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姑姑們上了碗桂圓紅棗茶給她。 岳金鑾看著清湯寡水的,眉挑薄怒,“我好歹也是定王妃了,還不能吃個rou包子了?” 誰規定王妃們早上只能喝茶? 姑姑們對視一眼,“王妃且忍一忍,這早上吃多了,上了花轎若是有個三急,可丟人丟大發了。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出錯,先喝一點墊墊饑潤潤唇,等進了洞房等殿下那會,自有人會準備您用膳的?!?/br> 岳金鑾忍。 她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等人給她描了妝,一應準備妥當。 頭上身上的鳳冠霞帔分量不輕,她第一次試圖起身居然沒能起得來,還是燈草偷摸喂了她一口柿餅,她才有了力氣。 門外有人道了聲定王來迎親了,所有人都簇擁著她離開閨閣,上正廳拜別父母。 去往正廳的路上,岳金鑾似乎覺得年少時的一幕幕都正從袖子里穿過,在風聲中獵獵輕震,像童年母親唱的一首不知名的歌謠,字句不清,吐字柔軟,她的哭、笑、開心、生氣,都在那首歌謠里珍存。 昨日該說的都說過,岳家二祖、岳昭、溫采采坐在堂上,忍著淚意笑得和煦,交代岳金鑾與秦恕日后要夫妻同心。 溫柔的祝頌是娘家最后的儀式,岳金鑾聽得想哭,想起不吉利,又憋了回去。 秦恕立在她身側,她僅能看見他的靴袍暗紋,聽他溫聲答應岳父岳母的交代。 轉身要上花轎時,趁著眾人不注意,衣袍交錯間,岳金鑾勾了一下秦恕的手心。 她披著紅蓋頭,看不清神情,秦恕掃過眾人,輕輕回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然后便被人分開了。 岳金鑾趴在岳金吾背上,被他送上花轎。 哥哥本在外地帶兵駐扎,是皇帝開恩才許他回京,岳金吾原也是白白凈凈的官宦子弟,這些年在外面風吹雨打的,肩背比往日更厚實,岳金鑾知道這少不得是用身上的傷疤換來的。 她長大了,哥哥也長大了。 “日后你不在家,我也不在家,爹爹娘親沒人陪了,你快娶嫂嫂,好讓他們含飴弄孫,我這個做meimei的都嫁人了,你怎么還沒開竅?” 岳金吾低低的笑,“啰嗦,都嫁人了還像個小雀一樣嘰嘰喳喳,得虧定王不嫌你?!?/br> 岳金鑾輕掐了一下他的耳尖,“聽我的,在外面要多保重,爹爹娘親年紀大了,不要讓他們擔心,我也會多請老天爺保佑你的?!?/br> 岳金吾難得不和她嗆聲,靜靜聽著。 花轎到了眼前,他把她放下,扶她彎腰進去。 女官要將簾子合上時,岳金吾抬手擋住,低聲道:“你也要多保重,哥哥不在京里,受了欺負就回家,等哥哥回來為你做主?!?/br> 岳金鑾道:“好,這個聽你的?!?/br> 娶王妃的場面百姓們多少也見過幾回,嫁郡主這么隆重的還是第一回 。 見過岳金鑾長大的人都以為她是嫁不出去的,沒成想嫁了個這么俊的皇子殿下,心里暗暗為定王捏了把汗。 這位怎么也是上過沙場帶過兵的,應該不至于被寶寧郡主欺負太慘。 岳金鑾被出轎小娘請出花轎,行過紅氈,按照宮里的規矩拜堂。 秦恕的生母不在了,拜的是宮里的皇帝和岳貴妃,周圍不少人聲,岳金鑾聽得瑣碎,只知道幾位皇子都來了,至于朝臣,有她見過的,有她沒見過的,人人聲音里都洋著恭賀。 秦恕偶爾才回一聲,亦聽得出他難得的愉悅。 岳金鑾被送進房里,秦恕加冠不久,定王府處處都新,她坐著嶄新的床,雙足擱在踏幾上等秦恕。 女官看了看前廳情形,回頭問她:“王妃餓了嗎,殿下還有一會才能來,餓了可以少許吃一些點心?!?/br> 岳金鑾出家門時還餓著,真正進了定王府,心都在腹腔里懸著,一口都吃不下。 “不了,不吃了?!?/br> 吃著吃著把妝蹭花了怎么辦,秦恕撩蓋頭看見自己的妻子是只大花貓,定要笑她。 岳金鑾深呼吸,手還是哆嗦著扯住燈草的衣袖,“我怕,想壯膽?!?/br> 那本溫杏給的《陰陽玄女經》她還沒學就燒了,婚前女官姑姑們給的冊子又寫的云里霧里,看得她似懂非懂,但一聽到行那事兒很疼,把她嚇得直想一會跟秦恕求饒,又覺得太過沒面子。 第七十四章 紅蓋頭披在頭上, 岳金鑾像被困在五指山下的小妖,什么也看不清,呼出的熱氣又被紅布堵了回去, 烘的她小臉灼熱。 實在太悶了。 她坐不住,每過一會便問,“秦恕怎么還沒來呀?” 女官糾正她,“王妃既嫁了定王殿下,日后不可直呼殿下名姓, 要喚夫君?!?/br> 紅蓋頭乖乖點了兩下, 軟軟跟著叫,“夫君?!?/br> 女官聽出岳金鑾的聲音和往常不太一樣。 她以往沒有那么乖的,綿嬌的音調嬈在人心口上, 同為女子,女官亦聽得心臟猛烈撲通兩下。 這一嫁人,小霸王也成了繞指柔。 普天之下能把岳金鑾克成這樣的,只有他們這位定王殿下了。 岳金鑾問著問著,久等不來秦恕,便不再問。 待天色垂暗, 龍鳳燭臺底座上已凝了一層不薄的蠟淚,空中浮動著某種不知名的香氣, 沉濃的將流動的氣體都禁錮住。 整個洞房凝固成一張寄托柔情蜜意的紅箋,待秦恕親手啟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