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白榮回頭看了眼,兩個羯族士兵已近在身后咫尺間。 大成的將士從山上俯沖而下,如一頭頭奔騰的虎豹。 他大驚失色,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匕首,無意摸了個空,原來方才爆破發生之時,他一低身,匕首從腰帶間滑落。 “站??!”羯族士兵的聲音離他十分近了。白榮不敢耽擱,奮力往前。但大成將士還未下來,他的心瞬間懸在嗓子眼。 他清楚地感受到羯族士兵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忽的,天邊劃過一道黑影,直向他身后墜去,他感到頸部一片溫熱,那雙鷹爪般嵌進他肩骨里的手松開了。 回頭一看,竟然是一支長毛破空而來,直插入抓住他那人的背部。 謝懷琛騎著馬,踏雪而來,臉上掛著得意而又驕傲的笑。 “白先生!”謝懷琛走到他身旁,翻身下馬。 他的目光落在白榮身后,四處尋覓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陸晚晚的身影。 “白先生?!彼眴柕溃骸白厩G人呢?” 白榮垂下頭,道:“對不起,昨夜穆善帶走了她?!?/br> 冷冷的雪花拍在謝懷琛臉上,他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趾蔓延到頭頂,沁入他的骨髓深處,令他忍不住戰栗起來。 白榮說:“穆善要的是我,我跟你一起回去?!?/br> 大成士兵已利落地解決押送白榮過來查探情況的羯族士兵,剝下他們的軍甲,利落地換上,整裝待發。謝染給謝懷琛留了身衣服,捧著走過來:“將軍?!?/br> 謝懷琛無聲接過,解開身上披風的絳帶,任由披風墜落在地,他一件一件拿起羯族軍裝,面無表情地往身上套。 很快,他便換好衣服。他看向珞珈山那個破爛的洞口,眼底有璀璨的光芒,在微微閃爍著。他朝白榮拱了拱手,道:“有勞白先生帶路,助我炸毀珞珈山?!?/br> 白榮回了一揖。 隨白榮回珞珈山的人不多,但他們都是謝懷琛麾下最得力的人,他們所向披靡,將會如一把利劍插進珞珈山羯族軍營內。 白榮走在最前面,謝懷琛眼神冰冷緊隨其后。暴躁和煩悶的情緒在他體內涌動,他急需大戰一場紓解內心的苦悶。 密道中燈影重重,只有少許羯族士兵看守著幾十個大成人完成密道收尾工作。白榮從他們身邊走過,做苦力的大成人紛紛嗤之以鼻。 他們是一國之同胞,都流落在荒蕪涼薄的羯族部落。 但白榮受穆善禮遇,助紂為虐,在他們眼中,這是背叛。他既背叛了自己的國,也背叛了自己的同胞。 謝染收尾,在即將與身側羯族士兵錯開身的時候對身邊的兄弟使了個眼神。 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刃利劍,飛快沖過去,插入羯族士兵的胸膛里。他們尚來不及反應,便睜著眼倒在地上,咽氣的時候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正在干活的大成人見此變故,皆目瞪口呆。 謝染瞥了眼頭也不回走了的謝懷琛,朝大成難民吼道:“從這里出去,就是大成的疆域,外面是咱們大成的軍隊,你們快回去吧?!?/br> 流民們在巨大的變故前一時間都反應不及,待謝染亦回身遠去,他們才回過神,忙跪下去叩拜這群天降的神兵。 ———— 珞珈山外羯族軍帳,大成軍將忽然對軍帳發動進攻,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但蕭廷早有戒備,是以及時調兵遣將,抵擋大成軍隊,戰事一時膠著,難分勝負。 徐笑春和沈寂在穆善的帳外徘徊了一日一夜。帳外打得熱火朝天,帳內蕭廷和穆善坐鎮指揮,軍帳看守之森嚴,遠勝從前。 陸晚晚被軟禁在穆善旁邊的一個軍帳里,看守絕不亞于穆善的軍帳。 “看到那邊的守衛了嗎?”沈寂指著關押陸晚晚的軍帳。 徐笑春頓了下,點了下頭。 “等會兒我去穆善軍營前制造一點混亂,你趁機進去將人帶走。那邊有馬廄,你們去馬廄找兩匹馬,往珞珈山去。記住,不要回頭,不管發生了什么都不要回頭?!?/br> 頓了頓,沈寂又問她:“你有把握打過他們將人帶出來嗎?” 徐笑春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指著自己,不怎么信任地問:“你是說我?” 沈寂沖她露出了一點信任的笑容,對她說:“我十五歲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小一點,我和我爹去救一個人。也是這種情況,我功夫也強不到哪里去,被敵人團團圍住,一邊哭一邊罵我爹無情無義,還一邊發誓要把人質救出來。那時我救的是個千金小姐,走路連步子都邁不開,現在她至少能跑能跳,還會騎馬?!?/br> 徐笑春微不可查地揩了揩眼角,她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可是……蕭廷一個人你就夠嗆。你對付得過來那么多羯族士兵嗎?” “當然打不過?!鄙蚣盘谷坏?。 徐笑春眉頭一皺,還要再說什么,沈寂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不過我腦子聰明,見勢不對我會跑的。要是你去,肯定就完了?!?/br> 徐笑春聽他還在打趣自己,嗤聲笑了下。 沈寂揉了揉她的發頂,露出了個笑容,默了瞬間,隨后又對她說道:“要是我運氣不好,你就……幫我去一趟忠勇侯府,找到沈將軍,說我有辱使命,下輩子再為他效勞?!?/br> 徐笑春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么,沈寂卻深深看了他一眼,在暮色下化成了一道殘影,倏地掠身出去。 沈寂身形太快,以至于他從雪地中穿過,落于軍帳前的路障上時,一群羯族衛兵眼神不大好,愣是都沒看到他。 他抽出長劍,橫于胸前,高高立在路障之上,大聲喊道:“叫蕭廷出來,就說故人前來相會?!?/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糖尿病警告。 第97章 出逃 軍帳外的羯族士兵同時拔出兵刃, 如臨大敵地圍成一圈,盯著突然落到他們身邊的大成男子。 沈寂目光四下一掃,手指緊了幾分, 修長的手指握著冰冷的劍把, 骨節因過分用力而發白。 他既不高,也不壯, 站在那里的時候好似隨時都會乘風而歸, 帶著幾分詭異。 很快,一個男子撥開眾人,從一圈士兵中分開一條路,在幾步之外戒備地瞪著沈寂:“你是什么人?” 夜風中傳來幾聲幾不可聞的窸窣聲。沈寂自幼習武,耳力極強,辨別出夜風掠過雪原的聲音和腳步聲之間細微的差別。他靜靜地望向出來的那人, 拇指一撥, 緩緩抽出長劍, 寒鐵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森森寒光。 他朗聲一字一頓道:“在下陸越,師承忠勇侯沈在,今日不請自來,是代恩師前來會會蕭廷, 為早些年折在他手中的兄弟們向他問聲好, 煩請通報?!?/br> 那人一聽沈寂的話,便知他是來尋仇的。 沈在守在西北幾十年,不少手下皆命喪蕭廷之手。 “就憑你是什么東西, 也想見我們羯族第一勇士,不煩蕭將軍動手?!闭f罷,他提刀向沈寂劈來。 沈寂側身一閃,猶如一道幽靈,眾人只看到黑影掠過,等他們反應過來,方才那人的咽喉已在沈寂的虎口之下。 沈寂也不磨嘰,用力捏著他的咽喉,直捏得他面龐又紅又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便推著他,以他的rou身為盾,穿過羯族士兵的圈,徑直朝軍帳走去。 羯族軍營都混亂了起來,到處都人仰馬翻。 徐笑春趁亂摸到關押陸晚晚的軍帳外,身形利落地閃過去,出手奇快,連抹了軍營外幾個羯族士兵的脖子。 她一手拖了一具尸體朝軍帳中一閃。 穆善扣著陸晚晚,只是想脅迫白榮,因此并未苛待她。她正坐在軍帳內,方才她聽到外面沈寂弄出來的動靜,想出去看一下,卻被門口的士兵擋了回來,此時正心火如焚。 徐笑春突然喊了她一聲:“嫂子?!?/br> 陸晚晚嚇了一跳:“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此事說來話長?!毙煨Υ赫f道,她利利索索地將羯族士兵身上的軍甲剝了下來,一把塞給陸晚晚:“嫂子,快換衣服,我帶你走?!?/br> 陸晚晚腦子里的那根線繃得很緊,當時便下意識地接過衣衫,三下五除二胡亂套在自己身上。 衣服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氣,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徐笑春又從桌案上抽出裝食物的托盤,和陸晚晚一人一個,假裝送飯的士兵。 “嫂子,你別怕,等會兒就跟著我走,我讓你跑,咱們就頭也不回地跑?!毙煨Υ憾谒?。 陸晚晚點了點頭,她沒有武功,亂動亂走只會拖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聽話。 沈寂看上去是個穩重妥帖的人,沒有籌謀和準備,絕不會輕舉妄動。 她相信他。 她跟在徐笑春身后出了營帳,頭垂得低低的,七彎八繞走著。不遠處穆善的軍帳外蕭廷和沈寂已經交上手,兩人打得熱火朝天,四周的士兵戒備地圍著他們。 沈寂力道不如蕭廷,但勝在身形靈活,點地一蕩,便能退出老遠。 蕭廷刀下如有雷霆萬鈞,裹挾著巨大的力量向他劈來,他硬抗不過,便利落地閃開。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蕭廷竟是連沈寂半片衣角都沒沾到。 他越來越急躁。 沈寂朝馬廄的方向瞥了一眼,見到徐笑春和陸晚晚已經跨上馬背,信馬而去。他心中長舒了一口氣,也不戀戰,將蕭廷溜夠了便以足點地,高高躍起,從旁一閃,踩在一個士兵的頭上,借勢飛出。 他揚聲道:“蕭廷,你功夫果然不錯,我不是你的對手,改日再來一戰?!?/br> 他功夫雖不及蕭廷,但輕功極好,說話間已躍出幾丈之外。 蕭廷冷哼了聲,望著他在漆漆夜色下消失的背影,轉身回帳。 剛一會去,聽得士兵來報,說是陸晚晚不見了。 他下意識便反應過來,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眸子一沉,即刻帶兵去追。 陸晚晚和徐笑春騎馬出了軍帳不久,沈寂便追了上來。 徐笑春見他到來,不知不覺眼眶有些濡濕,背過身不去瞧他騎馬時得意而驕傲的笑臉。 他們三人片刻不停,往珞珈山跑去。 但蕭廷的追兵亦很快追來,蕭廷眼中燃燒著無盡的怒火,勢必要將陸晚晚抓回去,還要將沈寂撕碎。 陸晚晚先把自己嚇出了一聲冷汗,心里只剩下一句話:“這回完了?!?/br> 而就在這時,仿佛為了佐證她的猜想,蕭廷忽然脫離馬背,直直朝她躍過來。沈寂忙出手相救,但蕭廷目標明確,一刀將他蕩開,鷹爪一般的五指便嵌到陸晚晚的肩膀上。 “往哪里走?”他的聲音滿是咬牙切齒的恨意。 陸晚晚心中涼成一片,只覺肩上一陣痛意襲來,她沒忍住痛呼了聲。蕭廷扣住她的肩膀往旁邊一帶,陸晚晚便往馬下墜去,蕭廷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背,順勢將她帶下馬。 徐笑春回頭一看,蕭廷緊攥著陸晚晚的手腕往羯族的隊伍里帶。 他們根本對付不了這么多人。 陸晚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手不動聲色地摸到手腕的金鐲子。在跌宕起伏間,她轉動暗器出口的方向,正對著蕭廷的掌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摁住花紋叫錯的地方。三根銀針齊發,從暗器口中射出,正中蕭廷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