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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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復瞳孔一跳。 常人看事情看三步之外已經難得,辛襄之言卻直接挑破五步之外,一把撕開了東、南兩朝看似并立無爭的面紗。 他呆愣,忘了回話,辛襄卻在這兩個彈指后回轉過身:阿復怎地不說話了?難不成你是覺得辛鸞他不敢打??? “不!”’ 司空復斬釘截鐵,立刻否認:“含章太子與陛下有深仇,他日若強,勢必弱我東境,之前臣不知他有主國之能,可這半年他政績赫赫,想來若不是今日交兵,數年之后,東、南兩方必然會有傾國之大戰發生?!?/br> “是啊,必有傾國之戰?!毙南氲穆曇糇兊眠b遠的,空空的,似有悵然,“誰能想到那個怕血怕馬怕雷的小孩有這么大的本事呢,墨麒麟的腦袋都被他一刀砍了?!?/br> 司空復聽其感慨,也不由地回憶起來:含章太子的模樣他已經記不清,單單記得那孱弱的少年有一雙極美極美的眼睛,過于懵懂,過于干凈,像分花拂葉的仙子,反倒不像儲君,可這他這半年,卻足以讓神京最桀驁的少年低下頭去,說一句“敬慕”,嘆一聲“佩服”。 “國中有鳳凰,止于王庭,十五年不飛,”司空復輕聲而念,“是鳥也,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哼?!?/br> 辛襄乜了他一眼,生硬道,“別瞎夸,先帝之子,天衍共睹,文要可安邦,武要可定國,他孟浪入蜀在先,輕信陷落在后,一個開明炎也能將他困住,還一鳴驚人?簡直就是蠢到了外祖家?!?/br> 司空復聳了聳肩膀:行吧,不許夸他弟弟,他換一個夸,“不過公子身在其中,不難得此事高瞻遠矚,難得在斬斷情愫,當機立斷。如此利落,微臣佩服?!?/br> 高傲如公子襄,你要有資格,才能夸獎他。司空復太知道辛襄心痛之所在了,所以巧之又巧,用夸獎來撫慰他。 “你若只是站在兩人之間,自然有很多方法騰挪,可你若是站在兩軍之間,誰也無法助你回天……” 辛遠聲的目光卻一下子虛了,耳邊空空回蕩著,只剩一道妖媚又強硬的女聲。 “不,這不是我的高瞻遠矚?!彼唛_幾步,輕輕地說,不知說給誰聽。 ……所謂平衡,所謂均勢,也可以不是旗鼓相當…… ……絕對的一強一弱,保一方性命,同時讓那一方再無還手之力。這天下,照樣太平…… 索亭港之敗后,緊接著就是移宮封鎖,深夜里他頭痛欲裂地在桑榆樹的臺階下輾轉翻滾,是那個少女擎著匣子走到他身邊,燃化了阿芙蓉,舀給他聞,煙霧繚繞,空氣里滿是墮落的芳香,迷蒙中,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辛襄的喉嚨一下子燃著了,伸手從那描金漆匣中又掏出一粒來咬在嘴里,一把將人掀翻在地,俯身呵上她的嘴唇—— 女孩咯咯地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北方女兒的原因,那樣淺淡的眼睛,那樣蒼白的皮膚,她野性難馴地看著他,胼指點上他的嘴,巧笑著避開。 “吸一口得了,全當放松……怎地還沒完了?” 說著,冰冷又僵硬的手指攀上他的太陽xue,揉起圈來,力道不輕不重。她躺在他的身下,眼神無比的堅定。 她說:“辛襄,振作起來?!?/br> 她說:“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盟友,我可以陪著你,陪你度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制定方略,重整旗鼓,不眠不休。所以辛襄,你給我振作起來?!?/br> 她有少女的容貌,卻無少女的心性,她那樣的堅決冷靜,神秘強硬,美麗決絕,然后,是他們的一拍即合棋逢對手,是之后西境的聯絡,是擴張的武備和父親轉好的關系…… “就是陛下那里,這事兒不太好辦?!?/br> 大帳中,司空復還在為他盤算,捻動手指。辛鸞這一次再無翻身之余地,但是辛襄這一腳踩下去也踩得太狠了點,陛下是在是沒有道理還留著他一條性命,“就算有西境的說法,可是一整個西境的分量,怕是還不夠陛下刀下留人……” 忽然間,帳外傳來亂哄哄的喧嘩聲! “怎么回事?”司空復心生警覺,立刻大步突出,掀開帳簾,“是那個悲門的女人又來劫營了?” 帳外,密密麻麻的衛士抓著自己的武器沖出帳篷,喊叫聲、兵刃聲,此起彼伏,沉暗的夜空壓在上面,營中卻仿佛有長龍臥地,充斥一片火光! “不不不……不是那女人!” 一次被那會飛的女人劫住,東境軍這些日子早有防備了!迎面跑向大帳的小兵臉上,流露出的是一種真正的慌張,他慌亂地跪倒在司空復面前,結巴著哆嗦,“是,是是……是鄒吾!鄒吾來闖營了!” 司空復心頭一顫:“你說什么?!” · 燕子陂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鄒吾垂著眼睛,姿態安閑地按劍坐在馬背上,在他身側,是密密匝匝將他圍住的東境軍。就在剛剛他單騎闖營的時候,這些人一擁而上,紛紛抽刀向前,他以無厚而入有間蹚出五百步,看他們越戰越勇實在煩了,便亮出名號,結果這些人一時間就像全體被拉住了一樣,齊齊向后退了數步。 此時他的四周,已無一合之將。 “叫辛襄出來?!?/br> 鄒吾冷淡地開口,蹙著眉頭看著這些兵士,“若再等不來,我自碾出一條路來?!?/br> 這個“碾”字太傳神了,甲士們舉著武器,紛紛喪膽,戒懼地盯著他,進退兩難。他們許多都是神京的子弟,聞鄒吾大名已久,原本來垚關前都在心里想著有幸與他交手,可是當真看到本人,那冷淡的壓迫已經讓他們無法呼吸。 “夜襲尋主帥單挑——!” 就在底層軍士進退維谷之際,他們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大喝和一匹駿馬的長嘶,眾人精神一振,層層的人墻立刻爭先恐后地讓出一條路來! “鄒吾?!毙料蹇炊四芹蛐牡陌滓掳遵R,穿過人潮,縱馬上前,“南境已經不堪到這個地步了?” 第191章 別離(6) “鄒吾?!毙料蹇炊四芹蛐牡陌滓掳遵R,穿過人潮,縱馬上前,“南境已經不堪到這個地步了?” 垚關,又是垚關。他們曾在這里正面對峙,曾在這里隔空對弈,兩戰都各有輸贏,如今,他們又見面了,在這繞不開的垚關。 可面對譏諷,鄒吾不為所動,只淡淡道:“我是來找你談事情的?!?/br> 辛襄胯下的小母馬輕蹄踏地,烈烈的火光里,直走到鄒吾的五步內,辛襄這才發覺不對。神態和氣勢不對。剛剛他乍聽鄒吾之名,以為他是來尋釁的,可此時再細觀他臉色,發現他毫無戰意,好像此來是勉為其難,是身不由己,是要完成他最后一項使命,然后便再無牽掛。 這樣的失意神態可不該出現在鄒吾的臉上。 辛襄愣了一下,忽然記起前幾日匆忙看過的情報:鄒吾的弟弟卓吾死于巨靈宮一役。弟弟,死了。那是辛遠聲想都不敢想的痛苦,他看到這條線報時忽然有了推己及人的感情,心像被針砭了一般,甚至都不敢細看。 辛鸞目光閃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又策馬上前了兩步,用不會有太多人聽到的聲音。 “什么事?!?/br> 這個世上,只有英雄會真正理解英雄,也只有英雄會同情英雄,哪怕他們只是敵手。 鄒吾半垂著眼睛,喉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單刀直入。 “先帝遺詔?!?/br> 倏地,辛遠聲的眼睛狠狠地睜大了:“你說什么?” 先帝是遇害喪生,生前怎會留有遺詔?! “……你沒聽錯?!?/br> 鄒吾看著辛襄,眼神沉默,聲音緩慢而鄭重:“是先帝遺詔,一份可以給你父親帝位正統的遺詔。辛遠聲,你放辛鸞一條性命,我告訴你遺詔放在哪里?!?/br> 那是鄒吾此生最快樂的一天。在渝都,在一個細雨的黃昏之后。辛鸞赤裸地在他身邊醒來,鄒吾覆在他身上垂頭看他,愛憐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那一天,他的阿鸞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一件事,一件足以撬動整個天下的秘密。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南境敗了,你敗了,我不在你身邊……不管局面糟糕到何種程度,把這件事告訴辛遠聲……他會勸住他父親,保你一命?!?/br> 當時,他這樣對他說。鄒吾不清楚為什么這般生死關口,辛鸞仍是不肯走這步棋,但是沒關系……他可以幫他走。 第192章 別離(7) 先帝遺詔中,天衍的江山,并不是留給辛鸞的。 就在濟賓王華容道偽作遇刺的那一晚,辛鸞從王府回來后罕見地在父親的寢宮消磨了許久,父子倆兩杯牛乳,促膝長談,連內侍如子升者也被趕出了殿外。 “爹爹早已準備好了傳位詔書,要傳位給叔叔,當夜他問我的看法,我說,’父親安排得很好。天衍本來就是有一半是叔叔打下來的,且論才論人望,兒子這一輩,我也顯然遠不如辛遠聲……兒臣愿意領命?!?/br> 當時的辛鸞,還是嬌生慣養、遠不知人心險惡的少年,幾日后,他活蹦亂跳、無知自覺地去送還白玉杯,哪里知道,早在那天晚上,父親的弟弟已然徐徐地發動了宮廷政變。 “王位權柄,天下至尊,我和爹爹什么時候貪戀過這個?” “辛澗他欲攬天下入他懷中,爹爹不是不給!我也不是舍不得!但凡他說一句,哪怕透露一點點的意思,我父子都會告訴他,他又何必如此酷烈,親手殺他長兄、逼我出宮?!” 天衍帝王,夏居清涼店,冬居溫室殿。 “……先帝遺詔,它就存放在溫室殿入門第十三塊地磚之下,挖其一尺,可見一玉匣,匣中蓖麻紙、驅蟲紙、金色綾羅三層包裹,解之,是為遺詔?!?/br> 深夜,王庭,辛襄不卸甲衣,于御道上大步流星,在他身后,是腳步堅定的親兵心腹和受到驚動茫然無措的的內侍,甲胄鏗鏘,玉佩琳瑯,眾人快步行在夜里,帶出一陣明顯的嘈雜。 “公子襄!公子襄,此處是禁宮……!” 有守衛上前阻攔,自先帝于此賓天后,溫室殿再不啟宮,辛襄看也不看守門的甲士,用木樁一樣手臂撞開了他們,一錘砸開黃銅大鎖,砰地一聲,推開厚重的宮門…… “你父王不就是差一項名正言順???這一封遺詔,足可給他名正言順……” 溫室殿的內殿被人推開闖入,入門第十三塊地磚被揭開,心腹甲兵燃亮宮殿燈燭,肅然環立,辛遠聲撩開頭上礙事的首絰,cao過一桿長鎬親自去挖…… “他有了先帝遺詔,便再沒有理由殺先帝遺孤,辛襄,你高抬貴手,放辛鸞一命……” 潮濕松動的泥土一鎬一鎬地被拋出來,鐵質的鎬邊很快就嗑到了一硬物,辛襄扔開工具,伸手去取,只見那匣子果真如鄒吾所說,是琉璃玉質,他雙手捧出,掀開那玉匣,解開分毫不差的蓖麻紙、驅蟲紙、金色綾羅…… 而在那綾羅之中,分毫不差的,一柄玉軸,一卷手書。 “孤,自感無期,頒天子詔……” 辛襄的眼前起了霧,他幾乎是慌張地,用力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沾滿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展開那玉軸,一字一句地看—— “立吾弟濟賓王辛澗為繼任,承接大統,即位治國……國中大臣元老必鼎立擁戴輔佐,凡有二心者,人人得而誅之。特此遺詔,曉諭朝野……” 溫室殿中忽有靈幡無風自動,兩廊的鐘罄忽地發出陣陣的轟鳴—— 辛襄抓著那兩張薄薄的絹綢,騰地站起! “高辛氏涉,十五年冬月。 “吾弟親啟……大禮教之案,乃為兄不得已而為之,雖出公心,然對爾常懷愧意……” 玉軸與絹書仿佛還帶著人的體溫,辛襄狠狠地抹了一把guntang的眼眶,另一只手接過親衛呈上的烈焰槍,夜色死寂中猛地朝著一眾親兵發令,狠狠撇頭,“跟我走——!” “高辛氏當國,況俊氏領政,爾有政才,久經歷練,頗具謀略,有爾承接大統,國政自不會節外生枝…… 夜色深沉,三十精兵手舉火把,跟著辛遠聲迅速往清涼殿進發,宛如耀眼的長龍…… “爾將來若推新政,可用齊氏、司空氏作馬前之卒,中境、北境為試驗之地,層層推進,徐徐圖之……南境兵權強盛,十一年前已有裴照之禍,墨麒麟其志不小,若欲其亂國,必要時可引而殺之,不必顧念其為孤之舊部…… “爾有大才,為政自有韜略,為兄唯一擔心只在爾性情過于決絕,恐待人有失寬容,虛謹記,為政為民應常懷臨深淵之警惕,履薄冰之謹慎,心懷敬畏,親之愛之…… “遠聲剛毅勇武,乃安邦定國之棟梁之才,只差心量不足,還需磨礪…… “國中無強主,亂臣必圖之。國之禍患,最忌內斗,高辛氏宗室朝臣唯有一心,方能強國,你我骨rou兄弟,立國治國,自當做出表率、大局為重,孤之言可警策高辛氏子孫世世代代,令其手足相親,多同心,少異心,多親近,少疏離……” “至于我兒,孤與阿蘅唯一之血脈,乃孤身后最為牽掛之人。他日爾百年之后,王位交接,不必歸還國本,唯求你這叔叔替我護他一生安寧,若無傾覆大事,允他富貴安閑、少病少災……” “瑯轍,為兄已將家將國全權托付,還請爾,萬萬善待?!?/br> 火把揮舞,厚重的宮門被撞開,辛襄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手舉遺詔,身后忽有甲士上前,破閘之水一般沖入清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