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白皙的小臉上輕蹙著眉, 微微抿著唇，露出幾分惆悵的神色。突然感覺到這個新年過得有些孤單, 也不知道楚慕遙現在在做些什么, 大年三十都快過去了，他都沒有給自己打過一個電話。

    小姑娘思及此處，輕輕嘆了一聲，小腦袋泄氣地垂了下來。

    楚慕遙現在一定很開心吧？肯定是和顧叔叔在一起吃年夜飯, 抑或是被褚澤晨他們叫出去玩？說不定還有些自己不知道的花樣。

    楚慕遙總是懂得比自己多，也比自己會玩。秋秋喪氣地嘟著嘴，想著，楚慕遙現在肯定高興著呢，根本不會像自己這樣傻乎乎孤零零地坐在這里，還想著他發呆。

    她一邊想著，一邊心里發緊，將手機平放在膝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黑色的屏幕。

    等了幾分鐘，手機半點動靜也無，小姑娘盈盈水潤的杏眸不由得黯然，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屏幕，嘴里泄出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怨輕嘆。

    對面看書的李雨柔聽到這聲音，怯怯地抬頭，長長的劉海遮住小半張臉，露出黑色的眸，似是有幾分不安，囁喏道：“秋秋，你是不是……是不是后悔了？”

    “??？”秋秋茫然抬頭，“后悔？”

    觸及李雨柔怯懦局促的目光，秋秋才反應過來，肯定是自己剛才的輕嘆讓室友多想了，立即開口安撫道：“沒有，我是自愿留在學校過年的?！?/br>
    李雨柔呼吸微滯，依然發憷地看著秋秋，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話。

    秋秋鼓著腮幫子，敲著自己膝頭的手機屏幕，解釋道：“我不是因為這個而傷心啦，是因為……是因為……”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帶著幾分羞澀，紅著眼角，終究是什么話都沒說來，只粉嫩的唇瓣稍稍動了幾下。

    李雨柔根本沒聽清她說什么。

    就在下一刻，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從李雨柔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清那是個視頻通話的邀請，只不過看不到頭像，不知道對面人是誰。

    不過秋秋看了那手機一眼，就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險些掉到地上的手機，興奮地就往門外沖。

    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薄影。

    李雨柔端詳片刻，眸中劃過了然，微微抿緊唇角，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書。

    秋秋雙手捧著手機跑出宿舍門，一直跑到走廊盡頭隱蔽的樓梯間，才小心翼翼地點下那個綠色的接通按鈕。

    剛連通，秋秋便看見手機里出現男生那張俊逸得不似凡人的冷冽臉龐。

    他頭發剪短了些，露出白皙的額頭，鋒利極具侵略性的眉眼完全暴露在鏡頭內，五官似雕刻般深邃分明。不知是不是之前喝了酒，男生蒼白的臉頰略帶幾分薄紅，此刻正微瞇著鳳眸，如有實質的目光透過屏幕穿過來，落在秋秋的臉上。

    楚慕遙只穿了一件純白的高領毛衣，從秋秋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修長的脖頸和瘦窄挺拔的肩膀。

    她開心地彎了眸，瓷白的巴掌小臉上漾著溫柔的笑，甜甜地喚了一聲：“楚慕遙——”

    男生低低地“嗯”了一聲，視線略微下移，在秋秋臉上以及肩膀掃了一圈，然后不悅地皺眉，眉間隆起小小川峰。

    “怎么穿的這么少？”楚慕遙沉聲訓誡道，他又往秋秋身后看了一眼，小姑娘站在雪白的墻壁前，鏡頭里露出半邊走廊上的窗戶。

    他的聲音更加急促：“你站在走廊上？那里風大，趕緊回去?！?/br>
    秋秋移動手機，向他展示關得緊緊的走廊窗戶，嘴上說道：“你看，這里沒有風的，而且暖氣開得足，不冷的?！?/br>
    她盯著男生泛著微紅的臉頰，睜大杏眸好奇地問道：“你喝酒啦？”

    “嗯?！背竭b抬手松了松領口，露出線條流暢的喉結和鎖骨，他閑適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

    看到小姑娘露出幾分不贊同的眼神，楚慕遙立刻補充道：“只陪長輩喝了幾杯，不算多?！?/br>
    秋秋還是瞪了他兩眼，嘴上卻沒有再說什么。

    楚慕遙早就成年了，她離得遠，根本管不著男生。

    秋秋想到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仔細打量著男生身后的背景，蹙眉問道：“你現在在哪里？后面好像不是你的房間？”

    楚慕遙在楚家大宅的房間秋秋十分熟悉，在楚家出了那樣的事情后，男生肯定是不會回去過年的。難道這是顧叔叔家嗎？

    楚慕遙將手機轉了一圈，給秋秋展示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

    不大的房間有幾分老舊，不過布置極為干凈，顯然被細致地打掃過。墻壁上掛著將近半張墻的相框，角落放著一張窄小的書桌，另外房間里還有一張單人床，上面鋪著男生慣用的深藍色床單。

    “這是我小時候的房間，在安市老家，以后帶你來?！?/br>
    “安市？”

    “對，”楚慕遙又將手機轉到面對自己的方向，“陪爸爸回來過新年?！?/br>
    這一整天他幾乎都處在奔波和忙碌之中，老家的房子太久沒人住，顧岑腿腳不便，父子兩個都是不習慣陌生人進入房子的性格，所以整個房子都是楚慕遙打掃的。

    吃過年夜飯后，顧岑守在電視前等春晚，楚慕遙才閑下來，將近十點鐘才有時間和秋秋視頻通話。

    生怕小姑娘等急了，楚慕遙簡單地將今天自己做的事和她交代幾句，秋秋頓時就忘記了自己剛才有多惆悵，立即說道：“那你別累著了，要好好休息?！?/br>
    男生輕輕勾起唇角，顯然十分受用小姑娘這樣緊張他的表現。

    “哦，對了！”秋秋突然想到，“那你回了安市，大年初二還能趕回來嗎？”

    安市雖然離天河市不遠，但是顧叔叔身體不好，在新年這個關頭，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楚慕遙上下打點，說不定大年初二根本就抽不身來，更別說來接她出去玩了。

    秋秋皺著小臉，目光灼灼地盯著男生的反應，眼尾半垂，露出幾分落寞來。

    楚慕遙輕笑幾聲：“放心，肯定能回去的?！?/br>
    他不僅要回去，還要提前一天，給小姑娘一個驚喜。

    說話間，秋秋突然聽得楚慕遙那邊傳來陣陣轟隆隆的聲音，立即站直了小腰板，好奇地問道：“那是什么聲音？”

    男生偏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在放煙花，我帶你出去看看?！?/br>
    秋秋還從來沒有近距離看過煙花，當即來了興趣，催促著楚慕遙快點出去。

    男生被她催的好笑，只披了一件夾克外套，就舉著手機走出了房間，惹得秋秋又嘀咕著要他多穿些衣服。

    結果剛剛走到外面，秋秋就被手機屏幕里的畫面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純真小姑娘，杏眸瞪得溜圓，張大粉嫩的唇瓣，目不轉睛地盯著。

    瞬息萬變的煙花在寂靜的夜空中綻放，曼妙地張開七彩的美麗，在夜色中仿佛玉樹瓊花，與漆黑的夜幕相映成輝。

    楚慕遙走出來的時候，恰逢“吼”地一聲，一朵五彩繽紛的煙花出現在天空，像一柄巨大的傘花在夜幕中開放，一簇簇耀眼的華燈飄散著五顏六色的粉末，拖著無數長長尾巴的流星，飛快地在夜空中滑過。

    “好看嗎？”男生低啞的嗓音在煙花綻放的背景音下有幾分朦朧。

    “好看?！鼻锴镉芍缘刭澝赖?，“明年我要和你一起去看?！?/br>
    她話音剛落，突然就猛地閉上了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猛地漲紅了臉。

    答應和楚慕遙一起回安市看煙花，不就是變相地答應和他去見家長嗎？秋秋想通其中深意，不禁有些羞澀，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了，當然不能再往回收。

    屏幕那邊，男生眉尾一挑，薄唇微勾：“好，明年寒假時間長，我可以帶你多玩幾圈?！?/br>
    明顯地得了便宜還賣乖。

    秋秋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悠悠地說著閑話，時間慢慢地流逝，秋秋漸漸地覺得眼皮有些沉重，想來是時間太晚，她有些犯困。

    楚慕遙看她惺忪著雙眼，還努力打起精神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剛準備要開口提醒秋秋去睡覺，卻聽得手機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悠遠沉重的鐘聲。

    一連十二下，遠遠地穿過寒冷寂靜的冬夜，傳進兩人的耳中。

    同一時刻，楚慕遙聽得窗外煙花燃放的聲音猛地變大，抬頭看去，整片夜空倏地被漫天的煙花填滿，像是同時綻放了成千上萬朵絢麗的花朵，照得整個天地間恍如白晝。

    小姑娘猛地睜大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窗外，驚喜道：“零點了……”

    兩人同時意識到這一點，手機內外視線交織。

    秋秋和楚慕遙不約而同地開口：“新年快樂！”

    小姑娘語氣喜氣洋洋，櫻色的唇瓣像是水潤的果凍，悠悠地吐出軟軟的祝福語，透過手機屏幕不住地往楚慕遙耳朵里鉆。

    他鳳眸中笑意更加柔和。

    煙花絢爛下，秋秋看著他英俊無鑄的臉，微微紅了耳尖。

    …………

    第二日，前一天熬夜太晚的秋秋被李雨柔細聲細語地從被窩里叫起來。

    “秋秋——秋秋——”李雨柔動作輕柔地推搡著她，“要起床了?！?/br>
    櫻色被單里先是鉆出一個毛茸茸凌亂的頭頂，緊接著小姑娘整張小臉才磨磨蹭蹭地探出來。

    她朦朧地睜大眼睛，似乎是在努力辨認眼前人是誰。

    李雨柔捏著身側的衣角，小聲道：“秋秋，我們最好早點去，不然山上人會很多的?！?/br>
    每次大年初一，不少人都要去山上的寺廟祈福，若是她們去的太遲，人山人海接踵擦肩，光是爬山就要耽誤好長時間。

    秋秋聽了她的話，先是懵懵地思索了一會，然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小手一拍額頭。

    “我是不是遲了？”她杏眸頓時恢復清明，忙不迭地掀開被子往床下跑。

    嘴里嚷嚷著：“你等等啊，我馬上就好?！?/br>
    李雨柔看著她飛速鉆進衛生間的纖細身影，悄悄抿緊了唇。

    秋秋隨著李雨柔來到山下的時候，才知道李雨柔所說的人多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來得夠早的了，沒想到七點鐘到山腳下時，發現這里的路邊已經停滿了車輛。走幾步就能看見有買香燭的小攤販。

    秋秋饒有興趣地看著，李雨柔可能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非常熟稔地向攤販買了兩捆，提著往山上走。

    這上山的路早已被掃清，前后都是人，她們只能隨著人流緩緩上前，一路上寒風拂面，山路旁邊的樹林上還有厚厚的積雪，時不時壓垮樹枝掉到地上，發出突兀的碎裂聲。

    幸虧秋秋極有先見之明，將自己裹成個嚴嚴實實的圓球。雖然走起來慢了些，但是一點都不冷。

    等到她氣喘吁吁地爬到山峰時，兩條腿已經累得再也抬不起來了。不過這一路上的見聞倒是在秋秋心里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在山頂，有小和尚帶著游客們撞鐘，滾圓的橫木敲擊在古樸莊重的大鐘上，厚重的鐘聲可以隨著空氣傳得很遠，要不是秋秋手腳發軟，她都想自己試一試。

    寺廟的大殿里站滿了人，李雨柔怕她被擠到，就讓秋秋在殿門不遠處一棵松樹下等著，說自己進去幾分鐘就出來。

    秋秋看著那人流就頭皮發麻，自然不想進去，一聽李雨柔這么說，立即就答應了，自己乖乖地跑到樹下，向李雨柔揮揮手。

    “我在這里等你，”秋秋笑瞇瞇道，“絕對不會亂跑的?！?/br>
    她對這座山人生地不熟的，離開李雨柔，都不知道該怎么下山。

    秋秋俏生生地站在松樹下，臉上雖有幾分疲憊，但是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像是從籠子里飛出來的小鳥，興趣盎然地打量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時不時還拿出手機拍些照片。

    她自己玩得興起，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李雨柔還站在面前沒走，驀然怔了怔。

    “你怎么還沒走？”秋秋問道。

    李雨柔凝視著她的笑顏，聽到秋秋這句話，像是突然驚醒似的，猛地往后一退，嘴唇微動，訥訥道：“我、我馬上去?！?/br>
    秋秋疑惑地眨了眨杏眸，看著李雨柔腳步遲緩地向殿門走去，臨消失在人流時，李雨柔還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秋秋一眼。

    那眼神中的深意讓秋秋有些摸不著頭腦，只不過就在下刻，李雨柔就沒了蹤影，好像剛才那一眼只是秋秋的錯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