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耳邊響起了無盡的噼啪聲,那聲音在腦海中越響越大,他的額頭漸漸有青筋冒起。 他閉了閉眼睛,似是再也忍不住,大步進去,拽住了連草的手。 連草徒然被他抓住,手腕吃痛,低低叫了一聲。 趙從手勁放緩,卻還是沒有放開她。 原本因自己姑娘回來而歡天喜地圍上來的奴仆,登時愣住了。 他們互相看看,開始竊竊私語。 連草的手叫人拉著,周圍還圍了這么多的人,她急得臉色開始發燙。 她慌忙甩開趙從,氣道:“殿下做什么?” 他不是要走嗎?怎么又進來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越來越過分。 趙從的手叫她甩開,也沒生氣,只握著她的肩膀,懇求道:“是我錯了,你別傷害自己?!?/br> 連草瞪大了眼睛,連生氣都忘了:“殿下在說些什么?” 她何時傷害自己了? 趙從環顧周圍,發現國公府里所有房屋建筑都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大火? 他愣了愣,慢慢反應了過來。 這里是今生,不是前世,他方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假象,連草很安全,就連連家都好好的。 他一顆提著的心,終于放下,隨即,便彎了彎唇角,自嘲一笑。 原來自己已經害怕到這樣的地步。 連草見他一會兒著急一會兒笑的,覺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隨即吩咐道:“去請一位大夫來,給咱們七殿下瞧瞧,別是撞人把自己腦袋撞出毛病來了?!?/br> 七殿下? 這位殿下他們竟從未聽說過。 國公府的奴仆瞧不準二姑娘是不是在說笑,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趙從聽連草譏諷自己,嗤笑一下,道:“不必麻煩了,我如今很清醒?!?/br> 連草轉身:“既然如此,殿下如今站在這里是要做什么?” 這是要下逐客令了。 奴仆們有些慌張,二姑娘怎得這樣對一位殿下說話,這很是不妥。 她對別人從不這樣的。 他們以為趙從會生氣,卻見他面上沒有半分不滿,只是點了點頭道:“你去吧?!?/br> 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連草看著他的背影,見他只身一人慢慢走出府門。 她微微皺起眉頭,猜不透他又想做些什么。 她這樣的態度,換做常人,早不搭理自己了,偏他,還是這幅模樣,溫言軟語,一點不在意的樣子。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當初他那副冷漠的樣子,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她在這里想事情,卻忽覺一雙手攬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順著手腕抬頭看去,只見連風正滿臉驚奇的看著自己,開口喚她:“小妹!” 他看了看她的腿,喜道:“你能走路了?” 連草笑:“是啊?!?/br> 連風又道:“什么時候回來的?竟沒一個人告訴我?正好,我要進宮,如今也不必去了?!?/br> 連草許久未見他,此刻甚為開心,便將趙從拋諸腦后,抱著他的胳膊,眼睛彎彎,笑道:“我知道大哥哥要進宮瞧我,便自己來了?!?/br> 連風好好看了看她,又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瘦了,走,別站在門口了,大哥哥叫人給你做醬羊rou吃!” 邊說,便拽著她往里走去。 兩人按照規矩,先來到他們父親連安和的萬壽堂請安。 他們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才見里頭的小廝出來回道:“國公爺知道二姑娘回來了,說請安就不必了,叫二姑娘跟著大公子玩兒,等得了空國公爺會見兩位主子的?!?/br> 連草早料到是這樣的答案,因此也沒有太過傷心,只道:“知道了,望父親保重身子,早日得償所愿?!?/br> 連風冷笑一聲,等連草說完話,拉著她便走。 他怕連草不高興,便道:“爹爹還是老樣子,上回我勸他,他想的事情這世上根本無人能做到,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氣得他讓人打了我一頓?!?/br> 他說完,便嘿嘿笑起來。 連草也跟著笑:“知道爹爹不喜歡聽這話,你還要說,不打你打誰?” 連風故作傷心狀:“我挨了打,你還笑,哎,真是叫人傷心?!?/br> 說罷,兩人停下腳步,看著對方,噗呲一聲笑出來。 笑夠了,連草正了正神色,問他:“打疼了吧?” 連風哈哈一笑,無所謂道:“打我的是許伯,他哪兒能真的下手,意思意思就算了,再說,你哥哥我皮糙rou厚,有什么可擔心的?!?/br> 連草斜撇了他一眼,道:“逞能?!?/br> 說著,她看著地上的影子,像發現了一件大事:“壞了?!?/br> 連風一頭霧水:“怎么了?”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除了數不清的青石,什么也沒瞧見。 連草轉身,費力抬頭,道:“大哥哥,你怎得長這樣高?我說呢,怎么今日跟你說話,脖子這樣費力?!?/br> 連風聽得直樂。 他拉著有些泄氣的她走到自己院子里,給她說著這些天遇見的趣事兒。 連草坐下,聽著他在那里喋喋不休,突然開口:“大哥哥,你參了軍,我還能時常見你嗎?” 連風一愣,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他轉身,伸手摸著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良久,才道:“小妹,你不怪我?” 他記得,小時候他一提參軍的事兒,她便會幾天不理自己。 連草抬頭道:“大哥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我為何要怪你?只是......” 她咬著嘴唇道:“往后便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br> 父親不想見她,哥哥參了軍,從今以后,她便只能呆在宮里,乖乖的做姑姑的女兒。 往后的日子,是個什么樣,誰也不會知道。 連草對于這些變化,感到難受。 看著她,連風也有些難過,但他也不能違心告訴她,自己不去參軍了,一時間陷入了兩難。 他坐在她身邊,看著外頭的天空道: “小妹,祖父當年打下這一份家業,是拼了命的,他去了這么多年,咱們家在朝堂上也沒個人,如今,便只是空有一個爵位而已。你看那些陛下提拔上來的新貴,面上對我們這些人恭恭敬敬的,可他們哪一個是真的瞧得上咱們的?” “爹爹從來只關心他的道袍仙丹,這些事兒他連想都沒想過,我若再不爭氣,殺一條出路來,百年后,咱們家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br> 連草聽了,不吭聲。 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他們家如今除了姑姑以外,沒一個人能進陛下的眼。 就像一個外表好看的房子,支撐它的房梁早已經開始腐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塌。 可同時,連草也知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 古往今來,沒有一個家族能夠長盛不衰,特別是他們家這種有從龍之功的人家,再往上走,最易與皇權產生矛盾,最后的結果,不過是刀光劍影,一場空而已。 那些被太祖滅了的功臣之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看著連風那充滿激情的面龐,這些話,連草說不出口。 第14章 嫉妒 “大哥哥......”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边B風站起身,背對著她道:“小妹,你喜歡讀書,這很好,但不能叫書中的那些字給框住了?!?/br> “男兒建功立業,保家衛國,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若為了莫須有的擔憂而不敢去做,當個縮頭烏龜,那我還拿什么來保護咱們家呢?若是我當個懦夫,我還配當祖父的孫子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才長成的高大身形遮住日頭,形成了一片陰影,罩住了她。 不知不覺,從小調皮搗蛋的哥哥,已經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可以為她遮風擋雨了。 連草捏著裙角,緘默不語。 已到正午,日頭越來越大,連吹起的風也開始泛著熱氣。 連風瞧連草的臉頰曬得有些發紅,便拉著她進屋,拿起一旁的蒲扇給她扇風。 連草卻不領情,轉身便躺下,將蒲扇奪過去蓋在臉上。 連風知曉她興致不高,便道:“你要實在不高興,就罵我兩句,千萬別悶著自己?!?/br> 他坐在塌上,轉身去拉她的袖子。 連草嘆了口氣,將蒲扇下的擔憂隱去,一把拿下扇子,瞪著他道:“我餓了?!?/br> 她的擔憂,他不會不懂,卻不以為意。 罷了,許是她多想了,當今陛下不是先帝,也許哥哥真能得償所愿,也不一定。 她一說餓,連風頓時一喜,他連忙揚聲吩咐外頭的人去催廚房,將醬羊rou趕緊上來。 他敲敲她手中的扇面,喊她:“起來吃飯?!?/br> 連草將蒲扇丟在一旁,起身到飯桌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