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饒涉卻沒看他,過去把剩下的三個神像都看過后,才出了聲:“……這幾尊神像,被引著入煞了?!?/br> 神像入煞? 樊休有點懵,殿里這四尊神像他以前在書里看到過,都是很正派的神,南辟邪北治鬼東鎮煞西,這樣的神,也能入煞? 他覺得疑惑,另一邊,傅同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怎么回事?” “它們的眼睛被涂了血,于是陰陽顛倒,原先鎮煞現今鎮神,人鬼不分,還有它們身上的符?!别埳婺樕行╇y看,很艱難的把后面的話說了下去,“符紙是人皮所制,而上面的符文,是用混了兇殺之人血液的朱砂畫的?!?/br> 從聽到人皮制符這句話開始,傅同幾個人的臉色就已經和他差不多了,胃也有點不舒服,樊休尤其如此。 因為就是一分鐘前,他還近距離的摸過那道符。 他退后一步,不想繼續膈應自己,索性當沒聽到,俯身去撿剛剛掉在地上的東西。 撿到一半,突然又聽到一陣沉悶的嗡鳴聲。 以為是饒涉那邊又搞事,樊休揉揉眉心,相當無奈的回過頭,然后在一瞬間里,對上了幾雙驚愕的眼睛—— 正看著他的身后。 樊休心里咯噔一聲,緩緩的、慢慢的、極其僵硬的轉過了身,卻沒看到預想中血腥恐怖的場面,只有一只玻璃瓶。 或者說,是一只裝著薛陵血液的真空玻璃瓶。 它漂浮在半空中,里面的血液從瓶底懸浮而上,不停發出嗡鳴聲,像是要從瓶子里沖出來。 而這也沒用太多時間。 幾秒過后,“?!钡囊宦?,玻璃瓶的密封塞從瓶口彈開,血液隨著涌出,在空中停留一瞬后,迅速滲進了墻壁里。 再之后,金光乍泄。 墻上刻著的經文像水一般下滲至消失不見,被瑰麗的顏色取代。 那是一幅幅壁畫。 色澤艷麗,筆觸細膩,把墓主至死都不愿忘記的事銘記在那里,又在數千年過后,一點點,一面面,把它們鋪在了眾人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復習小貼士】 關于薛陵和晟陽太子的故事,具體請見第八十五章 。 然后渡陵這個是個轉折副本,這里過后就要把以前的事一點點解開了,然后因為不是專業盜墓文,所以這個副本的篇幅不會長,也就不會有什么刺激驚險的墓中故事。 最后就是,我覺得我能恢復日更辣! 今天的大家也要開開心心的呀w! 第102章 第102次太磨人 這壁畫和剛才墻壁上雕刻著的經文一樣, 從入殿的一角不斷向四方綿延,把周圍的墻壁都填滿了。 出于謹慎,幾個人沒有立即過去,用符紙測過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后,才放下心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壁畫起于南終于東, 第一幅在大殿南面墻壁的最角落。 幾個人走近看了看, 感覺第一幅壁畫的畫風挺有意境, 背后是江畔楊柳, 底下是水波粼粼,水上橫著一道長堤,一人立于長堤之上,正回首朝著畫外的人笑。 畫側面空白的地方,還刻著一些小字, 是夏篆。 認古字這種事樊休在行,自覺擔起了翻譯的工作。 “元和九年春,攜友同游虞水,于江中長堤初遇衍之,明眸善睞, 少年風姿,一見難忘?!?/br> 樊休把壁畫旁邊的話一字一句的譯了出來,說完摸了摸下巴,猜測:“這個衍之……是不是在說薛陵?” 其他幾個人和他是同樣的想法。 “應該是?!别埳嬲f,“不過這里好像沒什么有用的信息,先往下看看?!?/br> 樊休點點頭, 接著把目光移到了第二幅壁畫上,這幅壁畫的背景看著像是宮殿,剛才長堤上的人身覆盔甲,躬身站在殿上,周圍用筆墨粗畫了著幾個人,看五官是在笑,旁邊附著幾列小字。 “元和九年,暮冬之時,肅狼之師自南境歸于國都,再遇衍之,銅刃明甲,英姿勃發,吾心向之?!?/br> 也還是沒帶什么有用的信息。 樊休只能繼續往第三幅壁畫上看,這副的背景是城門,城外萬人遠行,這些人也只是粗略的描了一下,模糊不清,唯一的清晰的是最中間的人影,就像上幅壁畫所說的那樣,銅刃明甲,英姿勃發,戰旗獵獵身側,背影都帶著種說不出的意氣。 底下同樣有小字記錄。 “元和十年季秋,東境暴亂,肅狼之師受命東行,衍之隨長同行,歸期未定,驛信難至,吾心念之?!?/br> 而第四幅壁畫還是那道城門,只是畫中人從背影換到了正面,一身肅殺,眉目銳利,在身后獵獵寒風里漸進城門。 “元和十一年,孟春及半,東境平,路川定,肅師還都回朝。信入京都,輾轉反側,朝時侯于城前,日暮終見衍之,銅刃盡折,明甲殘破,風雪于身,然入我心者,風姿氣度尤勝從前,眾生難擬?!?/br> “吾心悅之?!?/br> 這副壁畫過后,畫上的著色風格驟然變了,從偏冷色的筆墨換成了一片充滿喜悅的紅,在前面幾幅壁畫里出現過的衍之穿著一身繡金喜服,背對畫外的人站在那里,面前一人和他執手相對,長身玉立,眉目俊朗,眼里的歡喜濃到仿佛就要溢出來,明亮guntang。 畫中人不勝歡喜,底下的字篇幅也很長,字里行間都藏著情意,這些情意隨著筆跡慢慢加重,到最后,便成了一句可以稱之為承諾的話—— “得遇衍之,吾生之幸,愿永以為好,白首不負?!?/br> 從一見難忘,到吾心向之、吾心念之、吾心悅之,再到愿永以為好,白首不負。 這壁畫與其說是壁畫,倒不如說是本帶圖的日記,還是那種癡漢與狗糧并存的日記。 而再往后也都是差不多的畫風,一座宮殿整整四面墻的壁畫,每一幅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衍之,訴說的也是對他的喜歡與想念。 一單身就單了四千多年的樊休:“……” 生活不易,古書嘆氣。 另一邊,傅同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按照薛陵之前所說,他是被喜歡的人推進法陣里,活生生剜骨磨灰后制成鎮墓碑的,但現在看壁畫,一個以那樣溫暖的心情喜歡薛陵,說白首不負,到最后還要把這種喜歡刻下來銘記的人,真的和上面做出那種渣事的人是一個人么? 這中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心里這么想著,傅同皺眉走到南邊角落,把墻上的壁畫從頭到尾的又看了幾遍。 這么看到第三遍的時候,終于又察覺到了另外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第五副壁畫,也就是成親那副壁畫。 它以第三人的視角記下了晟陽成親時的喜悅,而除它之外,地宮所有壁畫上記下的都是晟陽視角下的薛陵。 視角不同。 畫上的主體人物也不同。 傅同瞇了下眼睛,在那幅壁畫前停下,仔細看了一會兒后,最終把視線落在了畫中晟陽的眼睛上。 第一次看到這副壁畫的時候,他就覺得這畫中人的眼睛有些過于明亮了,再想想上面那些,問題恐怕就是出在了這里。 知道問題所在,那解決起來就容易的多了。 上古兇獸睚眥向來奉行簡單粗暴原則,召出兩柄柳葉刀就想直接往畫上丟,手抬到一半,又覺得他這樣不行,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后果,于是回頭看傅潛淵,小聲問:“可以嗎?” 別的不用多說,傅潛淵也知道自家崽崽想做什么,視線在畫上停留片刻后,低低嗯了一聲。 沒了后顧之憂,傅同朝傅潛淵笑了笑,隨即松開手,手指往前一撩。 下一秒,柳葉刀懸空而起,直直朝畫上人的眼睛刺了過去。 “嘭——” 刀在離壁畫還剩五厘米的時候被一道結界擋住,隨即被炸成碎片,而幾乎是在同時,宮殿的墻壁再次發生了變化,明艷的顏色消失不見,轉成一片偏青色的白,上面沒有任何畫,只有血一樣的字,潦草的寫在那里,陰森極了。 幾個人齊齊看向樊休,而后者不負眾望,把上面的字盡數翻譯了出來。 “元和十四年冬,大疫,疫病自西南起,三日傳入京都,衍之染疾,服藥一月有余,未見起色?!?/br> “元和十四年歲末,疫止,然衍之仍困于病痛?!?/br> “元和十五年春,衍之纏綿病榻,形銷骨立,已見咳血之癥,令召天下醫,入殿行醫者無數,皆言藥石罔醫?!?/br> “元和十五年,暮春及夏,衍之病重,再召醫,竟言壽不余三月?!?/br> 這些字文風平鋪直敘,看起來再冷靜不過,但字跡到后面越來越潦草,最后“壽不余三月”幾個字幾近癲狂,傅同一個局外人看著,都能從字里感受到他的絕望。 這樣潦草的字跡,重新穩下來是在最后兩段。 “元和十五年,將夏,一方術之士持書上殿,言衍之可救,書中所用之策聞所未聞,荒謬至極,恐有閃失,然……” “然,窮途末路,別無選擇,只得一試?!?/br> 字跡到這里戛然而止,樊休隨著停下,剛想回頭,突然看到眼前金光一閃,緊接著,那些字跡像是活過來一般,在墻上四處游走,到最后,居然重新組成了三幅壁畫。 第一幅是一個全身被黑袍籠住的人,正在向王座上的人獻書。 第二幅是許多人在開鑿地宮。 第三幅,是一個被鎖鏈懸起離地約二十厘米的棺材,第一幅壁畫里的黑袍人站在旁邊,俯身把一個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物件放到了棺材里。 這三幅壁畫并不是同時出現,而是一幅組成三秒后又再次消失重組,到最后的壁畫消失后,那些字跡也隨著隱去。樊休本來以為到這里就是結束了,沒想到這樣的想法剛出現,耳邊便聽到了“轟隆”一聲。 周圍原本沒有任何縫隙的墻壁上突然出現了極大的裂痕,慢慢往兩邊移開,周圍的轟隆聲隨著它們的移動越來越大,殿里也落滿了塵土。 塵土太多,遮眼也遮呼吸,幾個人暫時避開,等一切歸于寂靜后,回頭看過去,便看到四面的墻壁處赫然多出了幾道門。 是的,不是一道,是幾道。 傅同看了看,每面墻壁上兩道,正好八道。 從數量上看是開休生死驚傷杜景八門,但從方位看又不是這樣。 幾個人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半晌,饒涉放下絲毫沒有反應的羅盤,看起來無奈極了,問:“是選一個進,還是選幾個門每人進一個?” 樊休想了想:“還是選一個進吧,不然……” 他后面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但幾個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遇到那種打怪類的還好,簡單粗暴硬抗,抗不過跑快點就是,但這個地宮的屬性真的很迷,它就是個沒有危險但是也沒有提示的密室逃脫,一個點找不到,那就真的出不去了。 還不如一起來。 “那……”饒涉依舊很無奈,“進哪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