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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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卻先她一步開口,道:“你不廢銀子?!?/br> 容晞微張了張口,又道:“可椒房宮修得確實是廢銀子吶,夫君還是裁些匠人罷,妾身有個宮殿住便好,沒必要那般奢靡的?!?/br> 慕淮連連搖首,語氣鄭重道:“晞兒不費銀子,晞兒怎樣都不廢銀子?!?/br> 第79章 東巡 慕淮從前最為鄙視那些為了女子去搜刮民脂民膏, 揮霍金錢無度的昏庸君主。 他活了兩世,上輩子孤寡至死,這輩子有了容晞這個女人, 心里頭竟有些理解那些昏君了。 原本他擁有的一切, 就都是這個女人的,自是可著她隨意花銷,賞她東西的感覺也是甚妙。 但容晞向來不是奢靡且貪慕虛榮的女人,從不主動管他要珍寶珠玉,他許她什么, 她便乖順地用什么。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畢竟是小官之女,從小至大都沒見過什么好玩意, 眼界也不開闊,所以才對這些無感。 可慕淮清楚, 容晞是真的不在意這些。 這女人明明生了副柔媚無依的禍水模樣,卻從不做惑君之行,反倒是勤儉克制,性情又是男人都喜歡的那種柔情似水, 平日自處時,亦是乖軟溫馴。 性情又心細如發, 還能幫他將內事料理得很好。 思及此, 慕淮掀眸,稍帶欣賞地看了對面的美人兒一眼。 若她真有個禍水般的狐媚性情, 那他還真有可能會變成個昏庸的君主。 好在容晞不是。 容晞自是瞧見了慕淮看她的眼神。 只見男人的薄唇微抿著, 唇角的弧度分明未展露任何笑意, 但那張如玉淬般清俊的面容卻難得沁著幾分溫和。 容晞暗覺, 她適才也沒同這男人說些什么, 慕淮看向她的眼神竟無端多出了幾絲寵溺。 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慕淮現下的表現竟是很像一個,被禍水迷了心智的昏聵君主。 待用完午膳后,容晞心有余悸地坐在了偏殿的鏡臺前。 銅鏡中,她的那張臉依舊是靡顏膩理般的絕色,如今她命宮女為她上妝時,要繪那種能顯老成和端麗的妝面。 明明近日她覺得,自己的相貌看上去,終于不那么像個禍水了。 容晞一直知道,慕淮向來將權柄握得很牢靠。 但之前他是太子,上面還有個莊帝能壓他一頭,如今他登基為帝,放眼整個齊境,再也沒人能比他說得更算。 慕淮雖待她溫和,但容晞很清楚,他骨子里仍有暴戾恣睢的一面。 若不加控制,很容易便會走極端。 他的性情往好了發展,會是個雄才大略、殺伐果決的君主。 若往壞了發展,很容易便會成為橫征暴斂、兇殘不忍的暴君。 慕淮予她榮寵,許她愛重,讓她做他的皇后。 容晞自是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變成那副模樣,也深知做禍水和暴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鏡中美人正靜思凝神,表情微有些沉重。 慕淮已然走到了容晞的身前,亦將修長的大手輕覆在女人纖瘦的肩頭。 容晞覺肩上一重,這才回過神來。 她看著銅鏡中,帝王那張俊美又年輕的臉,下意識地便要起身向男人施禮。 慕淮用手又按了按她的肩頭,低聲命道:“坐著?!?/br> 容晞依言,安安分分地坐在了紅木圈椅上。 慕淮站在容晞身后,將手從她的肩頭移下,順勢撫上了美人兒的下頜。 男人掌心的溫度微涼,指腹因著習武,稍帶著粗礪,身上亦帶著容晞熟悉的,龍涎香那松沉曠遠的味道。 他撫.弄著她的下頜,容晞漸漸閉上了雙目,濃長烏黑的睫毛垂于白皙的眼瞼處,模樣乖順又柔婉。 瞧著倒像只,被主人撫了下頜的小貓咪。 慕淮嗓音低沉,問道:“怎么坐這兒了?” 容晞順勢從鏡臺前的妝奩盒中拾了一只螺子黛,糯聲對慕淮道:“臣妾的眉毛有些淡了,想重新描一描?!?/br> 慕淮自是知道這女人在同他撒謊,她眉眼生得本就好看,之前從來也不會描眉,亦不會搽粉。 這般想著,他卻握住了女人拿螺子黛的那只手,待將它奪入掌心后,慕淮起了興味,便對容晞道:“朕幫晞兒畫眉?!?/br>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持著小小的一截螺子黛,他低首打量了這物什一番,英雋的鋒眉卻是蹙了起來。 慕淮故作鎮定地問:“這玩意,怎么用?” 容晞見此,無奈淡哂,便對慕淮柔聲地解釋:“螺子黛畫眉,無需研磨,只需沾些清水便可繪于眉間?!?/br> 慕淮聽罷,卻沒聽出個所以然。 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畫個眉毛還要跟磨墨一樣,女人用的東西就是麻煩。 思及,慕淮沉聲喚來了丹香,讓她尋些清水來。 丹香得令后,不經時便端來了一個精巧的鑲寶小玉碟,里面盛著裝有玫瑰花露的清水。 容晞見男人仍盯著那一小截螺子黛發怔,便將它從他手中奪回,將其沾了沾清水。 她微有些猶豫,忖了忖后,還是對慕淮道:“不勞陛下,還是臣妾自己來畫罷?!?/br> 慕淮又將螺子黛奪回,一本正經地回道:“朕來?!?/br> 容晞知道慕淮起了興味,也不好拂了男人的面子,只得讓他幫她畫眉。 她剛要站起身子,想要讓男人為她畫眉時方便些,卻又被慕淮按住了肩頭。 慕淮微微俯身,嘗試著為容晞描畫眉眼。 那螺子黛剛一觸及她的皮膚,容晞的睫毛就如蝶翼般,顫了又顫。 慕淮覺得這樣的姿勢不大方便,竟是半屈了屈雙膝。 容晞閉著眼,自是沒見到男人竟是做出了這種舉動。 可慕淮之舉,看在宮人眼中,卻是極其令人驚駭的。 知趣的宮人不欲再在殿中打擾帝后的獨處,便退了下去。 慕淮自是不會給女人畫眉的,他蹙眉比量著,也嘗試了多番,卻還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容晞只覺得自己眉毛那處很癢,她雖瞇著眼,卻也能覺出慕淮的局促。 半晌,容晞還是甜柔地失笑了。 她睜開了盈盈的美目,亦抓住了男人的右手,細聲道:“夫君還是別為臣妾畫眉了,一會兒臣妾還要去看玨兒,這張臉可不能把他給嚇到?!?/br> 二人離得極近,清淺的呼吸也是相織。 容晞這話是笑著說的,慕淮由衷地喜歡她笑起來的模樣。 不由得想起了為搏紅顏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 此時此刻,他竟能理解那周幽王為何那么想讓褒姒笑了。 慕淮覺得在容晞面前丟了面子。 容晞自是看出了男人的那些心思,見周遭并無宮人在,便從圈椅處起身,墊起腳,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下男人。 她小聲對男人道:“夫君是頂天立地的帝王,不會為女人畫眉也沒什么的?!?/br> 容晞的眸中并無怯意,含笑的美目反倒是勾魂攝魄。 華麗的格柵漏窗外,午后斜陽照入殿中,她原本就比常人淺淡的瞳孔,也呈現出了瑩透的琥珀色。 慕淮心跳似是漏了一拍,他倏地扣住了女人的腰,讓她離他愈近。 隨后雙手亦捧覆起女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頗為強勢地汲取著那寸溫甜。 二人的力量和身量的差距都過于懸殊,容晞只能任由他吻著。 慕淮邊嘗著她的清甜,邊暗忖著,果然她高些,他親起來也能方便些。 日后她再往鞋履里塞東西,他便不攔著了。 容晞被慕淮親得,氣息愈發不勻。 男人這時終于松開了她,那雙涼薄的眼里帶著深晦的情愫。 容晞邊平復著呼吸,邊為自己理著不整的衣襟,卻覺自己的身子竟是倏地懸空。 慕淮已然將她橫抱在身,闊步正往內殿走。 容晞心中一慌,忙小聲對慕淮道:“陛下,臣妾要去東宮看看玨兒,況且現下是白日…不可?!?/br> 慕淮并沒有理會,待將女人輕放在床后,他低聲回道:“今日別去看玨兒了,多陪陪朕罷?!?/br> 見女人神情不解,慕淮又解釋道:“七日后,朕欲東巡齊境?!?/br> 容晞用纖手半撐起了身子,弱聲問道:“陛下要東巡?那會帶上臣妾嗎?” 慕淮將她發髻上的九龍四鳳冠摘下,回道:“朕問過太醫,你生下玨兒后,體質還是虛弱,所以此番出巡,朕不能帶你一同去?!?/br> 見華貴的綃紗帷幔被輕放,容晞心中在一瞬間,突冉了恐慌。 她從未想過,慕淮會離開她那么久。 她又問:“那陛下要去多久?” 慕淮高大的身形落了影,已將嬌小的她緊覆。 重制的帝王冕衣和她的皇后袆衣也早已落至了華毯之上 慕淮將容晞掩住唇畔的手移下,嗓音透著啞地回她:“少則一月,多則兩月,朕盡快回汴都陪你?!?/br> 二人進內殿時,剛過午時。 現下,天色已然漸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