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玲見大娃神色有了變化，心里一高興，趕緊繼續挑撥：“你要是舍不得你娘，就跟你爹說說，不要讓她去考大學了，當女的疼自己的孩子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大娃，不是梅姨說，你娘真不是個好女人，她……”

    大娃眸子一沉，從書包里飛速掏出來彈弓，眨眼功夫摸出來一塊石子，對準梅玲就打了出去！

    那枚石頭宛如利劍，嗖的一聲打在了梅玲的腦門上。

    “哎喲！”梅玲疼得跳起來就要打大娃，腦門上迅速鼓包。

    她立即追著大娃要打，可大娃邊跑邊回身對著她打彈弓，這臭小子不知道怎么練出來的，百發百中，打得梅玲滿臉是包，疼得蹲下去喘氣，也不敢追了。

    大娃一路跑回到家，在家門口休息了下，這才面色平靜地背著書包進門了。

    顧音音剛做好飯，抬頭看他一眼就笑：“小帥哥回來了？”

    她最近喜歡叫他小帥哥，說他是整個紅星村長得最好看的小男孩。

    大娃心中酸澀，看著他娘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眼睛發酸。

    他支持他娘考大學，可是卻舍不得她，如果她走了，小娃怎么辦？他怎么辦？

    這頓晚飯大娃沒吃多少，越想越難受，晚飯后躲在屋子里做試卷，越是做心里越是難受。

    顧音音走進來檢查：“作業寫完了嗎？我看看?！?/br>
    大娃把試卷遞過去，顧音音看了看，皺眉：“今天怎么了？你心情不好？怎么做錯了這么多，這不像是你風格啊?！?/br>
    他低著頭不吭聲，顧音音揉揉他腦袋：“你累了？要不就休息休息，明天再做，學習這種事情也講究狀態和效率的?！?/br>
    大娃抬眸，探究地看著她：“娘，小蝌蚪找mama的故事你聽說過嗎？”

    顧音音點頭：“聽說過啊?！?/br>
    “那您說，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娘？”

    顧音音思索了一番，說：“人性是復雜的，的確是有這樣的人?！?/br>
    大娃心里一冷，好半天，才艱難地問：“那，那……您會不要我嗎？”

    他聲音卑微低落，顧音音一怔。

    她沒見過這樣的大娃，他總是別扭的，沉默的，逃避的。

    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顧音音一笑，彈了下他的腦瓜子：“想啥呢？我不要你們，誰要??？誰有我對你們好？”

    大娃頭低得更狠，顧音音覺得奇怪，強行把他腦袋掰正了，這才發現他雙眼通紅，漂亮的眼眶子里都是淚。

    “怎么哭了??？”顧音音給他擦淚。

    大娃忽然就撲進她懷里哭了起來：“娘！別走！別扔下我！”

    他嚎啕大哭，顧音音被他哭得心都碎了，安慰了好一會，承諾自己不會走，心里嘆氣，大娃雖然平時冷冰冰的，可實際上還是個孩子，內心還是很脆弱的。

    她笑瞇瞇地保證：“我不會走的，你放心，就算我要走，去到哪里都會把你們兩個小崽子帶著的?！?/br>
    兩人躲在屋子里說話，沈國安就站在外頭窗下，好一會，他走出大門，站在外頭抽煙。

    那天顧音音和梅晴以及林世賢的糾葛他是后來才聽說的，找到林世賢就打了一頓。

    這次他沒有留情，出手極狠，林世賢躺了好幾天才能下床。

    沈國安也聽說了顧音音在看書的事情，知道她要考大學。

    他心里并不是沒有觸動。

    這幾年結婚后他時常出門，幾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基本都是吵架，等好不容易哄好了自己又要出遠門了，對顧音音了解并不算很多。

    這次回來才發現她非常聰明，讀了很多書，算數很厲害，能靠自己做上婦聯主任，又能給大娃出題目考試，簡直就是個標準的知識分子。

    關于顧音音要考大學的事情，他是支持的，只是暫時沒有正式的通知下來，家里錢也不是很多，他在惆悵。

    如果顧音音嫁的是個城里人，那就一切都不一樣了。

    但是 ，他會努力的，等他掙到錢，就可以帶著顧音音進城去考大學了。

    這陣子他跟人談的棉花生意很快就要做起來了，只要能賺錢，吃多少苦他都不怕。

    自打這次談話之后，大娃對顧音音的態度簡直來了個七十二變，從前他冷淡又別扭，現在每次一放學到家就要喊：“娘，你在哪？”

    小娃都有些意見了：“哥哥，你現在最喜歡的人不是我，是咱娘?！?/br>
    大娃笑笑：“可是你最喜歡的不也是咱娘？扯平了?！?/br>
    小娃一想也對，轉頭看向她爹：“爹，那您最喜歡的是誰？是我？”

    沈國安笑了下：“你說呢？”

    他最喜歡的當然是自己的媳婦顧音音，至于倆崽子，得排到后面。

    接著，父子三人齊齊看向顧音音：“你最喜歡的是誰??？”

    顧音音正在盛飯，手一抖，說：“我最喜歡我自己?！?/br>
    ??？三人齊齊懵了，本來還想爭風吃醋的！

    顧音音低低一笑，端著飯碗坐下來，其實她說的沒錯，她雖然對這三個人都不錯，但她最喜歡的就是自己。

    任何時候，她都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轉眼到了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顧音音給家里每個人都做了新棉衣，每天依舊是去婦聯上班，幫著處理些大隊上的事情，偶爾管管村里的紛爭，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到了看書上。

    余芳跟著她一起已經看完了幾本書，越學越有勁兒。

    十月中旬，分地到戶的通知終于下來了，生產隊解散，成立村委會，大隊長留在了紅星村，而林知青則是在忙著組建紅星村小學，等建成之后他自然是要當校長的。

    顧音音順其自然地成了紅星村婦聯主任，她坐慣了，倒是沒覺得有啥區別。

    分地這天是以抓鬮的形式來處理的，這樣公平又公正，分到什么地那都是你親自抓的，看誰還敢有怨言？

    顧音音派小娃去抓，一人九分地，一家子四口人分到了三畝六分地，小娃抓中的那塊地不算差也不算好，顧音音跟沈國安沒打算靠種地吃飯，自然也不計較這個，

    村里有兩戶人家神奇地沒有要地，一個是梅玲，她心里清楚自己記得上輩子的事情可以賺錢的方式太多了，何必去要這個地？要了之后還要種地，種地那么累，她才不愿意呢！

    另一個這是梅晴，林知青的戶口不在本地，不能參與分地，梅晴倒是可以分地，可她不要。

    她要跟著林世賢過好日子，等林世賢成了小學校長，她再怎么也能當小學教師，要地干什么？

    這倆姐妹的地不要，就被她們爹娘要走了，給她們哥嫂種，也不算虧。

    分了地各家各戶都開始踏踏實實地過子的小日子，從今往后就自己各人自種各人地，種多少吃多少了。

    然而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鄉下的日子還是越來越難過了。

    本身土地收成就不高，這又才分了地，各家存糧不多，天一冷都恨不得勒緊褲腰帶過活。

    顧音音他們有點存款，備了不少的糧食，日子倒是還好，細面摻著粗面吃，不至于餓肚子。

    但其他人家不一樣，有的人家里粗面都不夠吃。

    好在沒分地之前生產隊分下來些紅薯，每一家都藏在地窖里，實在撐不住了拿幾個紅薯出來煮煮吃。

    可奇怪的是，這幾天總有人覺得自己家的紅薯少了。

    有心人就開始記錄那些紅薯的數量，第二天一查，還真的少了！

    丟了紅薯的人家還不止一戶，村民們紛紛要求村長給個說法，最后村長急了，揚言道誰能找出來偷紅薯的人，就獎勵一口袋玉米面！

    這是多大的獎勵呀，大家都踴躍地分析到底是誰偷了紅薯？

    梅玲直接站了出來，上輩子這事兒也發生過了。

    當時是在沈家二房屋子里發現的那堆紅薯，劉文秀被當場拿住，卻拒絕不承認是自己偷了紅薯，最后還是顧音音幫著賠償安撫了村民，才算了了這件事。

    可這一回，她不會讓事情這么簡單，至少得讓顧音音成為同謀??！

    “村長，那紅薯肯定是沈家的媳婦劉文秀偷得，不信咱們去看看！”梅玲肯定地說。

    第27章

    村里被偷了紅薯的人都義憤填膺的, 因為梅玲信誓旦旦的，大家便浩浩蕩蕩地朝沈家趕去，顧音音作為干部自然也要去的。

    因為天冷, 劉文秀帶著孩子躲在屋子里。

    自從顧音音他們搬出去之后，李愛蓮偏心得更加明顯, 有什么好東西都是緊著鐵栓和寶妮, 劉文秀敢怒不敢言，她娘家沒本事，婆婆一句你滾回娘家去, 她去哪里？

    其實她也想分家, 可自己斗不過婆婆, 分家說出口還不得被打死？

    看著自己幾個越來越瘦的孩子，劉文秀心疼又心酸, 這才想辦法搞了些紅薯，偷偷堆放在自己屋子里床底下, 偶爾偷偷去外頭野地里烤熟了拿回來藏起來，孩子們餓了就拿出來頂一頂。

    這會兒外頭冷的很，北風呼呼地吹，劉文秀剝開一只紅薯，偷偷瞥一眼窗戶：“快吃了, 別被你們三嬸和奶奶瞧見，出去了可一定不能說！”

    幾個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著紅薯, 一邊還有些不甘心地問：“娘，為啥奶奶那么偏心鐵栓他們？昨兒還看見鐵栓吃雞蛋！”

    劉文秀眼底一酸：“是娘沒本事，要是娘能像你大娘一樣，你們也不至于過這樣的苦日子……”

    話音剛落，門被忽然推開, 梅玲的聲音乍然響起來：“好哇！我就說肯定是他們偷的！你們看，紅薯！”

    劉文秀一驚，下意識地要把紅薯藏起來，可梅玲直接上去一把掀開她的床單子，床底下藏著一只筐，扒開來看分明就是一筐紅薯！

    丟了紅薯的村民都喊了起來：“劉文秀！平時看你挺老實，沒想到竟然是個小偷！”

    “咱村對小偷咋處罰的了？讓她站到村委會那個廣場上，朝她身上潑雞糞！”

    “光天化日之下，俺們餓肚子，你在這吃紅薯？你不是人啊劉文秀！”

    ……

    劉文秀慌里慌張，她本身就膽小怕事，這會兒啥也說不出口，嘴唇哆嗦著，眼淚刷地就掉了。

    而梅玲則是得意地笑了，那一袋作為獎勵的玉米面肯定是她的了，另外，她得好好地掰扯掰扯。

    “劉文秀，你膽子小，這紅薯靠自己肯定偷不了這么多，說，誰給你出的主意？”

    她故意把話題引向顧音音，可誰知道劉文秀一低頭，全認了。

    “是我不對，村長，我錯了……”

    顧音音在旁邊輕輕搖頭，她看過那本書，自然知道這段劇情。

    劉文秀的確有一堆沒說清楚來歷的紅薯，但卻并不是偷的，而是偷偷種的。

    她私下種地是在分地到戶之前，就種在后山里，私下開墾荒地被發現也是要處分的，因此劉文秀不敢說。

    實際上現在都分地到戶了，種私地也沒什么，何況那種土壤質量，能種出來也是個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