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沈在歌帶著陸晚晚圍著湖邊走了兩圈,便見徐笑春和宋見青遙遙走來。 她想到上次入宮,安太妃給她賜了禮,這回進來當去拜會。 安太妃年邁,不喜吵鬧,正好讓陸晚晚跟著徐笑春和宋見青一起,她先往安太妃那里去一趟。 宋見青道:“伯母,晚晚交給我們你就放心吧,保證到時候全須全尾地還給你?!?/br> 皇帝子女凋敝,可子侄卻眾多。在眾多晚輩中,他最寵愛的就是宋見青,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她,皇宮大內,若有一人能橫著走,那必不會是別人,唯宋見青耳。 她時常想,好在宋見青是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否則但凡她有什么壞心思,仗著皇上的寵愛,便又是個禍害眾生的主。 謝夫人離去后,宋見青便攜了陸晚晚朝路旁的涼亭中走去。 “那頭人多,怪吵的,咱們就在這里說會兒話,圖個清凈?!彼恍?,露出潔白的牙來。 宮女鋪了卷子在美人靠上,攙著她們三坐下,便到涼亭口子候著了。 宋見青揮了揮帕子,扇出一絲涼風:“今年這才五月,怎就這么熱了?” 陸晚晚小聲說:“女子懷身就會畏寒畏熱,你回去后讓他們熬些綠豆沙,放涼了喝,可稍解畏熱之癥?!?/br> “是嗎?”宋見青下意識撫上腹部,她懷身才兩月有余,還不怎么顯懷,她滿面笑意:“怪不得,我覺得今年比去年熱了好多,原來是這個小家伙在作怪。他可真會磨人?!?/br> 陸晚晚抿唇笑了下:“現在還好,等小世子出世了,磨人的更多,你得擔心他會不會磕著碰著,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學壞,cao心的事一件接一件?!?/br> 徐笑春聞言,打趣道:“晚jiejie,你這么早就開始擔心起這些來了?” 陸晚晚睨了她一眼,嬌俏地垂下了頭。 她如何不懂做母親的煩惱呢?瑜兒長到五歲,事事皆她親力親為。都過去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坐了片刻后,宋見青和徐笑春欲去更衣,便同去凈房。 陸晚晚留在原處等她們。 風從湖面吹來,碧波微漾,清風酥人。 陸晚晚望著湖面,亭外湘妃竹稀稀疏疏的樹葉籠罩在她身上,讓她瑩白的面容蒙上一層溫柔的淺碧色。 “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陸小姐?!鄙砗蠛鋈豁懫饌€聲音。 陸晚晚回眸,見一簇嬌容裊娜的女子緩緩走了過來。正中的那位她看起來很眼熟,卻半晌沒想起她的名字,她面容嬌小,不過巴掌大,兩彎眉毛淡淡的,螺子黛淺淺的勾勒出輪廓,就跟水墨畫里的遠山似的,一雙眸子恰如盈盈秋水,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晚晚。 陸晚晚雖不認識她,還是起身給她略福了一禮:“小姐看起來面善,不知我們是否在哪里見過?” 她身側的女子掩面輕嗤了聲:“翠鳶jiejie,你可喊錯了,人家現在是謝家少夫人,也難怪,成了謝家妻,如今不認識你也尋常?!?/br> 陸晚晚忽的想起她是誰了,覃翠鳶,覃家嫡長女。 覃翠鳶美目流轉,訝然問道:“陸小姐竟然成親了嗎?謝家?鎮國公府謝家嗎?” “可不是?如今京城能叫得上名號的,除了鎮國公府謝家還有誰?”另一女子挑眉說道。 覃翠鳶眉心微微蹙了下,轉頭看向陸晚晚,問她:“當真嗎?陸小姐你何時成的親?為何陸叔父竟沒有知會覃家一聲,否則我也定去喝杯喜酒?!?/br> 陸晚晚端起小幾上的茶盞,湊在嘴邊小啜了口。這幾人來者不善,分明是知道她私嫁謝府,見她落單,前來奚落。 她緩緩抬起眸子,看著覃翠鳶的臉,笑了笑,道:“我夫病危,是以cao辦得匆忙,來不及通知覃小姐,還請見諒?!?/br> 覃翠鳶見她支著手,斜靠在欄上,姿態漫不經心,嘴角的笑冷漠而又不屑。她心里極不舒坦,扯出了抹笑:“這謝家也是,再是匆忙,婚事還得好好cao辦,畢竟女子一生,也就嫁一回不是?” 陸晚晚心中暗笑。 “翠鳶jiejie,你當誰都跟你一般好命呢?父親是尚書,夫家是長興郡王府,光是彩禮就令人艷羨不已?!狈讲拍桥佑州p慢地睨了陸晚晚一眼:“有的人沒你的好命,彩禮沒有,嫁得寒磣?!?/br> 她們說得熱鬧,陸晚晚只當沒聽見,隨手拈了一粒栗子,剝了殼后塞進嘴里,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覃翠鳶下個月就要嫁給長興郡王府世子,陸建章為討好上峰,給她打了一副純金的首飾,下了血本。 權臣之女嫁入郡王府,怎么看都是一段好姻緣。只可惜,那世子好色成性,覃翠鳶還未過門,他就外室成群。 幾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語,話里話外捧著覃翠鳶,踩著陸晚晚。 片刻后,陸晚晚才悠悠開口,說道:“覃小姐真是好福氣,覃大人將你視為掌上明珠,長興郡王也看中你,我好生羨慕。我聽說世子怕覃小姐嫁進去之后沒人解悶,找了好些同齡女子候著你,等著陪你取樂呢?!?/br> 覃翠鳶的臉色頓時漲成豬肝色。 她指著陸晚晚,氣得哆哆嗦嗦:“你胡說什么?” 陸晚晚抬眸,眼神狡黠:“我也是聽說來的,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覃小姐,還請恕罪?!?/br> 覃翠鳶恨了她一眼,道:“不知道的事情就別瞎嚼舌根,小心咬了舌頭?!?/br> 陸晚晚看向她,毫不示弱地回道:“覃小姐知道就好,別人家的喜事愿意怎么辦就怎么辦,也別瞎議論?!?/br> 陸晚晚是個能忍耐的人,但這份忍耐并非不分人,不分事。 今日讓覃翠鳶踩一腳事小,明天指不定她出去如何說國公府如今沒落,讓人隨意欺辱。 日色西下,暮色漸起,宮燈漸次點亮,照在覃翠鳶的臉上,她恨得銀牙咬碎。 “不就嫁了個快死的殺人犯嗎?你有什么可神氣的?”覃翠鳶半邊臉隱于光影之下,恨恨地瞧著陸晚晚,出言越發囂張。 “京官之女,國公之媳,世子之妻,她為何不能神氣?”亭外忽然傳來渾厚的男聲。 眾人訝異,轉身看過去。 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身著一身玄色嵌金絲銀線的衣服,頭發高束,以白玉冠束著,一絲不茍。他穿得干凈利落,身上卻有一股子由內而外散發的傲氣。他神色嚴肅,透露出幾分肅殺嚴謹的威儀,讓人望而生畏。 陸晚晚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二皇子宋清斕。 上一世她見過宋清斕,不過那時他在和突厥的一戰中吃了敗仗,寧蘊馳援,將他從突厥的包圍中救了出來。 那時的宋清斕落魄不已,遠不及此時矜貴雍容。 覃翠鳶面容失色,屈腰福禮:“二皇子?!?/br> 二皇子掃了她們一眼,道:“覃小姐下月就要成親了?” 覃翠鳶沒怎么將二皇子放眼里,一個落魄得即將被送去北地的皇子有什么可怕的,可他好歹是皇室中人,該給的體面還是得給。她低聲道:“是?!?/br> 宋清斕眼神淡淡的從她身上掠過,他道:“長興郡王府子侄眾多,妯娌也多,覃小姐可得謹言慎行,否則惹得家宅不寧,可就麻煩了?!?/br> 覃翠鳶面色蒼白,她咬了下唇,點頭稱是。 “既已無事,去吧?!彼吻鍞虛]了揮手,覃翠鳶一行忙不迭走了。 陸晚晚朝宋清斕福了一禮:“多謝二皇子為我解圍?!?/br> 宋清斕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 “二皇子?”陸晚晚又喊了聲。 宋清斕問她:“你就是阿琛的新婦?” 陸晚晚垂眸,輕點了下頭。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她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她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眼神仿佛在哪里看過。 可他想不起。 陸晚晚低聲道:“不曾,這是我頭一回入宮?!?/br> 宋清斕笑了下,他一向不出宮門,怎會見過她。 他道:“你們成婚我尚不知情,昨日阿琛醒了才遣人送信給我,未及道賀,還請見諒?!?/br> 他和謝懷琛還有宋見青一同經歷過允州的風風雨雨,自小情分就好。 只不過長大了父皇不喜他,他擔心謝懷琛同自己走得太近會遭牽連,便自行疏遠了些。前不久謝懷琛入獄,他斗膽借著議論蝗災去面見父皇,為他求情,結果他的情沒求下來,反倒惹父皇動了大怒,連自己都被貶謫去了北地。 他未對任何人提及過此事,深埋于心。 翠微湖里倒影著繁星,碎芒點點,和夾岸月季的香氣纏繞在一起,直抵魂靈。陸晚晚聞著那幽幽香氣,方才被覃翠鳶激起的心緒漸漸平了下去。 “二皇子有心了?!?/br> 兩人都不是擅長同人攀交的人,一時間誰也不知該說什么,氣氛頓時尷尬得令人無所適從。 好在宋見青和徐笑春回來了。 徐笑春蹦到陸晚晚身旁,挽著她的手臂,同宋清斕福了身:“見過二皇子?!?/br> 宋清斕笑道:“笑春,你長高了不少?!?/br> “性子還是皮?!彼我娗嘣诤箢^慢慢走來:“跟以前沒兩樣?!?/br> 宋清斕朝宋見青揖了一禮:“長姐?!?/br> 他自小便管宋見青叫長姐,后來她養在皇上身邊,過得比宮里那幾個正兒八經的公主還要氣派,一眾皇子公主便都管她叫長姐。 宋見青托著他的手:“快起來,最近功課如何?” 宋清斕一笑,恭恭敬敬答道:“還行,長姐近日可還好?” 宋見青點了下頭,道:“我都好,你不用掛念?!?/br> 說著,她指著陸晚晚介紹:“她便是阿琛的新婦,陸氏晚晚?!?/br> 宋清斕目光平靜,假裝什么也沒發生,揖了一禮。 陸晚晚怔愣了一瞬,見他眸子平靜,遂福身,亦回了他一禮。 “時間不早,咱們先過去吧?!彼我娗嗵嶙h。 四人便往設宴的宴花池走去。 宋見青和宋清斕走在前頭,姐弟倆時而交頭接耳,宋見青得知宋清斕被皇帝打發去了北地,安慰他道:“皇叔一時氣急,等他氣消了,自然就讓你回來,你去了北地好生看顧自己,定要多多保重?!?/br> 宋清斕扯出一抹苦笑:“打小父親便不喜歡我,我是知道的,可我竟不知他討厭我至此,竟容不得我說一句不順耳的話?!?/br> 宋見青亦是嘆氣,世人都說皇叔是位明君,政治清廉,善待黎民,是位頂好的君王。他待蒼生皆好,唯獨對宋清斕,幾乎到了苛責的地步。 她不知為何,年幼時仗著皇叔寵愛,她問過兩次,皆被他略過不答。 如今她大了,有了分寸,知道深淺,更不會貿然和皇叔說這些事。 “你別胡思亂想,哪有父親不疼兒子的,皇叔對你寄予厚望,才對你更嚴厲些?!?/br> 作者有話要說: 哎,我追的文還沒更新,好難受。 自己寫文的時候碼一千字就覺得我是勤勞的小寶貝,看喜歡的作者碼字,她日萬我都嫌她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