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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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署衙門的官老爺估計是早晨吃撐了行動比較遲緩,先到的居然是武道衙門的領隊田山七。 紅竊脂認識他,這是鄒吾都尊敬的老公門了,她挺意外:“這一片是你管?” 田山七步伐敦實,嚴峻著面孔,一絲不茍,“理應是乙字隊龐牙,他受了責罰被侯爺安排回家養傷去了,我便與丙子隊十天一輪換分管他底下五十人?!彼麆偮犝f極樂坊下游出了人命案子,雖然緝兇之事不由他負責,但是他清楚這事兒他首當其沖,還不如先帶一隊人手過來圍住現場,主動配合。 紅竊脂點了點頭,和他一道過去巡看,道:“看著姑娘的穿戴應是極樂坊的樂戶女子,兇徒對她施暴時,她應該是極力地反抗過?!?/br> 樂戶,即教坊司的娼籍。 田山七冷肅著一張臉,看了看那女子頭上的傷口:那是致命傷,直接砸碎了頭骨,豁出巨大的窟窿,真不曉得那暴徒何苦要用這么大的力氣。 “造孽。都是可憐人,何苦取她性命?!闭f著,這冷面高大百戶站了起來,又添一句,“這女人也是蠢笨,敵不過就姑且讓那狂徒得手算了,留的一命在,何必拼命掙扎?!?/br> 極樂館的女子貞cao如紙薄,這是她們吃飯的行當。就算兇徒是吃白食的,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男人實在想不出她干嘛抵抗。 紅竊脂眉頭一皺,這話她不愛聽,但是一想還是悻悻地沒有反駁。的確,暴徒在前,比起樂不樂意,性命還是更要緊一些。 兵戶很快便展開來大氈布要盛殮尸體,紅竊脂彎腰將自己的衣裳提起來,小兵翻動那尸身的時候,露出了剛一直被壓在草窠里的左手。 “咦?”紅竊脂隨意一撇,當即發現不對,田山七也看到了,立刻蹲下身子想要將那女子緊緊抓著的黑色東西摳出來,只是那女子抓得如此緊,好似死前最后一絲念想就是抓住這可以指認兇徒的證據,田山七也無法,嘆了一口氣,讓人先行殮裝。 紅竊脂站遠了一些,低聲道:“百戶也看到了罷,那女子手里揪著的黑色綢布,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武道衙門的袖標?!?/br> 田山七立刻沉下臉,“現在時疫當前排班嚴密,我帶的人又一向端正,不可能監守自盜!” 紅竊脂嘖了一聲,“沒說是你底下的小兵,能往來這個執勤地界還不受攔截的,你剛才不也說了?” 田山七倏地瞠目:“你是說……龐牙?” 紅竊脂抬頭看了他一眼:“至少他有嫌疑?!?/br> · 天衍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朝陽打頭。 下山城司署衙門在繁重的疫情分派下,新上任的藺宏藺大人,突接兩樁人命案子。 一樁極樂坊殺人案,來報的人打的是含章太子詹事府的名頭,他心頭一凜,還來不及派衙役趕赴現場,另一樁斗毆致死案,就驚天動地地喊到了他的衙門口。 狀告人是下山城一介尋常的中年婦人,喊冤有人毆殺了他的兒子,藺宏藺大人擺擺手讓底下人先去緝拿嫌犯,回來再審,誰知呈報的狀詞他只是聽了一耳朵,當即腳步一停,懵在原地。 · 與此同時,渝都,水軍碼頭。 辛鸞一身黑紅二色冕袍,左手略拖著衣擺,由城南宣余門出,拾級而下,身后跟著鄒吾、徐斌等一行十五人,輕車簡從。 今日行程他要檢閱南境軍,只是帝子未至,忽聞恢弘的雅樂排撻而起,辛鸞定睛一看,這才見偌大的水軍碼頭,此時竟然密密匝匝排了十幾排南境諸部衙署的大員侯駕,放眼望去,黃綠赤紫,雉尾金蟬,更在外圍立著一大圈蠹旗黃扇,鹵薄儀仗,更有甚者,他還看到了樂班與舞班。 辛鸞:…… 正逢麋集已久、翹首以待的官員們以左相陳嘉為首,瞧見了含章太子,當即有人一聲唱喏,站在前排的眾僚登時肅立抬手,深深拜倒,高喊:“太子殿下!” 辛鸞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又倏忽間舒緩開來。 等諸臣子行禮畢,他才緩緩頷首,高聲笑應:“諸卿平身?!?/br> 心里卻道:他昨日剛說過登壇稱帝茲事體大,容后再議,南君這是做什么?萬事未定,他擺什么天子儀仗? 鄒吾與徐斌為不可查地對視一眼,皆沒有說話。 辛鸞下到碼頭去,緊接著就是一番三紙無驢的君臣詞令,最終以時疫未靖,少做聚集為由,推讓了這很是不像話的鹵薄隊伍。 誰料辛鸞這一行這才要登上三百料的尖頭小船,忽有下山城司署衙門來報,說武烈侯之弟卓吾打死了人,苦主現告上衙門口。 此言一出,宛如滾油中濺開了一瓢水,辛鸞心頭一凜,鄒吾倏地繃直了身體。 與此同時,眾人嘩然—— · 距離水軍碼頭五里開外,疫癥新醫署坐落的西北區,東側入口。 一個二十出頭的皂衣公門,蒙著面,踉蹌著邁進醫署門檻—— 東側口是輕癥病區,他時間選得巧,夜里是病人反復最厲害的時候,清晨也即是醫署上下最累的時候,許多醫師和學徒這個時候都是困得直點頭,擎等著替班的人來好讓他們回去睡上一覺。 果然,一進門,他就見原本該迎客、居中指揮的館班委頓在迎面堂前藥王騎虎像的供桌旁,蒙面巾勒得他的臉有如刀刻,塌著肩膀,正對著一桌果品昏昏欲睡。 這皂衣公門是第一次踏進這新醫署,剛封城那幾日他在下山城的醫署徘徊,踩清楚了所有醫署的布局樣貌,但是顯然,這一處專門為疫癥新立的龐然大物,并不是那種尋常左廂抓藥又廂看診的結構。還是清晨,外面已經升起悶悶暑氣,這營建的新醫署倒是通風涼爽,沒有分毫的憋悶。 “你可知道負責營建設圖的是誰?含章太子把修建巨靈宮的老匠人張倧公都請出來了,那老頭兒,走過路過用rou眼看一圈,尺寸方位就有了?!?/br> 他隔壁那個長舌的箍匠蠢材,只是應征的一介雇工,在工地滿打滿算不超過十二個時辰,那洋洋得意的勁兒就已經蓋不住了,得空就大聲宣揚,“誒,龐牙,你別不當回事,這疫癥醫署跟你呆的那醫署可不一樣,你以為只要能搬來床褥能住人就萬事大吉?跟你說吧,地勢很重要!還要鄰水,這里面必須要方便隨時通風換氣,濁氣排到合川去,而不能郁積在渝都里,大學問哩!” “學問再大也不是你主建的!真有本事的,雇工的公頭醫署都留下當館班,你還不是被人攆回來!”是時,龐牙惡狠狠地瞪了街坊一眼,喘著粗氣“砰”地摔上門!把那惱羞成怒擋在門外。 新醫署是木料營建,占地三頃,各個區中間貫通一條通道,分出重癥、中癥、輕癥區域,各不干擾,兩側整齊排列住診的單獨隔間,保持正常通風。龐牙憑著記憶拖著廢腿往前走,估略這醫署中央應該有一個三區過渡點。 “欸……干什么!” 過藥王騎虎像的剎那,那鼾聲大作的館班忽地睜開了眼睛,夢魘一樣,眸光鏨亮地瞅著這不認識的人,忽地站了起來,“誰啊,誰??!別亂進!” 龐牙呼吸一緊,喘著粗氣隨手抓了個因由,“時大夫在這兒嗎?” 那館班狐疑地看他,打了個哈欠:“是啊,你是誰?” 龐牙把左臂一橫,露出黑色的袖標,沉聲道:“武道衙門公干,中山城極樂坊有傷患,找時風月大夫出診!” “不是……” 那館班看了眼袖標,材質沒錯,但好像窄了一截似的,他有些迷糊,想著這醫署女醫師不多,女病患大部分希望還是女醫師來照料,盡量醫患兩便,所以女醫師各個如珍似寶,時大夫則更是寶貝中的寶貝,這些天忙著和醫師們醫藥配伍,現在這個時辰怕是剛散了隊,還在配藥,“……武道衙門點名要時大夫???” “啰嗦!” 龐牙冷著臉,一把揪住那館班的衣襟,眼中含煞,“告訴我時大夫在哪,耽誤了大事你負得起責??!” 那館班當即嚇得一哆嗦,民不與官斗,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來指向回廊,求饒高喊:“往里走南邊第五間就是,時大夫在那里……!” · 只一息,辛鸞一顆心就狠狠提到了嗓子眼。 寶船下密密麻麻的眼睛望了過來,都在等著看含章太子要如何應對? 辛鸞放緩呼吸,壓住心頭波濤萬千,眉頭一皺,看向底下的小吏:“人命官司自有下山城三司總理案情,調查鑒定,你們藺大人若想查卓吾案,拿人問人執手令即可,報到孤這里來做何?” 他一番話說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滯偏袒。 那官吏反而一愣。 這人原也是五品的官吏,職級并不低,前段時候含章太子大權獨攬許多日,上下朝廷連個大氣也不敢喘,緊接著又是劇烈的人事調整,官場上上下下被好生調教了一圈,弄得他們人心惶惶,做事不敢有半絲的敷衍塞責,現如今南君雖然回來了,可太子與南君兩方合作看似親密無間,底下人許多事情處理又沒了主意。 按照道理來說,武烈侯的弟弟圣寵優渥,害怕干涉到殿下,今時又只是殺了個平民,是必須回護的??墒堑钕虑坝姓特熃嫉氖吕谙?,又有堅守法度斷案不容紕漏的警告,上司被這一條明規則一條暗規則夾得是左右為難,只能讓人過來先通報,再看風向行動。 辛鸞如何不知道底下這些人的小算盤,只是現在是什么時候?什么場合? 朝中大員無數的目光都凝住了他,辛鸞心頭有數,不消一個時辰,整個渝都都會知道。 “既然是苦主剛報上衙門,即是案情尚未斷查明朗,卓吾與孤有私交,可孤也不敢鐵口直斷?!彼碱^微蹙,“你不去拿人,還在此遷延什么?是害怕他拒捕不成?” 這…… 那官吏遲疑了一下:卑職沒想遷延啊,這就要告退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的確害怕拒捕,金章銅虎,這可不是隨便是誰都敢去拿的。 辛鸞也不等他回話,道,“你若擔心,武烈侯與你同去,他哥哥在,他也不敢放肆?!闭f著他撫袖轉身,錯身時輕輕地與鄒吾對視一眼,鄒吾緊鎖著眉頭,立刻頷首,下船。 說卓吾毆殺了人,無論是辛鸞還是鄒吾都是不信的,可他們也清楚若不是真有牽連屬實之處,沒人敢在太子面前口出這等狂悖之言。 只是鄒吾這一走,能震得住場面的虎將便也沒了,今日下江行十數里閱兵,深入南境軍五萬精兵駐守之地,光靠他們這幾個侍衛和文臣可不像樣子。 “殿下……您看,是不是改日再去?” 徐斌湊上前來,謹慎得就像個小腳老太太,“今日私署衙門之事太突然,就怕南君有詐,您孤身前往,若南境軍有異動,這便如何是好?” 辛鸞眨了眨眼睛,“司署衙門的一把手是我從下面新提拔的癡人,你看他今日眾目睽睽上報就看得出。南君梟雄人物,要是這樣的人都要煞費苦心地買通只為害我,他不怕丟人,我先替他丟人?!?/br> 徐斌:“可……今早只是登船便一波三折,如此出師不利,就怕南君來者不善?!?/br> 辛鸞拍了拍他的手背,“沒這么嚴重,我這點膽量還是有的?!闭f著他笑著朝下面了一句,饒有興致地喊:“樂班一列,點前二十四名琵琶手上來?!?/br> 如今局勢險而不危,虎狼面對虎狼,還會斟酌著不敢妄動,可他一旦發現對面的是膽小的羔羊,虎狼只會毫不猶豫地撲身決喉。這權力角逐因人而異的精微的奧妙,外人不可言傳,辛鸞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今日不能不去。 · 與此同時,才通宵清點完資材的卓吾,渾不知大禍將至。 一夜跟木帚、紡錘、晾干、油布、木板打交道,卓吾從倪家莊園的號房里出來,在一次油然感慨起:“真不清楚老百姓到底會捐來什么花樣資材”這件事,但是這些有的名字都喊不出來的東西,他又不能不理,因為事實幾次證明,許多看起來根本沒有用處的東西,結果送到各處的醫署和一線衙門,居然還都能歪打正著地用上了。 何方歸昨夜回來找他說話,順便教了他幾個字,隨口說起他哥和辛鸞在私宴上說他拉起大旗周轉民間物資,辭氣中滿是贊賞,小卓嘴上不服氣,說夸獎的話,辛鸞會說,他哥才不會說。何方歸拍了拍他的后腦勺,說就屬你哥嘴上最得意,怎么他就不會說?是時小卓抓著炭筆,這一拍仿佛被火燎了一下,驚得原地起跳。 可能是何方歸帶來的消息,他一晚上都干勁兒十足,他感覺自己這條路沒錯,他哥和辛鸞都已是這世間難越的高峰,在他們后面走壓他們的車轍,很難有用武之地,還不如另辟蹊徑自己闖個天地。 赤炎的伙食永遠量大份足,卓吾用布簾子給自己的伙伴們包了二十多個大包子,還有一食盒的小菜米粥,步履雀躍,直往自己住的那一趟平房里走…… “誒誒誒!快看快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東西!” 平房里剛睡醒的猴子們又在大呼小叫了,這個年紀的半大小子到哪里都能取樂,扒到一個鳥洞都能嗚號半天,卓吾自認還挺老成,在外面的桌子上把飯菜一放,朝里面大吼一聲:“吃飯了——!” 誰知這些每日餓死鬼投胎的人,居然一個也沒出來,里面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還在喊,“快快,裴二,他回來了!你問他問他這是打哪來的!哈哈哈哈哈哈,讓他進來!” 卓吾心頭一跳,立刻有不好的預感,扭頭沖進房去,一見,果然,辛鸞那件貼身衣物被人翻了出來,六七個人圍著好奇地亂摸! “還給我!” 卓吾眼里根本也看不到別的,直接怒吼一聲,沖了過去! 誰知道拿著那小小布料的人立刻一閃,大笑道:“哇!卓老大真有你的!這樣貼身的東西都能拿到!快跟我們說說,我們也學學!” “對!”一群人笑得yin褻,哈哈哈大笑著一起起哄:“卓老大,快說快說!” 卓吾卻一點也沒有跟他們玩笑的心思,他冷著臉呼呼喘氣,死死看定了那人,伸出手去,“胡八,你別讓我跟你生氣,把它還給我?!?/br> “干嘛這么認真啊,又不是多大的事兒……” 那一件布料似杏色,又比杏色多一分薄紅,他們這些孩子叫不出那顏色的名字,只覺得白綾紅里的抓在手里薄如蟬翼,觸手如馬奶般冰涼絲滑,讓這些泥地里滾出來的小子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胡八捏了捏那衣服,本來就是玩笑,誰知道卓吾這樣較真,反而真的不樂意了,“都是兄弟,上上下下跟你挨累過命的交情,你就因為這么一件衣裳要跟我生氣?” “還給我!” 卓吾大吼,手又狠狠振了一下! “是帶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