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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先進了門,看見祁果新半靠在拐子紋的床圍上,臉上掛著不可思議的笑,眼皮子不住上下打架,困頓的模樣讓皇帝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能就地栽下去。 皇帝僵硬著腿腳走到她身邊,叫了聲皇后,聲口竟然有些發澀。 都是頭一回做人阿瑪額涅,祁果新比皇帝顯得要鎮定多了,半句話沒提孩子的事兒,她一把抓歪了皇帝的肩上的披領,差點沒把皇帝勒死。 祁果新說:“萬歲爺,我快困撅過去了?!?/br> 皇帝的一顆龍心突然就穩當了,眼前這個一張口就瞎說八道的人,果真是他的皇后沒跑了,一想到是這個成天一派胡言的女人將要給他生孩子,皇帝滿腔的欣慰感不知從何而起。 沒讓皇帝抒發太多情感,太后也到床邊來了,她是過來人,有很多更細致的問題要問:“皇后,你身子眼下如何了?吃口上挑不挑?夜里睡得可還算踏實?” 雖然這些問題,祁果新還沒茵陳知道得多。 總算把零零碎碎的事兒都關照完了,太后在床邊坐下了,她撫著祁果新的手問:“皇后,你心里沒怨我吧?” 都木已成舟了,再問這個有什么用呢?即便她說不愿,難不成還能把宜貴人攆出宮去嗎?祁果新遲疑著搖搖頭,“后宮的事兒,一應由皇太后作主就是了?!?/br> 太后滿含慰藉地拍了拍,“好孩子?!?/br> 倆倆相對,均是不達眼底的笑意。 …… 一連著陰沉了許多天,今兒太陽終于從云后冒了頭,空氣里飄了些暖融融的味道。 太后免了祁果新的晨昏定省,她本還以為能過上吃了就睡的神仙日子,沒想到那幫御醫都說不成,干躺著不利孩子,得時時走動。 沒轍啦,那就走吧!禁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地方,由宮人攙著邁出宮門,隨便往哪個方向走一遭都夠受累的了。 初冬的日頭不烈,但就這么直落落照下來,挺晃眼的,祁果新被茵陳攙著,瞇著眼兒慢悠悠晃到咸福宮的西墻根兒外頭,嘿喲,里頭吵吵嚷嚷的,女子尖銳的指責一聲蓋過一聲去,將靜謐的冬日劃得七零八碎,可真夠熱鬧的。 祁果新皺了皺眉,“是哪處當差的宮人?” 禁城里不得高聲喧嘩,規矩沒學好,該處置的,照章程處置就是了。 薛富榮是老油子了,在宮里很混得開,得了令就領著人氣勢洶洶往咸福宮里拿人去了。 沒一會兒,薛富榮帶著原班人馬又蔫頭聾腦地出來了。 祁果新干眨了眨眼,“沒拿住人?溜了?”不能夠吧? 薛富榮領人一溜太監跪下去了,回稟道:“奴才沒本事,沒敢拿人,里頭吵嘴兒的是……是僖嬪娘娘和宜貴人?!?/br> 這可是奇聞哪!后宮嬪妃之間相處,甭管背地里扎沒扎小人兒詛咒對方,至少面兒上都是一派和和氣氣的,像這般市井潑婦罵街的還真是少見。 不過住在一塊兒的人,有些家長里短的糾紛也是在所難免。 成天被皇帝摁在養心殿里不讓往外挪動,祁果新對尋常嬪妃的生活感到挺好奇,賊兮兮地問:“拌嘴啦?爭什么哪?” 薛富榮張了張口,沒吐出音兒來,著實有些為難的樣子。 這么一來就更讓人心癢了,祁果新一疊聲催薛富榮快說,“咱們私下說說罷了,沒什么可避忌的?!?/br> 薛富榮只好含含混混地答了:“宜小主兒嫌僖嬪娘娘出身不高,說僖嬪娘娘……不堪一宮主位?!?/br> 位分是宮里定下的,還能容人打商量不成?祁果新撇著嘴點點頭,這郭宜爾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霸道不講理。 郭家的一對雙生花可有意思,姊姊薩伊堪打小恭順乖巧,偏生meimei宜爾是個冤家,脾氣壞得不得了,連郭家老太太都說,這丫頭別不是天生的克星,專來克他們郭家的。 太后也真是沒成算了,竟然把這樣的姑娘接進宮里來。 雖然祁果新是個沒實權的空架子皇后,可既然都讓她聽到了,總不能裝瞎坐視不理哪。 看來這樁閑事是鐵定得管上了,向來習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祁果新長長嘆了口氣,“轉道兒罷,上慈寧宮去?!?/br> …… 夜里,祁果新把這事兒告訴了皇帝,“畢竟是皇太后的娘家人,我也不好多說些什么,不過聽說后來皇太后把人傳去狠斥了一頓,應當是消停了吧?!?/br> 皇帝對后宮嬪妃的種種一向不大上心,鼻音里隨意地“嗯”了一聲,“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看著辦就是了?!?/br> 祁果新從皇帝肩頭上將腦袋越了過去,“萬歲爺,您在琢磨什么?” 皇帝腳邊堆了高高一摞書,他在忙著把意境好有深意的字用朱筆圈出來,留待起名兒的時候用。 祁果新順勢就在皇帝背上趴下了,“您喜歡小阿哥還是小格格?” 皇帝的龍頭深埋在典籍里出不來了,隨口咕噥了一句都成。 沒一口一個阿哥,狗龍有時還真夠窩心的,祁果新靠在皇帝肩頭,甜滋滋地輕輕捶了他一把,“真的?您沒唬我吧?” 皇帝這么說確實不單是為了哄她高興,他正值春秋鼎盛,又跟皇后燕侶鶯儔,將來還會有別的孩子,阿哥和格格都會有,這一個是男是女都沒所謂。 所以小子和閨女的名字都得先想起來,多預備上幾個,頭一個用不上,將來還能輪給弟弟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