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若是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就好了。 她推推趙從,道:“你可有法子?” 趙從起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道:“有?!?/br> 連草一聽,連忙站起來道:“什么法子?” 趙從轉動著杯子,幽幽道:“換人,或者打仗?!?/br> 連草臉上的神色立即沮喪了起來。 左若云是匈奴指定的和親對象,想必他們是不肯輕易換人的。 至于打仗,那就更不可能了,朝廷剛剛休戰幾年,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南匈奴又是本著友好結交的目的來的,此時,朝廷恐怕不會輕易和他們翻臉。 那還有什么別的法子?她著實想不出來。 趙從拉著連草的手,道:“別皺眉頭了,都不好看了?!?/br> 他著實不想看見她煩心的樣子,就好像有根棍子在他心底不停地撓來撓去一般,叫他也忍不住心焦。 連草道:“她才十六歲,這一輩子就要斷送了,那個烏維單于也不知會不會好好待她?!?/br> 趙從的眉心一跳,抬眼問:“誰?” 他的神色有些嚴肅,連草不知發生了何事,重復道:“烏維單于?!?/br> 趙從猛地站起身來,恍然道:“原來是他?!?/br> 那個扮作士兵潛入長安,后來趁著他父皇病危多次進攻大恭邊塞的烏維! 他記得烏維是永和二十一年派人進的京,他怎么提前來了? 趙從想了一會兒,然后猛地起身扶著連草的肩膀問: “你與匈奴人見過面嗎?連草?回答我,見過嗎?” 連草瞧他這樣子,一頭霧水。 她點點頭,道:“之前匈奴人來的時候,我與左jiejie去瞧了熱鬧,看見了一些匈奴人,方才在御花園里,也瞧見兩個,你問這個做什么?” 趙從垂下眼睛。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烏維瞧上的并非左若云,而是連草。 等他發現以后,就會公然改主意。 到時,要被他的父皇指派和親的人選不是左若云,而是她。 趙從將連草抱在懷中,臉色陰沉了下來。 第36章 成親 連草明顯感到趙從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他此刻像是壓抑著巨大的憤怒和恐慌,抱著她的手不停收緊,肋得她將要不能呼吸。 “怎么了?”她小聲問。 那些匈奴人難不成有什么問題? 趙從放緩神情, 手也漸漸松開。 他不能嚇著她。 他捧著連草的臉,雙手的大拇指在她眼角處不住滑動。 連草有些發癢,她握著他的手, 微微抬眼,道:“到底怎么了?” 趙從笑了笑,盡量叫她看不出異常, “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br> 連草聽他這樣講, 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轉走。 她進門時就發現屋里氤氳著nongnong的藥香氣, 想必是他身上的傷還沒好透, 需每日吃藥。 吃藥這種事她最是明白,像他這種外傷, 藥里必定放了許多安神的藥材,吃了最是容易發困, 前些日子她傷了腿時,每每吃了藥,都要睡上一兩個時辰。 連草摸著趙從消瘦的臉, 有些心疼,便道:“你好好睡一覺吧?!?/br> 誰知趙從卻不依,拉著她的手, 兩個人一齊坐在床邊,“我不睡,我怕睡了,一睜眼, 你就不在了?!?/br> 連草笑他,“想不到你也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我就在這陪著你,也不成嗎?” 趙從仍舊搖頭,將腦袋抵在她的肩窩上,良久,才悶聲道:“連草,咱們成親吧?!?/br> 好似一聲震徹天際的炮仗在她耳邊炸響,連草摸著趙從頭發的手一頓,立時呆在那里,“殿下......方才說什么?” 趙從抬起頭,湊近她,未梳好的鬢角垂下一根發絲,在他左臉頰處不住飄蕩。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此刻帶著一絲絲急切,看著連草有些呆愣的臉,再次開口:“咱們成親?!?/br> 連草的臉刷的一下紅透,她掙開趙從的手,低頭,兩只手有些緊張的握在一處,“我......,我還小呢......” 她已經過了十五,行了及笄之禮,卻總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 趙從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那咱們先成親,不同房,嗯?” 連草不想他竟說起了這個,臉色愈發的發燙,“我不是這個意思......” 怎么說起同房的事兒了...... 趙從瞧她一直低頭不愿答應,眼睛里閃過一絲失望,“你不愿嫁給我?” 見他要誤會,連草連忙抬起頭,“自然不是!” 話說出口,她又趕緊低下頭,將臉捂住。 這個呆子,平日里挺聰明的呀,怎么如今卻瞧不出自己是在害羞? 不管前世今生,趙從從未見過她如此模樣,他不禁有些緊張,莫非自己方才太過著急,沒注意語氣,將她弄哭了吧? 暗衛來報,她這些日子總是容易哭鼻子。 趙從有些手足無措,“是我的錯,你別哭?!?/br> 他心里懊惱,就算是因為擔心她被那匈奴人帶走,又怕她與前世一般在宮中徹夜跪求,以死相逼,弄傷了身子,也該注意語氣和態度,如今嚇壞了她,倒是自己的過錯。 可她即使真的哭了,他也不能改口。 他想起前世她在雨中單薄倔強的身影,心上猛地一抽。 那時他已經成年,待遇雖比從前好些,但仍舊不入皇帝的眼,許多事,皇帝仍不許他插手。 那日,下著大雨,他在走廊里坐著喝酒,卻見一群小太監打著傘,抬著一人急急忙忙地在他面前過去,他拉住一人詢問才知,原來那人是韓國公府的二姑娘,因被匈奴人指做和親之人而進宮,她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方才暈了過去。 他松手,喝了一壺烈酒,迷迷糊糊地想,原來那個讓匈奴人改口的女人,就是她。 呵,跟他一樣,都是可憐蟲。 他迷迷糊糊地睡去,頭疼欲裂。 沒想到第二天他去紫宸殿,又看見了她。 她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無比,正午的陽光太過熱烈,她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脖頸滑下,將她的衣衫沁濕。 許是跪得久了,她單薄的身子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可她的上身仍舊直直地挺立著,口中不停地道:“兩國和親是大事,臣女已許人,請陛下為國事計,慎重考慮......” 沒有人理會她,就像沒有人理會他,這個無人在意的皇子一樣。 趙從在那一刻,突然心中涌現了一股許久不見的勇氣。 一介弱女子,尚且有如此氣魄,拼了命去,也要與命運抗爭,他又何須氣餒? 她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他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往紫宸殿里走去。 后來,當他和連風領兵出征的時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一眼就瞧見了她,她依偎在一個男子身邊,臉上帶著笑,大聲朝隊伍喊: “諸位,定會旗開得勝!” 那一刻,他心里涌現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不知是苦是甜,是喜是憂。 ...... 他方才便想,前世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幾年后,那時朝廷已經修養過來,他的父皇內心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徹底將匈奴人消滅,以防皇位交替時,他們趁機sao擾邊疆,趙從那時主動站出來,正好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那時,趙深時日無多,加上心急,自然會樂意打仗,以掃平障礙。 可是如今,烏維進長安的時間提前了,他恐怕不會樂意再做與前世同樣的舉措。 那就只能先下手為強,趁烏維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與連草成親,他再胡鬧,也不敢要皇子妃和親。 而且,趙從瞇了瞇眼睛,烏維才當上單于不久,南匈奴的內部有許多人表面臣服,內心也許根本就不拿他當回事,使些手段,叫他們自己給他找些麻煩,也并非難事。 連草道:“我沒哭”,卻遲遲沒聽見趙從的反應。 她等得久了,將手從臉上放下來,見趙從一直不說話,兀自出神,以為他不高興,便道:“我......我并非不愿嫁給你,只是覺得太快了,沒有做好準備?!?/br> 趙從回過神來,聽她這話,眼睛一亮,扶著她的肩膀面向自己,“好姑娘,你方才說什么?再說一遍?!?/br> “我,我還沒做好準備?!?/br> “不是這句?!?/br> “太快了?!?/br> “也不是這句?!?/br> 連草咬著唇,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我......我并非不愿嫁給你......” 話未說完,便覺身子一輕,趙從已經起身,托著她將她抱了起來。 “啊——” 連草有些恐高,低頭瞧趙從,卻見他已經抱著自己開始轉圈,口中大聲嚷著:“好姑娘,你答應了!” 連草的頭開始發暈,她拍著趙從的肩膀,“放我下來!” 趙從將她放下,看著她放聲大笑。 老天爺!前世今生,他從未像今日這樣高興過! 她答應了,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