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陸修林眼睛一低,道:“是?!?/br> 桌上吃得正開心時,門房忽的來報。 “老爺,剛才衙門來人了,說是二小姐房里的丫鬟香棋去煙柳巷,被當成小偷,誤抓去了衙門,人讓我們現在趕緊去衙門一趟,確認是不是咱們府上的人?!?/br> “什么!”陸建章筷子一擱,看向陸錦云:“這是怎么回事?” 陸錦云也懵了,她一頭霧水,她讓香棋去跟蹤翻墻進來的賊人,沒讓她去那種地方??!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被人知道她的丫鬟出入煙花柳巷,還不知道要怎么亂說亂想! “這會不會有什么誤會?香棋……她不可能去那種地方?!?/br> 門房道:“具體的小的也不知道?!?/br> 李長姝笑道:“最近咱們府上可真是不太平,不若改日請個道士來驅驅邪,你看二小姐屋里,風輕瘋了死了,云俏得了怪病,香棋又攤上這種事,真是邪門得很!” 她的話讓陸建章想起最近家里的事情都出在陸錦云屋里,他氣得將筷子一擲,神冷冷地掃過陸錦云:“還不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筷子撞擊瓷碗,發出泠然響動。 陸錦云嚇得一個激靈,忙放下碗筷,道:“是……我馬上就去?!?/br> 陸修林道:“我陪你?!?/br> 陸錦云眼眶微紅,她輕搖了下頭:“大哥連日趕路,想必很疲累了,我自己去就行?!?/br> 陸修林還要再說什么,她已經轉身走了。 她到了衙門,為香棋證明了身份,官差見她所說和香棋所說別無二致,便放了香棋。 回程的馬車上,陸錦云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香棋在官府嚇得夠嗆,她哆哆嗦嗦地道:“二小姐,我不是有意的?!?/br> 話音剛落,陸錦云便高高抬起手,一巴掌印在她臉上。 “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此事傳揚出去別人會怎么想我?”陸錦云暴怒,壓抑著聲音罵她。 香棋眼淚簌簌而落。 陸錦云又踹了她一腳:“你娘生了你這么沒用的東西,真是該死!” 盛怒之下,她口不擇言。 香棋的心頓時寒了大半,她和娘親相依為命,娘親就是她的命。 她匍匐到陸錦云的腳下,抱著她的小腿,哭道:“二小姐,求求你高抬貴手,救救我娘?!?/br> 陸錦云一腳踹在她臉上,將她踹開老遠:“你這個廢物有什么資格求我?你娘生了你這種東西,活著干什么,死了算了?!?/br> 香棋又爬過來。 陸錦云嫌惡地喊了聲:“停車,將這個賤婢給我拖下去,讓她自己滾回來?!?/br> 車夫聞言,停下了馬,將香棋拖下馬車。 她扒拉著車轅不肯撒手,陸錦云踩著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生生碾開。 香棋雙手是血,被扔到大街上。 她嚎啕大哭,陸錦云卻頭也沒回地走了。 二小姐好狠的心,她們忠心耿耿,還是被無情地拋棄。 先是風輕、再是云俏,現在輪到她了。 她一路哭,一路回到陸府。 ———— 陸晚晚半倚半靠在窗邊。 又是一月月底,明月如一彎淺淺的眉,懸于夜空,光澤暗淡。 反倒襯得它周遭的星子璀璨,繁星如河。 她有些迷?!弦皇赖慕袢?,寧老侯爺入罪,寧家遭難。 為何,這一世沒有發生? 她微微嘆了口氣。 月繡滿臉歡喜走了進來:“小姐,香棋回來了,她好慘,陸錦云打了她一頓,她手上都是血?!?/br> 陸晚晚微微沉目:“陸錦云身邊的哪個丫鬟不慘?既然選擇了助紂為虐,她就得承擔做壞事的后果?!?/br> 月繡亦嘆道:“只是可憐她阿娘,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將她生下來,此時害了天花也沒人管?!?/br> 陸晚晚掀了掀眼皮子,若有所思。 “她娘還在?” 月繡道:“我聽婆子說的,前幾天香棋想先支幾個月的月錢給她娘看病,陸錦云沒準,她想回去伺候老娘,陸錦云也沒準。你說可憐不可憐?” 陸晚晚手支在下巴,抬頭看了眼郎朗星空。 “可憐?!鳖D了頓,她又道:“回頭你找個機會,給她點銀子吧?!?/br> “為什么?”月繡不解:“你還嫌她幫陸錦云害咱們害得不夠嗎?” 陸晚晚道:“她有孝心,便壞不到哪里去。這世上有人行惡是壞了良心,有人行惡是形勢所逼,壞了良心的人咱們能錘一個是一個,被逼的能拉一個是一個?!?/br> 月繡雖不滿,卻還是點了點頭。 次日她在花園里碰到香棋。 她哭了一宿,雙眼紅腫,面帶菜色。 月繡見四下無人,摸了錠碎銀,往草叢一扔。 銀芒微閃,沒躲過香棋的眼。 月繡目不斜視,邊走邊說道:“我們小姐說沒娘的人可憐?!?/br> 她雖沒正對著香棋,可香棋還是明白過來了。 她眼眶一紅,鼻頭發酸,差點又哭了。 月繡走后,她從草叢里扒拉出了那錠碎銀,不多不少,剛好是她半年的工錢。 有了這些銀子,她可以給阿娘抓藥,還可以請個老婆子照看她。 大小姐在救她! ———— 次日一早,陸晚晚剛起來,方梳洗完畢,廊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大小姐,徐小姐送了東西過來?!毖诀吖Ь吹卣f道。 陸晚晚納悶,陸修林回來了,笑春的爹應該也回來了,她還有心思惦記著自己,她心中一暖,吩咐道:“送進來吧?!?/br> 兩個丫鬟便走了進來,一人手上端著托盤,上面放了塊油光水色的虎皮,另一個丫鬟手里提著一只鳥籠,里面是一只灰毛的信鴿。 陸晚晚問她們:“徐小姐有說什么嗎?” “她說最近家里瑣事多,等空閑下來再來找小姐?!毖诀咝÷暤?。 陸晚晚點了下頭:“東西放下,你們先下去吧?!?/br> 月繡接過鳥籠,將鴿子掛在窗下,陸晚晚站在下頭,微微仰頭,看著鴿子。 徐笑春沒事送信鴿做什么? 鴿子羽毛整齊干凈,一看平常就是精心打理著的,它又精神又漂亮,在籠子里昂首闊步,悠閑得很。 月繡噗嗤一聲笑:“將軍府□□出來的鴿子都這么高傲?!?/br> 陸晚晚一扭頭,看到鴿子腿上綁了信筒,里面插了一張信紙。 仔細瞧瞧,信筒上刻了個小小的符號,她隱約覺得熟悉,略略思索,這才想起,謝懷琛書房的桌案上也有刻有這種符文。 鴿子不是徐笑春送的,是謝懷琛。 她將信筒里的紙條抽出來,展開來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有急事你就用它找我?!?/br> 底下落了他的名字——謝懷琛。 陸晚晚心間溢起一絲甜。 陸修林回來后,陸建章以一家人要常在一起為由,晚夕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吃飯。 今日席上,不知怎的,陸修林忽然提起陸錦云的婚事。 他道:“二meimei和寧蘊定親已久,如今兩人又都到了年齡,母親百日之后,當是議親了?!?/br> 陸錦云微微有些羞澀,嗔道:“哥哥?!?/br> 陸建章略一思索,道:“你說得倒也是?!?/br> 最近寧家侯爺待自己的態度十分和善,這其中不無陸晚晚的功勞,趁著這股勁將陸錦云嫁過去,以免橫生枝節,倒是個好主意。 只不過,自古嫁娶之事應當男方主動提出,哪有女方自降身份主動去提的?他實在丟不了那個面子! 李長姝輕笑了聲:“錦兒和寧家的婚事早早就定下的,又何須急在一時?大夫人新喪,家里大哥兒還未議親,晚晚也尚未議親,咱們先出面去找寧家,別人還當咱們家的女兒嫁不出去了呢?!?/br> 陸錦云頓時變了臉色:“你……” 她費了好大功夫才說服哥哥出面跟父親提自己的婚事,李長姝四兩撥千斤就給她破壞了? 母親死得不明不白,哥哥過幾個月又要回邊疆,她若不盡早將婚事定下,恐怕陸晚晚會出幺蛾子。趁著哥哥還在,有人為自己撐腰,早早地嫁進侯府才是正事! 陸晚晚聞言,微微抬眸看了眼陸錦云,她端起湯盅,啜飲了一口,緩緩道:“哥哥一心征戰沙場,為家國子民守衛疆土,我剛從允州鄉下入京,想在父親膝下多侍奉兩年,父女天性,恐怕別人也不能說三道四?!?/br> 陸錦云怔忡地掉頭看向陸晚晚,她是在為自己說話?怎么可能? 陸建章亦覺得有理:“晚晚說的也有道理,此事我再斟酌些時日?!?/br> 在滿屋子人怔愣的眼神下,陸晚晚泰然自若地吃著碗里的飯。 飯后,沈盼和陸倩云送她回長思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