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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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唐寧剛想說“你怎么會來”,但院里還有別人,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她認識李昱輒,于是硬生生咬住了嘴唇,把沒有說完的字眼咽了下去。 而李昱輒也沒想到會是唐寧過來開門,看到她的臉臟臟的,忍不住就要抬手幫她擦一下:“你這臉怎么弄得跟小花貓似的?” 趙潛在旁邊狠狠地咳嗽了一聲,提醒李昱輒不要對唐寧太親昵。 李昱輒只好悻悻地收回手來。 趙潛給唐寧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配合演出一下:“陛下今日微服出巡至此,想起沈探花前些日子傷了腿腳,特意過來看看,你去通報一聲吧?!?/br> 唐寧“哦”了一聲,看了李昱輒一眼便轉身去叫沈謙之了。 沈謙之和沈大娘一聽李昱輒來,登時又興奮又緊張,忙跑出去迎接,順便叫唐寧娶泡一壺茶來。 唐寧看了看自己沾著泥土的手,扭頭叫另一個丫鬟去泡茶了,她則溜到院子里繼續擺弄花草。 堂屋中李昱輒邊喝茶邊同沈謙之聊天,目光總也忍不住往院子里蹲著的那個清瘦的身影瞥。唐寧伸手拿了一棵月季,不小心被上面的刺扎到,疼得一縮手,李昱輒手上的茶杯跟著一顫…… “怎么了陛下?是茶水太燙了嗎?”沈謙之關切地問。 “無事?!崩铌泡m忍不住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見她已經將那棵月季栽好了,又倔強地伸出小手去撈另一棵月季,然后又被扎了一下,李昱輒手中的茶杯跟著又顫了一次。 沈大娘趕緊吩咐旁邊的丫鬟:“快去給陛下換杯茶,看把陛下給燙的?!?/br> “不用麻煩了,朕宮里還有事,這便回去了?!崩铌泡m擱下茶杯。 沈謙之和沈大娘忙起身相送,丫鬟和小廝也跟在后面,原本大家都沒有注意到角落里還蹲著一個人,快行至大門時,李昱輒忽然停了下來。 他這一停,身后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以為他又有什么吩咐,正屏息等著呢,卻聽李昱輒說:“那個種花的丫頭,你不打算送送朕么?” 眾人的目光刷得從李昱輒的身上轉移到唐寧的身上。 唐寧茫然地轉過身來,沈大娘忙過去將她拉起來,說:“你這丫頭,怎么光顧著種花呢,快恭送陛下?!?/br> 唐寧用一種“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昱輒,然后低下頭來,咕噥著說了一句:“陛下慢走?!?/br> 李昱輒就喜歡看她不情不愿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比她對自己冷言冷語的時候可愛多了。 如此李昱輒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李昱輒造訪沈謙之府邸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來,大家對這位新晉的探花郎愈發好奇,也愈發想要與他討好關系。自這以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前來拜訪,沈謙之招待得不亦樂乎。唐寧一來嫌煩,二來怕遇到老熟人,干脆每日窩在房中睡大覺。 沈大娘不曉得這其中的緣由,以為她犯懶不肯出來幫忙接待,心中不禁生出些不滿來。 這一天早上沈謙之剛出門不久,便又有人敲門,正在舒展筋骨的唐寧聽見了,照例抬腳要回房間,卻被沈大娘叫?。骸鞍?,你去開門?!?/br> 唐寧沒說什么,將頭使勁低了低,走過去開了門。 好在這次不是哪位關于官員,而是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 “你找誰?”唐寧問她。 那婦人道:“沈探花在嗎?” “不在?!?/br> “那沈探花的母親在嗎?” 唐寧打量了她一眼,問她:“你要作甚?” 那婦人捂嘴一笑:“我這不是受尚書大人之托,來給沈探花說媒來了嘛?!?/br> 第17章 媒婆此番給沈謙之拉紅線的姑娘,是禮部岑尚書的女兒岑幼青,大房最受寵的小女兒,二八年華,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活潑懂事又大方,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 沈大娘心動了。 其實她早就急著想給沈謙之成親了,先前他忙著讀書,不好讓他分心,現在他已經算是功成名就,在朝中受到皇帝的青睞和重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是該討個媳婦了。而且這幾日前來拜訪的官員,有的直接攜著自家女兒一起過來的,其中的意味不用言表也曉得。只是沈大娘看沈謙之對那些姑娘都不感興趣,也便沒說什么,畢竟來日方才,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挑選兒媳婦。 可是今日媒婆說親的對象是岑尚書的女兒,沈謙之又在岑尚書手下做事,若是娶了他的女兒,定然很快便能受到提攜,且更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了。 如此沈大娘便自作主張幫沈謙之應了下來,還塞給媒婆二錢銀子,媒婆當即樂得沒了眼,指著院子中的唐寧問:“那姑娘可是您的女兒?我瞧著她模樣也很水靈,就是性子冷了些,若是還沒許配人家,我便幫著尋一個,這京城的青年才俊我可都了如指掌?!?/br> 沈大娘尷尬地笑笑,不曉得該如何介紹唐寧,想了片刻,心虛道:“她不是我的女兒,不過是個、是個灑掃丫頭?!?/br> 她說完,立即轉過頭去看唐寧。好在唐寧并無任何異樣,該是沒有聽見吧。 媒婆一聽唐寧是個灑掃丫頭,自然也沒了興趣,與沈大娘又寒暄幾句,便要離開,說是再去尚書府一趟。 沈大娘送媒婆出門,回頭看見唐寧已經拾起了掃帚,準備打掃庭院。沈大娘方才在媒婆面前貶低了唐寧,這會兒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便上前按住她的手:“阿寧,這種事讓他們來做就好了,你陪大娘說會兒話吧?!?/br> 唐寧被沈大娘拉著進了屋,她看到沈大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猜到她要說什么,不等沈大娘開口唐寧便說:“官場復雜,沈大哥如今這般受到陛下偏心,定然會惹來別人眼紅,若是有棵大樹可傍,別人定然也會忌憚三分。倘若您覺得岑尚書的女兒不錯,便去說服沈大哥娶她便可,我十分支持您的決定?!?/br> 沈大娘原本還不知該如何開口,聽到她這番話,不由舒了一口氣:“阿寧,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大娘也絕對不會委屈了你,以后一定給你找個好的如意郎君?!?/br> “我的事情您就不用cao心了,若不是沈大哥摔傷了腿,我許是早就離開了?!碧茖幷f,“若是以后沈大哥娶親,新婦進門,我這身份留在這里委實尷尬,總不能真的做個灑掃婢女吧?!?/br> 沈大娘心中一慌,忙解釋道:“大娘沒有要看低你的意思……” “沒事,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就好?!碧茖幤鹕?,對她行了一個大禮,“大娘,這幾年承蒙您的照顧,讓阿寧得以過了幾天清凈日子。以后阿寧就不叨擾了,希望您多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和沈大哥?!?/br> “阿寧,你這是要?” “我今日便搬離這里,若是以后還有機會,我會來看您的?!?/br> 沈大娘以為唐寧這是心里不痛快了,連連搖頭:“阿寧你別生氣,大娘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大娘真的拿你當女兒看待的。你別走,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能去哪呢?” “我有手有腳,餓不死的?!?/br> “阿寧別走,至少別現在走?!鄙虼竽锢茖幍氖?,為難道,“今日媒婆剛來說親,你便要走,若是謙之回來,定然會以為是我將你趕走的,那我該如何跟他解釋呢?” 唐寧了然,笑道:“倒是我考慮不周了,那我過幾日再走便是?!?/br> 沈大娘看她此時的笑也不像是假裝的,不由心里更奇怪了:為什么聽到這種事情能無動于衷呢?她果真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嗎?那她為何要對自己的兒子這么好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晚上沈謙之回來的時候,沈大娘便將他叫道自己房中,將媒人介紹的這樁親事給沈謙之說了,沈謙之不同意:“娘,你怎么能胡亂幫我應下呢,我不喜歡什么尚書家的小姐?!?/br> 沈大娘瞪了他一眼:“你這傻孩子,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再說,人家可是禮部尚書的女兒,你若推了這門親事,那禮部尚書豈不是要給你小鞋穿了?” 沈謙之倔強道:“那我也不娶,我早有喜歡的人了?!?/br> 沈大娘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你喜歡誰?是哪家的小姐?” “她不是誰家的小姐,她是……”沈謙之望向唐寧的房間,忽然放軟了語氣,“娘,我喜歡阿寧,我想娶她為妻?!?/br> “不行!”沈大娘立即反駁道,“娘不許你娶她!” 沈謙之沒想到她會這般反對:“為什么?娘你不是也很喜歡阿寧嗎?” 沈大娘嘆了口氣:“阿寧是個好姑娘,可是、可是她配不上你啊?!?/br> 沈謙之不能理解:“她怎么會配不上我?倘若能娶到她,是我的榮幸?!?/br> 沈大娘又氣又急道:“兒你糊涂啊,你可知她是從軍營里跑出來的,她、她身子不干凈了啊?!?/br> 沈謙之笑道:“娘你才是糊涂,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可娘你怎么不想想,阿寧她武功高強,怎么可能會被人逼著做那種事,那許是是她隨口編來的借口罷了?!?/br> 沈大娘一愣,覺得這話有道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縱使這樣,她也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這不知根不知底的,咱可不能要,免得日后惹來什么麻煩?!?/br> 沈謙之皺了皺眉頭:“娘你別管了,阿寧是什么樣的人兒子心里清楚,兒子一定要娶她?!?/br> “好啊,你長大了,不聽娘的話了?!鄙虼竽锓鲋雷?,捂著臉哭起來,“既然如此,娘還留在這里做什么?我這就收拾東西回老家去,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 “娘你這是說的哪里的話?唉……” 唐寧聽著沈大娘房間中傳來的爭吵聲和哭聲,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打開窗戶跳到了后院,然后翻墻出去找酒喝了。 今晚天氣不好,起了大風,她裹緊了衣服,尋了個還未打烊的小酒館,要了兩壇小酒和一盤下酒菜,店家主動拿去幫她燙一燙,她便窩在角落里安安靜靜地等。 酒還未上,面前便坐下了一個人。 唐寧掀眼皮瞧了一眼,沒吭聲,低著頭繼續看桌面。 “就這么不愿意見到我?”對方含笑看著他。 “原想尋個清凈之處,真是處處不得清凈?!碧茖幤鹕硪?,對方卻將她攔了下來。 “我不打擾你,就是怕你孤獨,你若不想同我說話,我便坐在這里看你就好。若是你想念叨兩句,我便聽著?!彼麑⑺椿卦?,果真只是坐在她對面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店家將酒端過來以后,他便看著唐寧像是一杯接一杯地飲,好似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 好一會兒,唐寧喝得心里痛快些了,才同他說起話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讓沈謙之做探花,重用他,偏待他,把他捧成一個香餑餑,引得滿朝文武都想把女兒嫁給他?!?/br> 李昱輒笑了:“我不過是想幫你測一測他對你是否真心,若是他能經得住這些誘惑,以后你嫁與他我也不會說什么?!?/br> “多此一舉?!碧茖幇琢怂谎?,“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又怎么可能會嫁給他?他性子憨厚單純,對你對朝堂一片忠心,你沒必要這樣設計他?!?/br> “你果然還是這般關心他?!崩铌泡m幫她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突然想喝,便向店家又要了一個酒杯,“他若娶岑尚書的女兒,便在朝中有了依靠;若是娶了你,便是得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從未損失什么,只不過看他要如何選擇了?!?/br> 唐寧灌了一口酒,哼出兩個字:“狡辯?!?/br> 李昱輒不想與她談沈謙之的事情,便提起另一個人來:“你還記得南平王嗎?” “那個曾經救過你父皇一命的異姓王?” “嗯。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母后的壽辰,南平王也會來祝壽?!?/br> “哦?!碧茖帒脩玫貞艘宦?。 李昱輒卻是很有興致地講了下去:“南平王先前有個女兒叫安歌,幼時出去游玩時不小心走丟了,至今還未尋回。算算年紀,她同你差不多大?!?/br> 唐寧:“是么?” 李昱輒看著她,眸中有光,像是在等待她的夸獎:“我前些日子一直與南平王有書信往來,已經和他說好,你暫時用安歌的身份,她是郡主,身份不低的?!?/br> 唐寧舉著的酒杯停在了唇前:“嗯?” “南平王曾在危難之際救過父皇一命,父皇十分信任他,封他做了南平王,并將嶺南一帶的封地都賜給了他,嶺南每年進貢的物資幾乎占了國庫的兩成,連母后也要敬畏他三分。所以就算以后母后知曉你的真實身份,礙于南平王的面子,她也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崩铌泡m握住她執起酒杯的手,“如此,你便能正大光明地在這里生活了?!?/br> 第18章 待唐寧喝飽了酒時,已經是下半夜了。 李昱輒問她:“阿寧,你考慮得如何了?” 唐寧搖搖頭:“我喝了酒,腦中不甚清醒,不能做決定,你容我回去好好想想?!?/br> “那我送你回去,你回去慢慢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