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今日陳明珠說的那些話,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表面雖平平淡淡的,心里卻早就生出了一抹未知的恐懼,只是在外人面前,她只能強裝鎮定。乍然一見到季林鐘,她心里那股子倔強便再也憋不住了。 說來,在這天地間,好像只有他們兩是同一類人,同樣是因為重生,同樣有很多事、很多話永遠都說不出口,只能自己一個人埋藏在心底。 季林鐘見她好半天沒說話,心中的擔憂更甚,語氣有些著急,“嫂嫂,你若真恨我,不如給上我兩刀,但是我從不后悔那日那般做。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br> 溫淑琳有些哭笑不得,她正逢難過的時候,難道不能說兩句好聽的?連認錯都要這般強硬? 這人……大概真是無藥可救了。 “為何是我?” 她沒有抬頭,就那般靜靜的靠在她懷里,在這寒冷的天氣里,仿佛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溫暖。 季林鐘愣了愣,為何是她?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大抵是因為他們生來就是要相互糾纏的。 此時他想到一句話,大致可以用來回答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br> (出自于湯顯祖的《牡丹亭》的題記) 李如是從姑姑那處回來,很遠就看到這相擁的兩人,對比她的形單影只,心中只覺得恨意叢生。 “嘖!季大人與溫姑娘倒是好興致,這么冷的天在外面卿卿我我,是生怕別人不知你兩的關系嗎?” 溫淑琳一聽有外人前來,驚的立馬想要推開季林鐘,奈何季林鐘強硬的將她按在懷中,不允許她這般輕易推開自己。 “此處又不是狀元府,李小姐出言打擾,莫不是嫉妒我們郎情妾意?” 若真是大家閨秀,見到這種場景恨不得繞開走,李如是偏偏上來找茬,可不是找罵? “你……” 只一句話就把李如是給氣著了,完全沒在乎過對方好歹是個姑娘,都說好男不跟女斗,偏偏這人……不得不說季林鐘這人真的從來就不是個什么正人君子。 季林鐘才難得管她,他眼中本就沒有什么男強女弱之分,除了懷中這人他愿意寵著,其她人說來又與他何干? 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攬著溫淑琳,語氣柔的跟剛才與李如是說話完全是兩副樣子,“嫂嫂,外面冷,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br> 溫淑琳點點頭,她心情不好,也難得去理這李如是,何況今日二皇子妃那般孤立她,若說不是李如是在中間說了什么,她打死都不信。 “來,當心臺階?!?/br> 李如是看著那兩人你儂我儂的踏進院子,只覺得刺眼的很。一對比自己,成婚至今,蘇永文都睡在書房,簡直是慘不忍睹。 不過就是個與小叔子糾纏不清的寡婦,有什么值得讓蘇永文那般戀戀不舍?一個個都那么有眼無珠。 柳眉先進了院門,便張羅著小丫鬟們準備好吃食,回頭見主子與二爺竟如此親密的走了進來,心里說不吃驚那是假的。 季林鐘是在二皇子那頭吃了回來的,溫淑琳本該也在二皇子妃那處用飯,奈何中途被陳明珠給叫走了。眼下餓了一天,又在外頭吹了會冷風,進屋坐到飯桌前看著熱騰騰的飯食,心里生出了些食欲。 季林鐘就坐在一旁看著她吃,不時替她夾夾菜盛碗湯伺候著,大約是感覺到溫淑琳對他的態度有所改善,他心里之前的擔憂下去了,現下滿目都是欣喜。 被人這樣盯著吃飯上頭一遭,溫淑琳很不習慣,忍不住開口道:“小叔,你衣衫都被雪水浸濕了,還是先回房換件干凈的衣衫吧!” 難得她愿意與自己說話,又只是這樣簡單的要求,季林鐘怎能不應。 吃過飯后,無聊的在房里來來回回走了一會兒,溫淑琳想著她們這院中還有一汪溫泉,來都來了,不如去泡泡,權當放松下自己。 這般一想,她便讓柳眉替她收拾好東西往溫泉那邊走去。 溫泉只有小小的一汪,橫豎不過兩三米,只比平日里沐浴的木桶萬大上一倍。池水冒著氣泡,絲絲熱氣遇冷后變成白霧在亭中氤氳向上。 溫淑琳更衣后踏入泉中,溫暖的水流席卷全身,舒服的讓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全身上下只剩下舒暢,煩惱與疲憊仿佛一掃而空。 這溫泉雖再亭子中,但四周只用了紗幔遮住,根本擋不住冷空氣的侵襲,溫淑琳閉著眼睛靠在池邊說道:“柳眉,你先回房歇息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去便是?!?/br> 柳眉退下后,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溫淑琳想著白日里陳明珠要帶給季林鐘的話,心中還是有些不明,身懷有孕,又是二皇子的寵妾,將來二皇子不管是封王還是繼承大統,陳明珠都是一步登天,今日這般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么? 還有季林鐘,他既然早就拿到了那份名單,知道他家與二皇子之間的糾葛,今日赴約前來又是為了什么? 若說是想順著二皇子的拉扯往上爬,她肯定是不信的,在他心中,他大哥肯定比權勢重要的多。 季林鐘換了衣衫出來尋人,沒想到能看到如此誘人的色,忍不住喉嚨哽咽了一下,才輕聲喚了句,“嫂嫂?!?/br> 溫淑琳睜眼,只見季林鐘不知何時鉆了進來,忍不住往水中沉了沉,臉上紅暈盡顯,也不知是被熱水熏的,還是羞得。 “你怎的過來了,沒人告訴你這邊已經有人了嗎?” “我知道,嫂嫂莫怕,我只是想來尋嫂嫂說會兒話,”季林鐘說完,當真只是坐在了池邊的軟榻上,目光看向了別處。 “今日陳明珠可是說了什么,嫂嫂回來時有些魂不守舍?!?/br> 溫淑琳點了點頭,又不知從何說起,便直言道:“她讓我帶話給小叔,說是想與小叔結盟,煩請小叔給個明確的回話?!?/br> “所以季家與陳家的糾葛,她都告訴你了?!?/br>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難怪嫂嫂回來會這般模樣,換做誰突然知曉了一些秘聞,自己還深陷其中,怕是也會害怕吧。 “是??墒俏矣行┫氩幻靼?,陳家與我們可以說是站在對立面的,陳明珠這番動作是想做什么?她是代表了陳家還是自己?難道她是想背叛……” 說到這里,溫淑琳停住了,二皇子是陳明珠的夫君,陳明珠還懷著二皇子的骨rou,沒有道理??? 季林鐘知道比溫淑琳更多些,陳明珠的舉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她懷中的骨rou注定保不住,嫂嫂覺得她這般做可還有道理可循?” “你是說有人想害她懷中的……”溫淑琳倒吸了一口涼氣,早就聽聞大家族中,妻妾眾多,爾虞我詐,皇室也不例外,沒想到今日所聞所見皆是事實。 “可她懷的是皇家血脈……那二皇子妃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此事與二皇子妃倒是無關,”季林鐘面露譏嘲,“要害陳明珠的是陳家與二皇子?!?/br> “陳家?二皇子?”溫淑琳有些蒙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下一章又要被鎖…… 第六十四章 其實這事說來也沒有想象中的復雜, 不過都是為了一個“利”字。 二皇子的生母說的好聽些,是貴妃娘娘;說的不好聽,便是出生平凡, 娘家在朝中無人, 內里只是個空架子。 是以連帶了二皇子, 也成了一眾皇子中, 外家最弱的人。 好在二皇子的姻親結的好,二皇子妃出生禮部尚書府李家, 兩個側妃之一的李側妃也是出生高門。這便給二皇子帶來了很大的助力,再加上宮中有那得寵的貴妃娘娘,才能讓二皇子在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得了圣上歡喜。 只是可惜的是,二皇子子嗣頗為艱難, 至今府上只有一子一女,長女為正妃所出, 長子為側妃李氏所出,現下妾室陳明珠身懷有孕本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偏偏因為出身太低,礙了某些人的眼。 正妃嫡子未出, 李側妃出身高門, 搶在了前頭也就罷了,畢竟是戶部侍郎的親女,但那陳明珠一個商戶之女,又有何德何能, 也敢搶在皇子妃前頭? 便是二皇子妃忍得, 她身后的尚書府也忍不得。此事根本不用二皇子妃親自動手,便是宮中的貴妃娘娘, 也不會放任這孩子出生。 陳家就更不必說了,從私鹽開始便一直跟二皇子有了牽扯,揣測到上面人的心思,他們怎么會為了陳明珠肚子里,一個不知道男女的庶子,去得罪尚書府。 不過是去子留母而已,只要陳明珠還待在二皇子府,等到二皇子妃先誕下嫡子。孩子嘛!遲早會再有的! 沒有人在意陳明珠的想法,或者說她的想法在這些人心中,根本不重要! 貴妃娘娘寵冠后宮,早已樹敵無數,二皇子便是自己不爭,待到其他皇子登位時,放過他也不會放過貴妃娘娘,為了母親他不得不爭,更何況他心中也有爭的那個念頭。 陳家能主動提出,處置了那孩子以全大局,二皇子欣慰之下,也多了幾分對陳明珠的愧疚。 這便正中了陳家下懷,他們敢如此舍得,要的就是二皇子能記下這份情,將來榮登大寶之時,他們陳家也好跟著分一杯羹。商人重利,犧牲一個女兒換來整個家族的前程又算的了什么。 陳明珠自小在這種家庭長大,原以為嫁給二皇子能夠改變命運,卻沒想到陷入更深的漩渦去,到頭來落得個連孩子都保不住的下場。 世人皆以為站的更高,權利越大,能夠做主的便更多,卻不知即使是身為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就如貴妃娘娘,即使寵冠后宮,上方還壓著一個皇后娘娘。 就如二皇子,他只不過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個,上有皇帝要討好,下要努力維持自己勢力各方平衡。 依照溫淑琳的想法便是,寧做窮人。妻,也不當富人妾。陳明珠一開始急于擺脫家中的控制,便走錯了路,妾室真不是那般好當的。 如貴妃一般能寵冠后宮,將皇后娘娘風頭都壓下去了的又有幾個呢? 明明置身與溫泉中,溫淑琳卻覺得有些發冷,她頭疼的揉了揉頭,嘆了口氣,心里有些堵得慌。 今日在陳明珠房中聞到一股nongnong的藥味,她還以為陳明珠只是病了,沒想到中間的原因原來這樣曲折,也難怪她會說出,“若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話。 現下想開,二皇子突然將宴客的地方改到這山上,也許有陳明珠的原因在這里頭。 “嫂嫂可是在可憐她?” 季林鐘不知何時從軟榻上繞到了她身后,席地而坐,兩手輕輕在她太陽xue揉壓起來。 溫淑琳有些魂不守舍的,也沒太在意他的親近。她現下心中亂的很,自以為桐林老家那些事已經夠惡心的了,沒想到越是靠近皇城,靠近這些權貴的地方,人心更是難以想象。 可憐嗎?多少有些吧! 畢竟上一世的自己或多或少,也有與陳明珠相似的地方,可也僅僅只是如此了,那是陳明珠的人生,在嫁給二皇子時她便已經做了選擇,只是可憐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溫淑琳繞開了他的問題,低聲反問他:“那今日,小叔來赴約又是為了什么?” 按理來講他與二皇子已經是站在對立面,今日就這樣冒險前來,難道不怕二皇子擺下鴻門宴,對他做些什么? “圣上喜愛讀書人,二皇子邀我們前來,不過是想讓圣上知曉他也是敬重讀書人的?!?/br> 替她揉完太陽xue后,季林鐘手緩緩往下,落到她光滑的肩頭,輕輕按捏著,聲音在她耳邊環繞,“嫂嫂,這樣的力度可適合?” 見她放松在自己的按摩下,他又繼續說道,“他心中打算的肯定是,能拉攏為自己所用更好,就算不能拉攏,至少也要在這些讀書人面前留個好名聲?!?/br> “他倒是挺會算計,”溫淑琳嗤笑一聲,“不過,你們之間隔著家仇,他來拉攏你,難道就不怕將來,你在背后反手捅他一刀?” “嫂嫂倒是了解我?!?/br> 季林鐘輕笑一聲,也不生氣,他不過就是個靠著讀書考取了功名的俗人,眼中可沒有什么大是大非,承諾什么的不過都是些狗屁,他記仇的很。 他目光穿過彌漫的白霧,視線從上而下落在池中那若隱若現的凸起上,忍不住抿了抿唇,那凸起兩處他可是嘗過了,美味得很。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事情談完了,好像也該做些其他。 溫淑琳察覺他愣神,“怎的不說了?你是如何讓他相信你的呢?” 季林鐘略微定了定心神,收回目光,落在她那小巧又可愛的耳垂,繼續替她揉著肩。 “我主動遞了個把柄給他,他自以為有了我的把柄,便對我放心了些?!?/br> “什么把柄?” 溫淑琳有些好奇了,認識他兩世了,從來沒有發現這人身上,有什么能夠當作把柄的東西,莫非還有她不知道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