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她想回宮去當公主,更想要對她千依百順的父皇,而不是略帶疏離的母親。 寧寧這一哭,完全讓秦月傻眼了,可她真的做不到像蕭叡那樣溺愛女兒,她心里又急又氣。 可到底是哪錯了? 蕭叡寵女兒有錯嗎?沒有錯。寧寧喜歡寵愛她的父親有錯嗎?也沒有錯。 錯的似乎只有她這個當初拋下孩子的狠心母親。 她也不知該怎么哄女兒,無措地說:“寧寧,別哭了,再哭嗓子要啞了?!?/br> 寧寧哭得更響了。 秦月眼角瞥見蕭叡來了,她半跪在地毯上哄孩子呢,抬起頭望了他一眼,蕭叡也在看著她。 秦月回過神,對他說:“還愣著干什么?沒看見寧寧哭得這么兇嗎?” 蕭叡道:“寧寧?!?/br> 寧寧哭得很忘我,聽到父皇的聲音,她才反應過來,迫不及待地從娘親的懷里掙開,撲到父皇的懷中。 秦月怔忡了一下,擁抱女兒的手感和溫度還留在她的手臂胸懷,她的袖子還有淚痕,可寧寧連猶豫都沒猶豫,就不要她,選了蕭叡。 一股無法言喻的挫敗感自心底騰起。 先前親密的假象在這時徹底被打碎了。 蕭叡熟練地抱起她的小公主,手法顯然是個抱慣孩子的人,一點也不慌張,撫摸著寧寧的背,哄了她起來:“怎么了?怎么哭得跟小花貓一樣,都不漂亮了,莫哭了,爹爹這不是來了嗎?” 寧寧停止了嚎啕大哭,抽噎地說:“他們說你不要我了?!?/br> 她的小手緊緊地抓著蕭叡的衣襟,像是打死都不要放開。 太可憐了,怎么會有這么可憐的小姑娘。蕭叡真心疼,可再心疼,他已經和懷袖說好了,總不能出爾反爾,他說:“爹爹不是不要了?!?/br> “只是你娘親和我不會住在一塊兒,爹爹覺得你跟娘親在一起會更好……” 話音還未落,她啪嗒啪嗒地掉金豆子:“我不要,我要回宮?!?/br> 蕭叡只得又哄她,可這回怎么哄也不成。 他這邊哄著女兒,那邊又分心去看老婆,袖袖盯著他們,說不上是懊悔還是不甘,眼眶都紅了。 這時,寧寧哭著問了一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話:“娘你為什么就不能回宮去呢?以前是爹爹不給你當皇后,他現在都愿意了,你為什么不回去?” 秦月指尖都在發抖,險些落下淚來。 回去?怎么回去? 她是真信不過蕭叡,她要是想當皇后,她早就當上了。 可她無法跟寧寧解釋。 蕭叡見她這樣,趕緊捂住女兒的嘴:“寧寧乖,你別氣你娘親了。你娘親有她的苦衷?!?/br> 蕭叡是在勸架,可他越是這樣做,秦月就越來氣。 這時,蕭叡看到一個小男孩從屏風后面搖搖晃晃地走過去,他又是一愣,這小家伙真的和自己很像,又不大像,一臉病容,蒼白柔弱。 他自己穿著衣服,鞋子也左右套反了,頭發亂糟糟,仰著小臉,說:“jiejie,你別哭了?!?/br> 秦月這才發現小兒子跑了出來:“你跑出來做什么?” 趕緊把人裹著抱起來,復哥兒挨在她懷里,說:“jiejie一直哭?!?/br> 秦月深吸一口氣,對蕭叡說:“你先帶寧寧回宮吧?!?/br> 蕭叡懵了:“你不要寧寧了嗎?” “我怎么會不要?”秦月幾乎急火攻心,委屈又生氣,快哭了,深吸一口氣,“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心肝,可她現在只親你,我有什么辦法?……是我太急了,還是慢慢來吧?!?/br> 寧寧還在那說:“回宮?;貙m?!?/br> 秦月不想再聽,抱著復哥兒饒過屏風,消失在蕭叡的視線。 寧寧哭了那么久,真的哭累了,她死死地扒著爹爹,哭睡過去也不撒手。 秦月過了良久,才出來,看到蕭叡還坐在大廳,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怎么還沒走?” 蕭叡:“我……” 秦月站在他面前,突然撐不住,哭了起來。 她哭得是真傷心。 蕭叡真想去給她擦眼淚,可又抱著女兒,傻愣愣圍著她轉了一圈:“你哭什么???我、我會讓寧寧答應的,你別哭了,你再稍微等等?!?/br> “你如今倒像是個好人了?!鼻卦潞瑴I瞪他,“反而襯得我成了壞人?!?/br> 她都做了什么,她讓寧寧知道蕭叡辜負她,可是對孩子來說,蕭叡只是父親,她現在終于知道了,蕭叡是個合格的父親,才會這樣讓孩子喜歡。而蕭叡卻一直在孩子面前說她的好話,她從寧寧口中就沒聽說蕭叡說過她半句壞話。如此一對比,就顯得她尖酸可憎。 “都是我的錯?!笔拝崩⒕蔚貑÷曊f道,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僥幸,覺得袖袖會不會因為寧寧說的話而回心轉意,他已然悔過自新,可見她敵視的目光,那份期待慢騰騰地涼了,“當初要不是我辜負你,你也不至于寧死脫身?!?/br> 蕭叡帶著女兒回宮去了。 他在路上想,當年要是懷袖沒以死訣別會怎樣? 那他估計已經娶了別的女人做皇后,袖袖已有了他的長女,腹中還懷著他的兒子,應該沒多久就會發現。 她心軟一些的話,他估計會繼續洋洋得意,自以為掌控局面。 說不定還會讓其他妃子生孩子。 他應該還是會寵愛懷袖的孩子,可是既有了兒子,而且懷袖沒死,他決計不會像現在這般溺愛女兒。 回到宮中,他先把寧寧抱去蘅蕪殿,寧寧非要他陪,他只能把公文搬過來處理。 這孩子像是怕被拋棄的小狗一樣,還不要睡大床,要睡在他旁邊,他走到哪跟到哪,小臉委委屈屈,又氣鼓鼓。 是以,蕭叡隔日才有空去探望被禁足的何妃。 一整日下來,他什么脾氣都沒有了。 第121章 后宮之中女人這么多, 有權利享用她們的男人卻只有皇帝一個。 他幼時就見過不少宮闈秘史,這天底下規矩最多的是皇家,最不守規矩的也是皇家。私通這事司空見慣, 他父皇那會兒收的妃子多,有好幾個女人是因為私通被弄死的, 有的是真私通, 有的是假的。 但他以前也干過, 不然怎么才十幾歲就搞大懷袖的肚子,人倫繁衍原是一件幸事,可倘若來的不是時候就不一定了。 何妃被禁足, 沒得他命令, 暫時沒挨懲罰,但從昨日開始就沒人給她送過一口飯。 蕭叡好久沒見她,他這兩年偶爾會去貴妃、淑妃那邊喝口茶, 那兩個最聽話,不煩他, 不邀寵, 相安無事,何妃說修佛養性, 連中秋宴都沒參加。結果整日愛嬌愛美的幾個還好生生的,她這個吃齋念佛的卻不知何時跟男人好上, 還暗結珠胎。 蕭叡見到她略有些驚訝,何妃瘦的跟紙片似的, 說實在的, 腰肢仍很纖細,瞧不出肚子里懷上了。見她一臉憔悴,他先讓人送了一桌飯菜過來。 這事會被發現, 還是因為她邀了幾個妃子一起去佛堂禮拜,結果半道上暈倒,眾人趕緊找來御醫救治,結果發現她懷有身孕,而且已經有近三個月。 蕭叡親自點的菜,他還記得幾個菜色,懷袖肚子里揣著寧寧那會兒,他還研究過保胎的藥膳。 熱騰騰、香噴噴的菜擺滿一桌。 何妃如看著毒藥,視死如歸地下了筷。 兩人誰都沒開口。 用完這頓飯,她才開口:“臣妾的jian夫是梁御醫?!?/br> 蕭叡想了下這是誰,何妃補充說:“就是平日負責給臣妾把平安脈的御醫?!?/br> 蕭叡還是記不起臉,不知見過沒,給后妃請平安脈的御醫平日里是見不到他的。 何妃起身,對他跪下來:“臣妾不守婦道,辜負了皇上,他監守自盜,不敬皇上,都該賜死?!?/br> 蕭叡卻想,她大概本來就心存死志,不然也不必故意讓人發現身孕,悄悄處理了便是。他不想殺人,換作十年前或許他會震怒,如今卻沉靜許多,或許是因為何家一家子對他盡忠職守,或許是因為想到懷袖,這宮中要是講人情一些,當年懷袖懷著他倆的孩子就不必忍痛打掉了吧。 何妃跪了好一會兒,蕭叡才對旁人道:“去把梁御醫叫過來,還有太醫正?!?/br> 不到兩刻鐘,太醫正就領著梁御醫到了。 太醫正自責管理無方,梁御醫抵死不認。 一個孩子的生母是何人極好判斷,總不會從別人的肚子里出來,但是生父是誰卻不好判斷,起碼得等他生下來才能知曉。 何妃冷笑,她直起上身,倔烈地道:“皇上不如把臣妾的肚子剖了,將孩子取出來,與他滴血驗親,絕錯了不?!?/br> 蕭叡呼吸一滯,有時他還是小看了女人,女人若是狠起來也夠可怕,他淡淡地說:“倒也不必,在這宮中,朕要杖斃誰,也用不著證據確鑿,朕想殺就殺?!?/br> 梁御醫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蕭叡想,怎么是這么個玩意兒給我戴了綠帽呢? 他想了想,說:“拖下去,杖一百,逐出太醫院?!?/br> 畢竟與他面子有關,也不好太旗鼓宣張。 梁御醫連聲稱饒命,蕭叡又說:“真吵,先賜一碗啞藥?!?/br> 何妃還跪在地上,她的臉色愈發蒼白,身形搖晃,等待著蕭叡賜死。 何妃只麻木地說:“不敢耽誤皇上珍貴時間,臣妾自知罪無可赦,請皇上賜死?!?/br> 死,死,死。 一死了之嗎? 你們倒好,死掉了,就什么麻煩都沒有了。 蕭叡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應下:“好?!?/br> 何妃深深伏地:“謝皇上恩典?!?/br> 說罷,蕭叡便走了。 可他走后,既無人送來毒酒,也沒有三尺白綾,她枯坐一晚,又累又困,到寅時,天還漆黑。有陌生的內侍過來,用一塊黑布給她蒙上眼睛,將她帶走了。 她起初以為要將她投井,結果被人領到一輛馬車上,漸漸聽到市井人聲,再想,難不成是要將她送入花街把她羞辱至死。 她好像是被帶進了一戶人家里,進了一間屋子,燒著地熱,暖呼呼的。 她嗅到水仙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