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陸晚晚竟嫁給了謝懷琛。 從一開始,就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寧蘊輕握起拳頭,又慢慢放下,拇指上的那枚玉雕的扳指頓時碎成了無數片。 第102章 除夕 寧蘊從靖州刺史府出門后, 對街檐下一個戴斗笠的人走了過來。 他來到寧蘊身旁,將斗篷微微壓了壓,半邊面容徹底被遮在斗笠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寧太守?!蹦凶勇曇粲行┥硢? 喊了寧蘊一聲,問:“咱們何時啟程?” 寧蘊神色淡淡的, 他未置可否,沒有回答他。過了良久, 他才緩緩道:“你先回,我過幾日再回去?!?/br> “寧太守還在為安平公主之事煩心?”那人語氣淡漠,似有幾分不屑,頓了下,又道:“小人的消息千真萬確, 寧太守不信我還信不過五皇子嗎?” 寧蘊攏了攏衣袖,檀口微啟, 道:“我只信自己的眼睛?!?/br> 她是或是不是,只有他親眼看過才作數。 “寧太守……”他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么。 寧蘊微一抬手, 示意他不必多說。他只得將余下的話咽回腹中,滿臉不甘地看著寧蘊。 ———— 謝懷琛心煩氣悶,迎著風雪大步走回院內。 他和寧蘊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如今撕破臉面走向分崩離析, 難免有幾分悵惘。 他剛踏進院內,便看到纏枝花門下,陸晚晚踩著凳子在貼對聯。她手伸得高高的, 用小刷子把漿糊抹上去。她涂得很認真,像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謝懷琛走過去,從身后環住她,雙手用力將她托起。陸晚晚輕呼出聲,回頭一看是謝懷琛,這才輕舒了口氣,繼續貼對聯。 很快,她將幾副對聯都貼好了,謝懷琛將她放在地上,輕刮了下她的鼻子,問:“不是說了等我回來貼,怎么這么不等我?” 陸晚晚輕哼了聲:“等你回來,年都過完了?!?/br> 她悶頭整理東西,也不看他,雪腮微微鼓起,一副鬧小情緒的模樣。 “我會見客人晚了回來你就生氣,要是上戰場,讓你等久了,你會不會把家里房子都拆了?”謝懷琛笑著去摸她的臉。 她側身躲開:“我才不等你,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日子怎么痛快怎么過?!?/br> “那才好呢?!敝x懷琛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懷里,低頭吻她:“我就要你過得開開心心的,不為我擔心呢?!?/br> 陸晚晚氣鼓鼓地推他,卻反被他捉住雙手,禁錮在懷抱中,不讓她走,低頭埋在她的頸窩,嗅著女子的馨香,他輕舒了口氣,吐納的氣息噴灑在陸晚晚的頸窩里,癢癢的。 她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握了握他的手,輕聲問道:“夫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br> “什么事?” 謝懷琛說:“軍務上的,沒什么大不了,只是有點麻煩罷了?!?/br> “棘手嗎?我能幫你什么?”陸晚晚問。 謝懷琛搖頭:“你的夫君朗如星月,舉世無雙,無人能及,區區小事,何須夫人出手?” 陸晚晚唇角漾起一絲笑,露出小糯米牙,甜甜的。她轉身,勾起謝懷琛的下巴,笑著說:“本公主十分欣賞小將軍?!?/br> 謝懷琛擁著她扔到床榻上,去吻她的臉頰:“愿為公主裙下臣?!?/br> ————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辭舊迎新的日子。 裴恒來人請謝懷琛他們去前廳一同過年,陸晚晚拒絕了。從小舅母就教過她,過年的時候一定要一家人在一起。 公公婆婆遠在幽州,他們成婚的第一個年一家人便分開兩地。陸晚晚辭去裴恒的相邀,吃過午飯后喊了人來包餃子。 謝染徐笑春自不必說,白榮也來了。 他這兩日在照看裴翊修的母親,倒比前兩日精神好了些。 陸晚晚跟謝懷琛說:“他和舅母一樣,沒了生的指望,讓他照看翊修的母親,他有了責任,慢慢的會好起來?!?/br> 起初她很擔心白先生的狀況。 “白先生醫術很好,我想讓他去軍營當軍醫,你覺得如何?”謝懷琛問道。 陸晚晚眉毛一挑,覺得他這個主意不錯。人沒了求生欲望的時候,應該讓他體會到被需要。當白先生看到那么受傷的士兵等待他的救援,說不定就會重燃斗志。 “我覺得不錯,但是肯不肯去還得他自己拿主意,回頭我讓謝染去探探他的口風?!?/br> 下午大家在一起包餃子,白先生和陸晚晚負責包,謝染和謝懷琛則負責搟面皮,徐笑春和裴翊修則在一旁捏面人玩兒。 白先生餃子包得很好,圓潤飽滿,看上去俏皮可愛。 陸晚晚看到了,不禁夸他:“白先生的手比我的巧多了,餃子包得真好看?!?/br> 謝懷琛搟面皮的空隙探頭掃了眼,笑說:“白先生的餃子是天鵝,晚晚你的餃子……是……” “是什么?”陸晚晚挑眉看向他。 “你自己要我說的?!敝x懷琛笑道:“像烏鴉?!?/br> 一堆人朗聲大笑起來,陸晚晚又羞又惱,抹了把面粉便朝謝懷琛臉上抹去。謝懷琛笑著躲開,又去追她,捉著她將滿手的粉抹到她臉上。陸晚晚笑得連連求饒,裴翊修見了,猴兒一樣躥到陸晚晚面前,螳臂擋開謝懷琛,小豹子一樣護著她:“不許欺負皖姨?!?/br> 謝懷琛哈哈大笑,一把將裴翊修高高舉起,讓他架在脖子上,說:“小犢子,不錯啊,會護著我夫人了?!?/br> 裴翊修甫被舉得這么高,也咯咯笑了起來。 滿院人都樂得開懷,過年的氣氛越發濃烈。 白榮側眸看著安靜柔婉的陸晚晚,心下壓著的那塊石頭微微松了些許。他原本想問問謝懷琛關于他外甥女的事情,但這女子心胸開闊,有膽有識,自己的問題問出來豈不給她添堵。他將話壓了回去,有些自我安慰地想,謝懷琛這樣的人,眼光定是極好的,他外甥女也定是極好的。 只是,她命不好。 “白先生,你怎么了?”陸晚晚看他有些失神,怕他胡思亂想,問他道。 白榮不欲掃他們的興,掩藏好眼底的黯淡,朝她笑了下,說:“沒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br> “往事如斯,再難重回,最重要的是當下?!标懲硗硌垌纬?,安安靜靜地說。 白榮略頷首,手上動作極快,一個餃子又包好了。陸晚晚虛心向他求教:“白先生,你怎么包得那么好看?” 白榮放慢動作給她演示了一遍,問她:“看清楚了嗎?” 陸晚晚不好意思地說:“小時候舅母沒教過我這些,露丑了?!?/br> 白榮聽她說了幾次舅母,倒從未提過家人,有些納悶。但事關她人私隱,他也未多問。 “白先生是跟誰人學的包餃子?”陸晚晚問道。 白榮一笑:“我夫人。年輕的時候我走南闖北做生意,她怕我走到荒野無人之地會挨餓受凍,便教我做簡單的吃食?!?/br> 說起他夫人,白榮眼底一片溫柔。 陸晚晚便不再問了。 白榮眼神暗淡了一瞬,但他很快便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大過年的,不能給人添堵。 “少夫人,有一事我想問問你?!鳖D了片刻,白榮問道。 陸晚晚抬眸,眸子清澈如水:“先生有話但說無妨?!?/br> “年后少將軍還要回戰場,我想……我是否能去少將軍的軍營做名軍醫?”白榮問道。 陸晚晚驚喜非常,當即說道:“白先生愿意投軍從醫,這是大好的事情,我和夫君都感激不盡?!?/br> 白榮有自己的擔心,他身在羯族十八年,再回大成,又有誰能接受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人死而復生? 岑家早已家破人亡,他早就是孑然一身無家可歸了。 既是如此,還不如到軍營去,至少還能做些事。 聽到陸晚晚答應,他眉宇間散開笑意:“多謝少夫人?!?/br> 陸晚晚開心得很,今年這個年是她十八年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她雖然沒了父親,但又多了兩個父親?;噬虾玩倗驄D是如此疼愛她,她和謝懷琛又是如此契合。 從前遭受過的所有的罪都煙消云散,等待她的是嶄新的未來。 在泥淖中滾了一遭后,她才發現幸福是如此難能可貴。 她是如此珍惜眼前的生活。 傍晚天色將暗,院里便開始傳膳,一屋子圍坐在火爐旁,其樂融融,大家互相說著喜慶的話,恭祝來年萬事順遂。 一頓飯到最熱鬧的時候,裴翊修還當場表演了個猴翻。 翻完后他湊到謝懷琛身邊,虎頭虎腦地說:“謝叔叔,以后我也要跟你一樣做個大將軍?!?/br> “好!”謝懷琛朗聲大笑,將他抱在膝頭,問他:“你當大將軍做什么?” 裴翊修想了想,認真地說:“驅韃駑,定江山,保護娘親和皖姨!” 謝懷琛聽這小犢子要護陸晚晚,頓時心情大好,酒意上頭,抱著他去院里,嚷著要教他練劍。 紅色宮燈散發出橘紅的光芒,灑在院內舞劍男子的身上,將他的身影鍍上一層橘紅的邊,光亮如同踏月而來的謫仙。 徐笑春笑吟吟湊在陸晚晚身邊,笑吟吟地說:“嫂子,哥哥很喜歡小孩子,你們什么時候要小孩?” 陸晚晚睨了她一眼。 再回頭看著雪地里謝懷琛教裴翊修練劍的模樣,他是那般耐心和仔細。 她怕生孩子,從瑜兒死后就開始怕。 那種揪心揪肺的感覺令她痛不欲生。 但此時,她卻有些綺麗的幻想。若她和謝懷琛有了小孩,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吃過晚飯后,大家圍坐在火爐前取暖守歲。 噼里啪啦的聲音讓陸晚晚覺得更有過年的趣味兒,當年她還是孩子的時候,也喜歡這么玩兒。 中間宓蘭派人來過,讓裴翊修回去給裴恒拜年,他不肯,抱著桌子腿不撒手。 來人只得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