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不,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動,你頭部的傷口剛縫合完……” 蘇回回頭,穿過人群,看到了陸俊遲。 陸俊遲也抬起頭,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間,心臟仿佛被手用力攥住,連呼吸都要一窒。 蘇回仿佛感受到了心臟撕裂一般的痛,可他知道,那是撐破血rou的新生的歡喜。 太好了。 太好了! 他還活著。 望著急診手術之后觀察室中的那道身影整整五秒,蘇回才從停滯的時間中掙脫出來,他顫抖著身子向著這個方向走過去,仿佛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兩年的時光。 他感覺到眼睛濕濕的,眼眶發紅,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陸俊遲剛剛做完了手術,主要的傷處是在頭上和肩膀。 他帶了蘇回進入臨時觀察室,小護士識趣地把簾子拉了一下,留下他們兩個人獨處。 “我沒大事,你不要擔心……”陸俊遲看著他的臉色蒼白問他,“你沒受傷吧……” 聽到夢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蘇回的眼淚就掉下來了,他湊過去主動抱住了陸俊遲。 陸俊遲不知道蘇回是怎么了,記憶里他就算有悲傷也好像從未哭過,更沒有哭得這么傷心,他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他可以感覺到蘇回的身體在微顫著,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會碎了,讓他不敢用力。 被心愛的人抱在懷中,恍惚間蘇回想起了之前在車上,車身猛烈震顫,陸俊遲緊緊抱住他。他說,蘇回,我喜歡你。 那時候溫熱的血液從陸俊遲的眉骨滑落,濺在了他眼尾那顆淚痣上。 蘇回曾經聽人說,眼尾有淚痣的人其實是上輩子欠了別人一滴淚,今生要償還的。 眼淚從眼尾滑落,蘇回閉上眼,下巴埋在陸俊遲的頸窩里蹭了一下,他顫聲道:“陸俊遲,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彼炝艘幌抡f,“我也喜歡你……” 那瞬間,沙啞的青年音與記憶中那道清朗音色的告白重疊在一起。 陸俊遲的身體驀然一顫,他無可避免地想起那日窗外的遠山,和被那聲告白驚起的飛鳥。 記憶里的那個人說,陸俊遲,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同樣的語氣,跨越了兩年的時空。 在那一瞬間,他終于確認了,眼前的人就是詩人。 當蘇回被陸俊遲緊緊摟住時,他才想起來,這句喜歡,他從前就已經說過了。 那天他被家里催婚,父母讓他找個女朋友,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他聽得煩躁,下意識打電話找陸俊遲抱怨,他說他不想和沒有共同語言的人在一起生活,他說上哪里找一個相貌和內在都符合他心意的人,他說要是那種賢惠的會燒得一手好菜的就更難找了…… 最重要的是,他喜歡男人不想去禍害一個女孩。 說到一半,他突然就愣住了。 陸俊遲那時候話總是很少,在他們的交流中,陸俊遲扮演的是一位傾聽者的角色。 彼時陸俊遲輕輕嗯了一聲,安靜地聽他抱怨,當他停下來后,整個世界仿佛都隨之靜悄悄起來,靜到只剩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握著電話眨了眨眼,突然覺得如果那個和他過一輩子的人是陸俊遲的話,好像也不錯。 一個長相符合他審美,性格合拍,三觀一致,職業互補,讓他欣賞,還很賢惠,會燒一手好菜,哄他開心的男人。 于是他就那么突兀地和陸俊遲表白了,再然后他們算是在一起了,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和陸俊遲在網上交流的時間總是美好的。 他也曾經期待過見面的那一天。 期待他們長長久久的未來。 ……但是他遲到了。 蘇回被陸俊遲抱在懷里,他感覺到他的手臂漸漸用力。 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他能聽到陸俊遲怦怦的心跳聲:“對不起。我讓你等了兩年?!?/br> 蘇回感覺到覆在他背上的手掌在輕微發顫,耳畔邊響起的聲音有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沒關系,我還是等到了?!?/br> 兩年的失約,最后的舍命相護,以及漫長可期的未來。 心里頭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屏障隨著這一句話轟然倒塌,那些冰冷的麻木、無動于衷都離他遠去,像是有火焰融化了冰層,新芽從凍土中破出。 直到此時,蘇回才意識到,把自己關起來并不能讓那些傷口盡快愈合,他其實是在渴望著關懷,渴望別人的愛的。 是陸俊遲一直將熾熱的溫度傳遞給他,把他逐漸拉回了這個世界。 兩個人久久依偎,誰也沒有放手松開對方。 蘇回終于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情緒波動,麻木逐漸消失,他再也不是那種冷漠的,無動于衷的,他可以感覺到內心滿溢而出的激動感,幸福感,那是失而復得的眷戀,是屬于他的觸手可及的幸福。 他……終于觸碰到了這個真實而喧囂的世界。 過了一會,蘇回才松開,問陸俊遲:“疼嗎?” 陸俊遲搖了搖頭:“骨頭和內臟都沒事?!?/br> 撞車的瞬間,他回身擋在蘇回的身前,那時正好有一根樹枝穿入了駕駛室,他的頭部被撞上,縫了幾針。 而這個動作也無意之中救了他。如果當時他沒有那么做,他的胸口可能會被樹枝貫穿。 陸俊遲伸手擦了下蘇回的眼角,指尖劃過那顆淚痣,像是捧著自己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他好好的在他的身邊,就算是受傷也是值得的。 第113章 也許當初的分離是意外的, 失去記憶是不幸的,但是他們之后又能夠一點一點靠近彼此,互相吸引。 兜兜轉轉, 還是同一個人, 這就是他們命中注定的愛情。 蘇回在陸俊遲的懷里靠了很久, 貪戀著他的溫度,這個懷抱太過溫暖,讓他無比依賴。 陸俊遲摟著蘇回想,他會好好的愛著懷里的人, 珍惜著他,陪伴著他, 走過更多的漫長歲月。 喬澤這時從外面沖了進來, 聲音滿是慌張:“陸隊!我剛去交完錢出來就聽說蘇老師不見了……”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蘇回,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嚇死我了,蘇老師你怎么也沒給我發個短信?” 陸俊遲把手放下來,蘇回側身用手背裝作在擦臉頰,抹去了眼角的淚痕,輕咳了兩聲說:“我手機沒電了?!?/br> 陸俊遲幫蘇回解釋:“他剛醒來就過來找我了?!?/br> 喬澤這才覺得氛圍有點微妙:“那個, 陸隊, 蘇老師,你們在聊正事嗎?我手續都辦完了,你們繼續聊?!?/br> 蘇回說:“沒事,我們說得差不多了,你過來坐吧……” 陸俊遲問:“事故后來是怎么處理的?” 喬澤解釋:“我在那邊看著監控,你們的車后來出了監控的范圍, 把我嚇死了,我連忙報了警,叫了救護車。是大巴車上的人把你們救下來的,救護車來了就送到了這里,你們的那輛是后來用吊車運下來的?!?/br> 陸俊遲又問:“傅云初呢?找到了嗎?” “傅云初的那輛車墜入了山崖,已經確認死亡。另外一輛車司機棄車逃了,車上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我查了道路監控,只看到是一個身形模糊的高個男人……” 陸俊遲又問了一些細節的問題,比如傅云初有沒有帶著手機,能不能查到他最近這段時間是住在哪里,那輛車有沒有更多的行駛記錄…… 逃犯出現本身就是大事,現在又襲警差點出了傷亡事故。由于事情發生在新縣和華都的交接處,只怕還需要當地的警方進行一系列的調查。 而且,他們尚不清楚,傅云初忽然出現這件事是他的個人行為還是有人背后預謀,他的那個同伙又會是誰呢?他們是怎么知道了他們的行蹤? 聽著他們的對話,蘇回微微皺了眉頭,他低頭思索著整件事…… 三個人坐在觀察室里,很快有小護士過來給蘇回抽血化驗。 蘇回在那里想著事情,削尖的下巴微低,睫毛輕輕顫抖著,他配合著小護士的動作挽起了袖子,露出的手腕比一般的男人纖細很多,看上去甚至比一些女孩子的手臂還要細一些。 小護士用碘酒擦拭過,拍打著尋找血管,反復確認了一會,才摸到了一根。 蘇回的血管細,皮膚又白,不好找。 第一針進去沒有回血,小護士有點緊張,抽出來一些又扎了進去,還是沒有。 針尖反復在血rou里挑過的感覺不太舒服,蘇回卻沒有說什么。 小護士試著換了一根血管,這次手有點抖,又是沒抽出來。 看這邊不太順利,陸俊遲和喬澤也停了對話,看了過來。 蘇回反過來安慰那小護士:“沒關系,別緊張,你扎得一點也不疼,我的血管很難找,平時來抽血,都會被扎幾次的?!?/br> 小護士連聲說著對不起,讓蘇回換了一只手,又試了一次,這次還算是順利,終于抽了幾管子血,小護士松了一口氣。 蘇回用手指按著抽血處,一邊表揚她:“還是很快成功了,你已經技術很好了?!?/br> 小護士微紅了臉,收了東西。 喬澤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等那小護士出去,開口說:“蘇老師,你脾氣可真好……將來誰嫁了你,可算是有福氣了?!?/br> 陸俊遲在一旁急忙接話道:“那是當然!” . 等陸俊遲過了一個小時的觀察期,樓上的病房也已經開好了,喬澤專門從醫院借了個輪椅,準備把他這個“重傷患者”推上樓去。 陸俊遲剛剛和蘇回相認完,整個人都是亢奮著,麻藥勁兒還沒過,完全感覺不到傷口的疼:“我傷的是頭,腿還沒殘廢呢,干嘛這么麻煩?!?/br> 說完了他就翻身下了床,還順帶拉著蘇回的手。 蘇回被他拉著,有點害羞地縮了一下,后來看陸俊遲十分坦然,他也就任由他拉著了。 “唉陸隊,你小心啊……”喬澤喊著在后面推著輪椅,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陸俊遲的速度,“等我等我……” 陸俊遲穿著病號服,一點也看不出來傷員的樣子,他在走廊里拉著蘇回走過,坐著電梯上了住院部的樓。 等到了病房區,蘇回才覺得熟悉了起來,原來這里是他們常去的華都第一人民醫院,雖然他們傷得不算重,但是還需要住院觀察兩天,這次醫院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雙人病房。 蘇回想要去買點住院需要的毛巾牙刷一類,喬澤道:“蘇老師,我這是來伺候人的,需要什么我去買就行?!?/br> 蘇回這時候覺出來腳扭的有點疼,坐在了病床上,他曾經是個醫院住成了半個家的人,輕車熟路地指揮道:“牙刷,杯子,毛巾,還要紙巾和礦泉水,我的手機沒電了,最好能從一樓租個充電寶?!?/br> 這邊剛安頓好,病房里的電話鈴忽然響了,蘇回發現靠近中間的小柜子上有個電話,他接起來,就聽黃醫生的聲音傳來:“喂,是蘇回嗎?你到病房了吧?我想和你聊一下今天你的檢查結果,就是今天病人多,我有點抽不開身,等下還有個會,你能過來一下嗎?” 蘇回聽著,有點緊張,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陸俊遲,故作鎮靜道:“沒事,我等會去你的辦公室找你吧?!?/br> “我辦公室你知道的,就在七樓病房區,那等下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