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謝懷琛當然知道這兄妹倆的德性。 成平王家大公子早逝,二公子被定為世子,將來是要襲爵的。 大家都是游戲人間的二世祖,他自認為和這些人不一樣。 謝懷琛吃酒飲樂斗雞賭錢,尋的是自己的樂子。宋時青以欺人壓人巧取豪奪為樂。 譬如方才,他兄妹明知馬車內有人,還以射中馬腿為賭注,險些釀成禍事。 道不同不相為謀,平常兩人在酒坊賭場碰頭也不過點頭之交,少有往來。今日要不是他們尋上門,說要來他家林場獵鹿,母親讓他招呼待客,他理都懶得理。 謝懷琛見宋時青的目光在陸晚晚身上流連。 她今天穿了身柔軟的杏白色長裙,妃紅的披帛襯得她面若桃花,婀娜柔軟的身段和一雙瀲滟眸差點將宋時青的魂勾去了。 他皺了皺眉頭,不等她回答,便道:“上車,我送你?!?/br> “懷琛……” “琛哥哥!” 宋家兄妹倆各有不舍。 謝懷琛不再理會翻身上馬,雙腿輕夾馬肚,緩緩離去。 謝染知曉車里的幾位姑娘方才受了驚嚇,車駛得極慢。月繡驚魂甫定,不住地念叨:“幸好沒事?!?/br> 陸晚晚將簾子掀起一角,側臉望向謝懷琛,見他懶洋洋地扯著韁繩,很是悠閑地走著。 “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地做什么?”謝懷琛慢悠悠地挑起狐貍眼眼尾,扭頭看著陸晚晚,笑了下。 陸晚晚望著謝懷琛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怔了怔,微微別開眼,小聲說:“今天……謝謝你?!?/br> 謝懷琛無所謂地笑笑:“那你打算怎么報答我?” 趕馬車的謝染一愣?小公爺平常也不是這么好大喜功的人???他不禁把耳朵一豎。 陸晚晚怔忡了一瞬,輕咬了下唇,說:“以后我會報答你的?!?/br> 謝懷琛漫不經心地笑著:“好,我等你?!?/br> 陸晚晚微微垂眸,神色安靜。 —————— 馬車在大夫家門前停下來,謝染道:“陸小姐,到了?!?/br> “到了???”陸晚晚聲音又軟又倦,今天趕了很遠的路,她有些累。 幾人慢吞吞下了馬車。 謝染已進到院子將大夫請了出來。 “這位姑娘少時落水,救起來后嗓子啞了,你給她看看?!敝x懷琛懶散開口。 陸晚晚頗為驚訝地望了他一眼,原來謝懷琛和大夫這么熟的嗎? 這位大夫姓紀,名南方,醫術了得。因他為人過于耿直正派,遭同行所妒,一再相逼,無奈之下退隱京畿,隱姓埋名開了間小藥房。上一世陸晚晚和寧蘊成親不久,寧夫人病得人事不省,陸晚晚急得焦頭爛額,四處求醫。 后來紀大夫登門,主動為寧夫人看病。陸晚晚當他是江湖騙子,還懷疑過他,直到寧夫人當真有好轉,紀大夫才將真實身份托告。 她問過紀大夫怎知他府上有病人?他卻說隨緣而來。 現在見謝懷琛和紀南方這么熟,會不會是他讓他來的? 可既是他叫來的,他為什么不告訴寧蘊? 陸晚晚不解。 紀南方給陸倩云仔細查看了一番,又是診脈,又是看喉,皺眉了許久,才開口:“這位姑娘……脈象無礙,嗓子也是正常的,為什么……” 就是說不出來話呢? 紀南方咬咬牙,硬著頭皮說:“要不我先開個調節嗓子的方子姑娘先吃著,回頭我再想想別的法子?!?/br> 陸晚晚也有困惑,但行醫者定不想被人所疑,她便也不問了,只道:“有勞紀大夫費心了?!?/br> 她輕捏了下陸倩云的掌心,對她道:“你放心,紀大夫醫術非凡,肯定能將你嗓子治好的?!?/br> 陸錦云低垂著頭,眼眸古井無波似的亮堂,全無迷惑與傷心。 紀大夫送他們幾人出府,月繡扶了陸晚晚和陸倩云上馬車。 謝懷琛翻身上馬。 正要離開,紀大夫突然喊道:“小公爺,夫人前日要的方子我開好了,煩請小公爺幫我帶給她?!?/br> 謝染道:“我跟你去拿吧?!?/br> 謝懷琛跳下馬:“沒事,我去?!?/br> 他隨紀南方進了院里。 “有什么話你就說吧?!敝x懷琛道。 紀南方也不跟他繞彎子了:“你和那姑娘什么關系?” “哪位姑娘?” “就你眼睛一直往人身上瞟的那個?!奔o南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謝懷?。骸啊?/br> 紀南方又道:“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胡來,那姑娘可不好惹?!?/br> 謝懷琛扯了扯嘴角,擠出了個十分敷衍的笑容:“多謝紀神醫提醒?!?/br> “不是,我跟你說真的,她身上有毒?!奔o南方斂了嬉皮笑臉,嚴肅道。 謝懷琛忽的蹙眉:“她中毒了?” “瞧你急的,我是說她身上有毒,不是說她中毒了?!奔o南方解釋道:“那毒名叫衣鬢香,有淡淡的香氣,如果不仔細分辨,就和普通香粉沒有差別。衣鬢香藥效毒辣,沾染后一柱香時間手腳會發麻,三天之內若是沒有解藥,中毒之人就會七竅流血而死?!?/br> 謝懷琛眼尾耷拉下來,喃喃道:“她沒事在自己身上下毒干什么?” “一個女子,還是一個長得這么惹人憐愛的女子,在自己衣襟內側下毒,還能為了什么?自保唄?!奔o南方道:“我只是怕你把持不住,胡作非為,害人害己,所以提醒你一聲?!?/br> 謝懷琛朝他揮了揮拳頭:“胡說八道什么!” 紀南方嘟囔:“眼睛都快長到別人身上了,還不敢承認?!?/br> 謝懷琛哼了聲,撂下一句“改天再來收拾你”,轉身走了。 紀南方家門口有一處精致的池塘,池塘中央修了涼亭。 初春將至,池塘兩畔的垂柳抽出嫩芽,倒影在碧水里,艷波漣漣。 錦鯉在池塘中一躍而起,水聲泠泠不絕于耳。 謝懷琛一出來,便感覺到有一雙目光直直地將自己望著。 望了過去。 陸晚晚趴在車窗,眸子里蘊著水霧一般。 素白的指尖扒著雕花車窗,相映成趣。 紀南方說得沒錯,她有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睛的魔力。 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是那么柔弱,是冬日梅花花心中那一撮細嫩的雪,晶瑩剔透,令人小心翼翼不忍輕捧。 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化作水。 這么柔軟的一個人,為了自保,竟在衣襟上藏毒。 也不知那陸家是什么龍潭虎xue? “小公爺?!标懲硗砗八?。 謝懷琛看向她,眼角微挑。 “謝夫人生病了嗎?”陸晚晚眼睛亮亮的,認真地看著他。 謝懷琛別過眼,說:“沒有,是她讓紀大夫開的調理的方子?!?/br> “那便好?!标懲硗淼痛褂鸾?,輕聲說:“你幫我轉告謝夫人,明日我去府上找她?!?/br> “好?!敝x懷琛云淡風輕地說。 —————— 傍晚,陸建章下朝回府,徑直去了勤南院找陸晚晚。 他放下當父親的架子,不是傳她去書房,而是親自來找她,足見她對這個女兒的器重。 陸晚晚為他編織了一個謊言:“我去見了謝夫人,她說明日邀請寧夫人過府,看能否找機會為二meimei說好話?!?/br> “她答應了?”陸建章大喜過望,毫不掩飾地露出貪婪的嘴臉。 陸晚晚厭惡極了,面上卻不動聲色:“謝夫人也只說她去試試看,至于成不成就不一定了,還說要是辦砸了父親千萬被見怪?!?/br> “自然的,這是自然的?!标懡ㄕ逻B忙答應。 頓了頓,他很欣慰地說:“幸虧我有你這么個好女兒?!?/br> 陸晚晚勾著嘴角,沒有說話。 陸建章心情愉快地去了五姨娘的屋里,他快活極了,鎮國公夫人出面,又是原本定下的婚事,想必寧家也不會輕易退婚。 他下朝回來,聽門房的小廝說今日謝小公爺親自送陸晚晚回府。 他更加得意。 一個女兒嫁去侯府,一個女兒嫁進國公府。 從此前途無量。 相比陸建章的春風得意,陳柳霜就顯得有幾分灰頭土臉。 白日陸錦云被陸建章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讓她以后不要再跟陸晚晚作對。 這是什么意思? 陸晚晚回來還沒有半年,就已經取得他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