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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瀾轉過身去看李煦:“我要是沒撞上這事,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李煦一時間說不出話,如果沈聽瀾沒有遇到這件事,他可能還會想辦法去湊所謂的“保護費”,一直窩囊下去。 沈聽瀾心里清楚李煦在想什么,緩緩開口:“我之前也被人欺負過,從幼兒園到初中......” 李煦沒有打斷他的話,安靜地聽。 “那會兒我經常會想,我自己是不是真像那些人嘴里說的那樣又蠢又笨一無是處。沒多久我想明白了,又蠢又笨的是他們,老子天下第一好。后來他們又來搶我的東西,就在教室里。我覺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我表現得越弱,他們就越開心。于是我就拿尺子,以前數學老師在黑板上畫圖用的那種大木頭尺子,你知道吧?我拿那種尺子抽他們嘴巴。 “然后他們就打我,我知道自己打不過,逮住一個人就咬。最后咬得那個人胳膊破了,流了挺多血,哭哭啼啼去告老師。后來我還在書包里放根木頭棍子,誰惹我就打誰。 “大概幾個星期,就沒人敢來欺負我了,都躲著我走?!鄙蚵牉戭D了頓,又道,“當然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去打架,打架不好,好學生不打架。我是想說,自信點?!?/br> 李煦沒說話,頭垂得更低了。樓道里采光也不好,沈聽瀾也看不到陰影里他的表情。 “沈聽瀾?!?/br> 江訴聲擰開門走出來,“楊主任叫你?!?/br> 他點點頭,轉身走入進政教處,關好門:“楊老師好?!?/br> 楊文宇坐在他對面的辦公桌旁。他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那水太熱,燙得他皺眉頭:“楊老師我現在不好,那邊有座,坐下咱們好好聊聊?!?/br> 沈聽瀾慢慢坐到座位,等著楊文宇說話。 “具體情況江訴聲同學都和我說了,你們是因為田林勒索同學才打起來的?” “對,我先打的?!?/br> “你倒挺講義氣?!睏钗挠钚α艘宦?,但語氣又冷了下來,“田林欺負李煦,是他不對。但你把人家打進醫院,就是伸張正義了?那警察局倒閉算了! “沈聽瀾,你才來一中一天,就惹出這事兒來!你知道在學校打架斗毆什么后果嗎?吊銷學籍留校察看都算你輕的!我已經給你mama打電話了,她過來接你回家反省七天,回來交一份千字檢討,再填處分......” 楊文宇還在不停地說話,沈聽瀾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楊文宇那句“她過來接你回家反省?!?/br> 沈聽瀾無法想象那個“家”會是什么樣子,半晌,他試探著問:“能不回家嗎......?” 楊文宇以為他害怕了,搖搖頭:“不能,把李煦叫進來?!?/br> “哦?!鄙蚵牉懩驹G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拉開門,叫李煦進去。 他靠在墻邊,沒注意被暖氣燙了下手。 江訴聲看出沈聽瀾不高興,記起自己校服口袋里還裝著幾塊巧克力,便全抓出來塞到了沈聽瀾手里。 他依然希望他能快樂。 “謝謝?!鄙蚵牉懱袅艘粔K撕開包裝,將巧克力含進嘴里。它慢慢融化,剩下一點yingying的榛子芯,嚼起來又脆又香。 江訴聲側目注視他,忽然問:“甜嗎?” 沈聽瀾微微愣?。骸疤??!?/br> “甜就好?!?/br> “你要來一塊嗎?” “不用了?!?/br> “噢?!?/br>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江訴聲又說:“那個,我把你頭發剪壞了,對不起啊?!?/br> 沈聽瀾嘴里還留有巧克力的甜味,他側過頭看向江訴聲,忽然覺得這人順眼了幾分:“沒事,我頭發長得快?!?/br> “哦?!?/br> 走廊里的氣氛沉靜,靜得令人發慌。他們都想和對方聊點什么,卻又找不到話題,只好再次沉默下來。 沒過多久,家長們陸陸續續趕到了學校。 沈青儀是最后一個到的。 她與沈聽瀾長期分隔兩地,基本沒有管過他學習方面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到學校。 不知為什么,沈聽瀾心里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他希望沈青儀可以像其他家長那樣訓斥自己幾句。 但是,沈青儀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就又別過頭,挎著包走入了政教處。 沈聽瀾略有失望。 政教處里面的門關著,他也不知道楊文宇和家長們說了什么?;顒恿藘上掳l麻的腿,沒正形地貼墻站著。 江訴聲提醒他:“別貼著墻,墻臟,都是白灰?!?/br> 沈聽瀾不在乎:“反正都要回去反省了,衣服臟了就臟了吧?!?/br> “心真大?!苯V聲嘴上嫌棄一句,卻也學著沈聽瀾的樣子懶洋洋靠在墻上。 隨著太陽漸漸向西落去,樓道里的光線變得愈發溫和,給巴西木寬大的葉片籠上一層淺淺的金。 這次打架斗毆的參與度直接和楊文宇談話幾名家長的時長掛鉤,涉事輕的家長早早離開,涉事重的就要多留一會。 沈青儀是最后一個從政教處出來的家長,她見了沈聽瀾,什么表示都沒有,只是簡單囑咐一句:“你自己回長寧街去吧,到了記得給我發個信息?!?/br> “好?!?/br> 沈聽瀾瞬間明白了謝知榮對自己的態度,也明白了沈青儀對自己態度。 他覺得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十幾年的聚少離多,親情薄得就像一層玻璃紙,實在不該奢求這種脆弱的東西。他默默離開學校,騎上路邊的共享單車回到長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