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陸晚晚遲疑了下:“臣婦……這不合規矩?!?/br> “朕就是規矩?!彼谅暤?。 陸晚晚遲疑地看了宋見青一眼,她點了下頭,這才在宋見青身畔落座。 皇上見桌上有一道菜,樣式很新奇,問道:“這是什么?” 陸晚晚瞥了眼,回答他:“郡主憐憫臣婦遠離家鄉,來到京城,怕奴婢思鄉心切,故而命小廚房做了允州的菜式,皇上恐怕沒見過?!?/br> 聽她說起允州,皇上眉眼中多了幾分親切。 此生他最艱難的日子在允州,最美滿的日子也在允州。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用湯匙舀了一勺。 糕點一般的東西吃進口中卻軟綿綿的,入口即化,喏粥似的。 “不錯?!?/br> 頓了下,他問陸晚晚:“你在允州可還有親人?” 陸晚晚愣了一瞬,最終緩緩搖了下頭:“沒有,臣婦母家十幾年前就遠離允州,來到京城安家落戶?!?/br> 皇上聲音有些許顫抖:“那為何獨留你在允州?” 陸晚晚道:“臣婦母親懷胎時,抑郁成疾,身子不好,我在娘胎中落了虛癥,生下來后身體一直不好,父親怕我不好養活,找了和尚來算命,說是臣婦命中與京城犯煞,故而將臣婦帶回允州鄉下養著,去年底才接回來?!?/br> 皇上聽得心如刀絞,她原本該是自己掌中仔細呵護的明珠,卻遭陸建章隨意丟棄在鄉野之地,十幾年不聞不問。他缺失她的生命整整十八年,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邊,他卻沒有辦法將彼此間的那層窗戶紙捅破。 那層紙維護著陸晚晚的顏面與驕傲。 “你……怨你父親嗎?” 陸晚晚愣了下,心里一個“咯噔”,以為皇帝察覺了什么,她抬眸望向他,卻在他眸中看到深深的痛苦和不舍。她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臣婦幼年居鄉野之地,鄉下地方多粗鄙,就連孩童也知什么叫捧高踩低。別人都有父親,為他們扎風箏,給他們買面人,將他們抱在脖子上騎大馬。臣婦沒有,他們便都看不起我,罵我是沒爹的野種。有的不僅嘴巴惡毒,心腸也毒辣,嬤嬤給我買了新裙子他們故意扔稀泥到我身上,我哭了,他們就嘲笑我沒爹沒娘,沒人給我撐腰。那個時候我約摸是恨父親的?!?/br> 皇上聽著陸晚晚的話,神情恍惚,指甲卻深深嵌進rou里,使他被迫清醒,去聽她的話。 “不過后來,我就不怨了?!标懲硗硇α诵?,似乎想到了什么,繼續說:“村里有個屠夫,他脾氣很不好,他有個女兒年紀和我差不多大,她是少數幾個不欺負我的。因為她也很慘,她爹喜歡喝酒,喝多了就喜歡打她和她娘。相比之下,我又幸福得太多,我雖然沒有爹娘在身邊,可他至少沒有打我,錦衣玉食供著我。我身邊有兩個嬤嬤,真心待我好,得知我被欺負,會去給我出頭,會幫我打回去。如此一向,我便又不怨他了?!?/br> 她說的都是實話。陸建章將她扔在鄉下,不聞不問,她可以放下芥蒂,在他老了之后,她也會盡心伺候他終老,為他養老送終。 畢竟,生恩大于天,他還供著她的錦衣玉食。 當然,這一切的基礎建立在他光明磊落之上。但是很遺憾,他害死舅舅,搶占岑家家產,和陳柳霜私通,引狼入室害死她娘。 她可以原諒他,岑家故去的冤魂不會。 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化作無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在皇帝的心上狠狠剜著。 眼前的女兒越是堅韌、越是懂事,他的心便越痛。 是他親手釀造了她悲慘的童年,讓她在原本應該歡喜無憂的年紀受人欺凌。 她長得如此好,心性又是如此豁達,她是嬌嫩的桃花花蕊,受人觸碰便會折損,為了保護自己,她卻生出了堅硬的盔甲。 皇帝味同嚼蠟,這頓飯再也吃不下,他擱下筷子,撇下一句“還有折子未批完,朕先走了”便匆匆離去。 他頗有幾分慌不擇路的意味。 他自認此生未做什么虧心事,上天為何如此罰他? 作者有話要說: 渣渣陸終于要狗帶了~~ 第76章 出走 次日在宮內用過午膳,陸晚晚和宋見青才出宮。 午后日頭毒辣, 馬車內放了冰雕的山水, 逐漸融化,山水失了本來面目, 輪廓模糊。 走了一陣,馬車忽的停下來,宋見青熱得心底有些毛躁,問:“何事停了下來?” 侍衛道:“啟稟郡主,前頭有人堵著不走, 已堵了好長一串?!?/br> “因何事?”宋見青擦了擦額角的汗。 侍衛又道:“奴才馬上去看看?!?/br> 他飛快地朝前奔去,很快便又回來:“前頭是駱家大小姐在前頭, 一個乞丐驚了駕, 擋了她的道,她在教訓那乞丐?!?/br> 趕在京城如此跋扈的駱家大小姐除了駱永儀再無別人,她的祖父是三朝太師駱永成,父親是掌管皇宮內院的御林軍大統領將軍,姑姑是位同副后的皇貴妃, 京城貴女無人能出其右。 宋見青聽到是她, 雙眉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一皺。 “去告訴駱永儀, 她擋著我的道了,讓她挪一挪?!彼我娗嗟恼Z氣依舊平和,不含絲毫的怒氣,但話語中的威儀,卻是極明顯的。 駱永儀今日氣很不順, 她已到了議親的年紀,是以這段時間進宮得勤,就盼著姑姑能為她物色個好人家。 結果她左選右選,今日說鎮守西北邊境的一等忠勇侯公沈在家的世子是個不錯的人。 遠離京城,居于西北那種窮山惡水之地,窮得鳥不拉屎雞不下蛋,再不錯又能如何? 她想留在京城,富庶繁華的膏腴之地,有潑天的富貴。 駱永儀氣鼓鼓地從宮里出來,剛走到此處,一個乞丐忽然竄出來,驚了她的馬,害得她差點摔倒。 咽不下的那口氣頓時又堵了上來。 她命人將那乞丐的腿砍下來,看他往后還敢不敢胡走亂躥。 駱府下人正要去捉那乞丐,身后忽的有人說道:“駱小姐,見青郡主車馬在后面,還請速速挪一挪?!?/br> 駱永儀眸子一低,宋見青在京城的地位不容小覷,尋常在宮里,姑姑都教她萬不可去惹她。她是皇上的掌上珠,心頭rou,別人碰不得。 一聽宋見青在后頭,駱永儀馬上命人將乞丐押至路邊,又將車馬往旁側挪了挪,自己親自下車立著。 郡主府的馬車緩緩駛了過來,駱永儀上前見禮,她笑道:“不知見青jiejie在后頭,耽誤jiejie出行了?!?/br> 宋見青雙眉緊皺,簾子都沒有打起來,只坐在車內,道了聲:“無妨,小事罷了?!?/br> 自小駱永儀就愛同她攀交情,一口一聲見青jiejie叫得親熱,也不管她愛不愛聽。宋見青為了皇貴妃的顏面,一直對她頗有幾分好臉色。 今日她竟當街行兇,觸了她的底,惹得她不喜,連面子上的和平也不做了。 “jiejie自宮里來,這是要回府?”駱永儀問她道。 宋見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既無事,便得饒人處且饒人吧?!?/br> 她聲音雖低柔,但訓斥之意溢于言表,駱永儀咬了下唇,方才逼人的氣焰頓消,訕訕地道:“jiejie誤會,我原本也沒打算真對他做什么,只是受了驚想嚇唬嚇唬他罷了?!?/br> 她恨了眼扣住乞丐的下人,道:“還不快將人放開?!?/br> 侍衛頓時放開那乞丐,他哭著跟宋見青道了謝,穿過街,消失在對面的深巷。 宋見青道:“那便好?!?/br> 說罷,吩咐車夫道:“走吧?!?/br> 駱永儀立在那里,目送前方馬車遠去的背影,眼眸精光閃爍。 “小姐?” 一個丫鬟喚了她一聲。 駱永儀這才仿佛回過神來,轉頭,自言自語般,喃喃低語:“她為何在這里,郡主府不是走這條道?!?/br> 丫鬟道:“方才風動車簾,奴婢見車內還坐了一人,似乎是鎮國公府的那位世子妃?!?/br> 是了,鎮國公府就是往這個方向。 她瞇了瞇眼睛,道:“無事,咱們回去吧?!?/br> 宋見青將陸晚晚送回鎮國公府,親眼見她入了內,這才調頭離去。 陸晚晚剛入門內,門房便告知她謝懷琛回來了。 她面露喜色,匆匆往屋里走,下人卻道:“世子不在屋內,此時正在書房?!?/br> 陸晚晚納悶,千年的鐵樹開花了,謝懷琛竟進了書房。 她步履匆忙趕去書房,已有幾日不見謝懷琛,她心中思念得很。 到了書房外,門意外關著,她推了推,走進去。 謝懷琛大吃了一驚,一揚手,扯了旁側的外袍蓋在桌案上,神色古怪地看著陸晚晚,笑問道:“他們說你進宮了,我當你晚上才會回來,怎么回得這么早?” “夫君幾日不歸家,我想你地甚,便回來了?!彼樕蠏熘?,靜靜看著他。 看得謝懷琛心里直勾火,陸晚晚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孽,遲早要將他的命勾去。 他走過去,勾過陸晚晚的腰,將她拉至眼底,低首瞧著她臉頰上微不可查地絨毛,天氣熱,她又走得急,絨毛上沾了汗珠,晶瑩剔透:“不許這么流里流氣?!?/br> 她纖長濃密的羽睫輕扇,目光天真又帶了幾分柔情,壓低了聲音問他:“為什么?” 謝懷琛捧著她的臉,彎腰湊過去啃了她的嘴唇一口。 陸晚晚睜大了眼睛驚愕地望著他。 謝懷琛聲音暗?。骸耙驗槲覜]什么定力,容易學壞?!?/br> 陸晚晚瞪圓了眼睛,她默不作聲探出手去勾桌上謝懷琛方才蓋著的外袍。 手還沒碰到衣角,便被謝懷琛勾了回來,他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少夫人做什么呢?” 陸晚晚見他神秘兮兮的,自己進來就將桌上的東西蓋住,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打算先使個美人計,分散謝懷琛的注意力,再尋機看看他蓋住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沒想到謝懷琛警惕性如此之高,她當場被抓個正著。 “我……我……”她語焉不詳,問他:“你背著我藏了什么好東西,神秘兮兮,還不給我瞧?” 謝懷琛湊在耳邊,逗她:“叫聲好夫君,我就告訴你?!?/br> 陸晚晚氣急,別過頭不理他。 謝懷琛雙手仍貼在她的臉頰,她因置氣而嘟起的嘴仿佛柔嫩的桃。他湊過去添了一口,味道香甜軟糯。陸晚晚僵著身子,膝下軟了兩分,連推開他的力氣也沒有,由著他胡來。 謝懷琛頗有興致,慢悠悠地用舌去臨摹她嘴唇的輪廓,趁她不備,順其自然地滑進去,抵著貝齒。 陸晚晚心跳得快要撞破心口,她呼吸急促,快喘不過氣來。 天氣本就炎熱,兩人緊貼在一起,不禁都汗涔涔的。 陸晚晚慢慢站立不住,整個人靠在謝懷琛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