法律會更棘手一點。補高數的時候秦威航總是歪著頭手撐著額頭漫不經心,到補專業課的時候安寧再也沒看見秦威航這么放松的姿態,他眉頭時常是皺著的,整個人反復處于一種不得不強行說服自己的狀態。 實在無法理喻的時候,秦威航就會像現在這樣,雙手按在桌上,長吐一口氣,問他:“為什么???” 對于一個能在法學課堂上講出化學閹割這種話的男人,這一聲沉沉的“為什么”根本不是詢問,這是在質問,安寧只得以苦笑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