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她蹙著柳眉,額角凝了細密香汗, 鼻尖處也微微泛紅,在搖曳的兩盞孤燈下格外嬌柔堪憐。 裴濟垂眸, 趁她未有所覺時,一點一點仔細端詳著她嫵媚動人的臉龐。 他一手摟在她肩頸后, 一手環在她腰上, 情不自禁地又湊近些,輕輕含住她泛紅的鼻尖,一下一下啄吻著。 麗質連睜眼的力氣也沒了, 只含糊地輕哼一聲以示不滿。 裴濟環在她后腰的手掌緩緩用力,力道適中地替她按揉著腰背,稍稍緩解酸痛,這才令她輕蹙的眉眼慢慢松開,乖順地任由擺弄。 動作之間,才平復下的燥熱再度升騰而起。 他只猶豫一瞬,便選擇順從心意,再度覆上她溫熱柔軟的身軀,或輕或重地撫弄。 只是這一回不像方才那樣強勢,他多了耐心,溫柔地對待,直令她感到舒緩愜意,才慢慢放開。 …… 大半個時辰后,裴濟翻身而下,喘息著摟她在懷,頓了片刻后默默起身,將她抱到床上,取了巾帕替她清理。 麗質仰臥在床上,睡著了似的,待他弄好了,起身給自己穿戴時,才幽幽睜眼,望著他的背影,問:“將軍今日過來,可是要說賢妃的事?” 裴濟動作一頓,轉過身來,坐在床邊,凝著她微微點頭。 麗質心下了然:“若妾沒猜錯,賢妃應當對將軍有心吧?她今日的反常,是否因知曉了將軍與妾的事?” 裴濟的面色一點點沉下來,肅然道:“是,昨日在林中,她看到了?!?/br> 其實他還想解釋自己對賢妃沒有半點私情,他在男女之事上僅有的那點心思,早就已栽在她這里了。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淡淡的一句:“她雖說了不會將你我的事說出,可似乎也生出了在后宮爭鋒的心思?!?/br> 他到底沒有任何立場向她解釋自己的清白。 麗質似乎也不在乎他與徐賢妃到底是何關系,聞言有些許詫異,又細問了兩句。 裴濟便將昨夜二人的話盡數道來。 麗質挑眉,輕笑道:“她倒是個妙人兒?!?/br> 裴濟雖沒直接承認,到底也算默認了賢妃對他的確有愛慕的意思。 她本也不擔心賢妃會貿然將此事捅出去。 一來沒有證據,若直接向李景燁告發,他恐怕也不會相信,頂多有些猜忌罷了;二來,裴濟身份特殊,若當真查出這樣的丑事,以李景燁疑心頗重,又講究面子的性子,恐怕會連告發之人一起處置。 況且,她幾乎能肯定,徐賢妃對李景燁沒有半點男女情分,應當也不會對他有維護之心。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徐賢妃分明愛慕裴濟,卻沒有因她與裴濟的私情而將矛頭直接指向自己,反而在發現裴濟與她心總所想不一樣時,便主動斬斷青絲,隱隱有跳出從前的拘束牢籠的趨勢。 徐賢妃似乎明白,雖然宮中是她這個貴妃風頭最盛,可歸根結底,她身后沒有半點可以依靠的權勢,實則是最不堪一擊的那一個,反而如蕭淑妃等人,背后有顯赫家世支撐,才最難撼動。 裴濟見她毫無芥蒂的模樣,心底掠過一陣苦澀。 “她雖如此說,可往后還得小心提防才是?!?/br> 麗質點頭,深以為然。 眼下看,徐賢妃恐怕不會對她如何,可誰也不能保證日后如何,既有把柄在旁人手中,自然要更謹慎。 不能主動害別人,便要盡力提防著。 她思忖片刻,雙眸平靜地望著他,輕聲道:“往后若無要事,就別再見面了?!?/br> 裴濟眼神微動,心漸漸往下沉。 其實來玉女殿前,他幾乎已料到她會這么說。 畢竟她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別有用心,哪怕后來有了肌膚之親,也總是冷靜自持。而如今私情被人知曉,最妥帖的方法便是不再見面,不給旁人抓住把柄。 可饒是如此,聽她這樣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仍會感到幾分失落。 他抿了抿唇,移開視線,嗓音有幾分干澀:“好,臣也正有此意?!?/br> 麗質點頭,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斂了神色,輕輕握住他擱在床邊的右手指節,仰面道:“將軍先前答應妾的事——” 裴濟飛快地看她一眼,將指節從她手中抽出,沉著臉道:“答應了就不會變?!?/br> 說罷,不再逗留,豁然起身,將僅有的兩盞燭火吹熄。 屋里驟然暗下,麗質一時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漸漸遠離,直到出屋,知他已離開,便闔上雙眼,徹底陷入深睡。 …… 翌日,天還未亮,李景燁便起身更衣,乘步輦從長湯十六所離開,往前朝而去。 昨夜雖早早熄燈,他卻因懷著心事,輾轉許久才淺淺入眠,此刻坐在步輦上,仍覺得困意不斷,不由伸手輕輕按揉眉心。 片刻后,御輦過月華門,正遇從少陽湯離開的裴濟。 李景燁望著行禮起身后身姿挺拔如青松的表弟,忽然想起了什么,命他走近些,上下打量一眼,輕聲問:“子晦,那日你飲過鹿血酒后,感覺如何?” 裴濟一愣,沉肅的面上閃過一絲詫異,斟酌道:“臣當夜稍有燥意,后來便一切如常。陛下可是覺得哪里不妥?” 李景燁眼神頓了頓,隔著微弱的晨曦端詳他,見他果然神采奕奕,方搖頭道:“無事,不過是想起你也是頭一回用那物,又還是個不曾娶妻的,才隨口問問?!?/br> 裴濟飛快地看一眼李景燁眼底不甚明顯的青色,垂眸道:“多謝陛下關懷,臣先前不曾在意,方才陛下提醒,臣還是要回去再請醫者號脈。到底是用了不曾用過的東西,得仔細些?!?/br> 李景燁聽進心里,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既如此,快些去吧,今日無大朝會,朕準你先出宮?!?/br> 裴濟應聲退去。 …… 午后,待將這兩日積壓的政事處理妥當,李景燁方將一眾朝臣遣散,回到飛霜殿中小憩。 何元士照他的吩咐,避開旁人耳目,將一向負責給陛下診脈的張御醫引入殿中,立在屏風后,輕聲道:“陛下,張御醫來了?!?/br> 李景燁閉著眼“唔”了聲,將左手伸到榻邊擱著。 張御醫遂上前,照規矩伸出兩指,仔細替他號脈,隨后又是一番觀察詢問。 李景燁揉著眉心坐起身來,一一答過張御醫的話后,終于露出幾分憂色:“朕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他今年不過二十六,正該是年輕力盛的時候,先前雖常會疲憊,卻從沒有過精力不濟的感覺。 昨日的那一陣忽然乏力,著實讓他有些擔憂。 到底做了六年皇帝,思慮漸重,對身體與壽命也開始憂心起來。 張御醫是名醫之后,負責替皇帝診脈已有數年時間,對他的情況最是了解,待問過后再度診脈,方暗舒一口氣,答道:“陛下身子康健,并無不妥。只是先前因太后的病情,陛下坐臥不寧已有多日,是以有些體虛。鹿血本是滋補養氣之圣物,若稍飲半杯,對陛下確有益處,可若飲下整整兩杯,便著實有些多了,加之陛下還行獵、擊鞠,這才有體力不濟之象?!?/br> 李景燁問:“如此,朕該如何?” “陛下不必過慮,只需好好休養,莫消耗心神,忌大損大補,數日后便能恢復如初?!?/br> 李景燁聽罷,這才放下心來。 可轉念想起那日不住勸他飲酒的蕭沖,眼中又閃過幾分疑慮。 何元士將張御醫送走后,見皇帝正出神,也不敢打擾,只悄悄在杯中添了茶水,便要退到一旁。 可腳步尚未邁出,卻見李景燁已伸手取過茶杯,呷了一口,道:“備輦,朕去看看淑妃?!?/br> …… 長湯十六所,蕭淑妃午后才飲下這一日的安胎藥,正含了顆腌漬的果脯在口中驅藥味。 身邊的宮人蘭昭捧來幾樣才做好的點心,道:“娘子,這是方才司膳司才送來的?!?/br> 蕭淑妃面色郁郁,望著盤中精致可口的點心,半點食欲也沒有。 她本就懼怕孕后身形走樣,因那日被陛下斥責后,才勉強說服自己照著女官的囑咐多用膳食。 可昨日徐賢妃的異常和陛下態度的微妙變化,著實讓她心里沒底,本就因害喜而不大好的胃口也更加小了。 正猶豫著要讓蘭昭將那糕點拿走,便聽外頭傳來聲響,隨即有人喚“陛下”。 她忙讓蘭昭將糕點放下,起身便要迎上去行禮。 李景燁微微笑著進來,揮手示意不必行禮,拉著她一同到榻上坐下。 蕭淑妃心底有些驚喜,又見他面色無異,不由問:“陛下怎這時候想起到妾這里來?” 李景燁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道:“才理完政事,想起前兩日在外,都未問過你的情況如何,便來看看?!?/br> 說罷,他視線望向案上的點心:“怎沒吃?可是覺得滋味不好?” 蕭淑妃搖頭:“不不,妾正要吃的,陛下便來了?!?/br> 她知道他希望自己能多用膳食,將這一胎養好,便當著他的面伸手捻起一塊,送入口中。 然而舌尖才沾上那軟糯的口感,喉管中便感到一陣克制不住的酸澀猛的泛上來。 她忙側過臉去,以袖遮面,對著蘭昭眼疾手快遞上來的銅盆干嘔兩聲,吐出少許穢物。 李景燁下意識蹙眉,隨即恢復如常,命人倒了溫水來,親手遞過去。 蕭淑妃滿面羞慚,臉也不敢抬,接過水漱口后,含著淚歉然道:“妾失禮了?!?/br> 李景燁看著她,輕嘆一聲,伸手拉她坐到床邊,示意她躺下,耐下心來溫聲道:“你是懷了朕的孩子才如此,算不上失禮。吃不下便先歇一會兒,待好些了,再補上就好。明日再讓女官過來,看看是否有法子能減輕你的害喜?!?/br> 蕭淑妃心底一暖,幾乎要熱淚盈眶。 “多謝陛下這樣關心,妾感激不盡?!?/br> 李景燁的眼中閃過一瞬猶豫。 他撫了撫蕭淑妃緊緊拉著他的手,輕聲道:“朕看你近來身子已十分不便,宮中的事就暫且不要管了,橫豎有賢妃在,她自會料理,你只安心養胎便好了?!?/br> 蕭淑妃的面色一下僵住了。 第38章 懷孕 當夜, 李景燁未召幸任何嬪妃,而是遵了張御醫的囑咐,獨自宿在飛霜殿中, 修身養性。 麗質聽春月說過后,大大松了口氣。 昨夜裴濟離開前, 替她抹了一回藥, 今日白日, 她又自己抹了兩回,現下身上的痕跡雖然好了大半,可她打心底里還是盼著李景燁不要來。 此事雖能有快意, 卻也禁不住如此頻繁。 她回想著先前見到李景燁時的模樣, 料想他這兩日恐怕累了,精力不濟,該歇幾日才能恢復, 便慢慢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