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只可惜,她的耳墜弄丟了。 他閉上眼,靠著墻角休息。 得留著一口氣,總不能窩囊地死在這個柴房里。他并不相信葉夕霧會幫自己,萬一有什么意外,他也得自己從這里走出去。 半夜風雪交加的時候,澹臺燼聽見了門外踉蹌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 聽腳步聲,是兩個女子。 黑夜放大無數感官,澹臺燼聽到細微喘氣的聲音。下一刻,一個披著白色披風的少女,跌入東苑之中。 她摔倒在地的時候,神色還有幾分茫然。 隔著微弱的燈光,澹臺燼看見地上略顯得狼狽的少女。 碧柳放下被子和琉璃燈,連忙扶起摔倒的蘇蘇。 她不屑地看一眼澹臺燼,瞥了瞥嘴:“質子殿下,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吧?” 說罷,碧柳關上東苑的門,離開了。 只留下蘇蘇和澹臺燼,在這一方小天地中。 蘇蘇哆嗦著,靠在另一邊的墻角。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披風,臉頰緋紅,呼吸急促。 澹臺燼從角落站起來,朝她走過來。 “三小姐?” “你別過來?!碧K蘇喘著氣說完這句話,外面下著雪,她卻熱得要命。 今夜才睡著,身體突然一股燥熱,她睜開眼睛,覺察到自己身體不對勁。 這時候碧柳進來,小聲地道:“今日十五,小姐是不是藥效發作了,奴婢帶你去找質子?!?/br> 蘇蘇抱緊被子,喘著氣:“什么意思?”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碧柳道:“小姐你忘了嗎?結春蠶的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你的解藥,被質子吃了?!?/br> 蘇蘇這才意識到,下藥事件,沒完沒了。 結春蠶這種藥,本質更像毒藥。取意“春蠶到死絲方盡”,吃下毒藥的一方,每三個月發作一次,與吃下解藥的人,交合即可。 而吃下解藥的人,只有第一天有春藥效果,其后正常。 據說這種藥,是夷月族的失傳秘藥,以前的達官貴人,專門用來控制搶奪來的女子,讓她們永遠離不開自己。 原主恨煞葉冰裳奪自己心頭之愛,于是不下普通的春藥,反而找來了令人窒息的結春蠶。 饒是貞潔烈女吃下去,也受不了。 原主想看葉冰裳離不開那個肥頭大耳的尚書公子。 沒想到這藥,最后被自己吃了。 蘇蘇就說,為什么原主這樣的身份,葉家因為名聲,就讓她嫁給一個質子。 原來是因為不得不嫁。 不嫁就死。 當然,結春蠶也可以忍,但是一次比一次難熬。 上回原主忍了半個時辰,這次蘇蘇得忍兩個時辰。 她打坐了一盞茶功夫,全身濕透,痛苦不堪。 碧柳說:“三小姐,我還是扶你去找質子吧,你在他身邊,會好受些?!?/br> 蘇蘇咬牙:“不,不!” 她又堅持了一盞茶功夫,最后整個人都快原地升天了,碧柳不由分說,把她扶來了東苑。 蘇蘇全身沒力氣,幾乎被碧柳架著走,連意識都變得混沌起來。 她眼前光影幢幢,勉強還能分清面前人的輪廓。 認出他是那個罪惡的魔物。 唇上被蘇蘇咬出了血,她抱住手臂,勉強壓制住了脫衣服的沖動。 澹臺燼明白了什么,他往日溫順無害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涼薄。 原來這就是她昨天阻止人把他打殘的理由,是覺得他今晚還有用啊。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撥開她汗濕的額發:“三小姐,你看上去很難受?!?/br> 蘇蘇緊緊閉著嘴,她真怕她一張嘴,發出什么不該發出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快被燒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塊冰。 蘇蘇說:“離我遠點!”她總算明白,為什么葉夕霧心中那么喜歡蕭凜,最后卻連自尊都不要,讓澹臺燼幫幫自己。 這藥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頭。 琉璃燈下,少年顯得弱氣十足,神色無辜。 他的聲音卻并不是這么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條斯理,敲碎堅冰:“三小姐能告訴我,你怎么了嗎?” 少年身上的惡意,若有若無。 曾經的葉夕霧是什么心態,澹臺燼現在便是什么心態。 他想看見昨日那束鏗鏘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腳下,毫無尊嚴地輾轉呻吟,媚態橫生。 她眼里的驕傲會被粉碎,做像他這樣的、見不得光的蛆蟲,求一個她瞧不起的人觸碰她。 但他不會碰她,臟。 澹臺燼靠在冰冷的墻面,連無害的神色都懶得做了,審視著她。 瞧啊,多可憐,白皙的肌膚變成了粉色,唇角也流下了鮮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變得朦朧,瞳孔漸漸失去焦距。 他涼涼地彎了彎唇。 少女瞳仁輕顫,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澹臺燼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跡擦去。 “您看起來真可憐?!彼淅涞?、輕聲地說。 恬不知恥求他吧,該丑態畢露了,她這次,可比上次堅持得久。 澹臺燼在心里為她默數,終于,在她眼瞳完全沒有焦距的時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執,動了。 她抬起纖細的手臂,卻沒有如澹臺燼想的那樣,來擁抱他,少女反而蓋住了自己臉頰。 她長睫閉上,比外面的雪花還要安靜。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撲簌簌落下,她悄無聲息,像長眠在了冬夜里,變成一只合翅顫抖的蝶。 琉璃燈照亮她周圍。 雪花飄進來,落在她發間。 他冷眼旁觀著,這詭誕又圣潔的一幕。 那種感覺又來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處,而他依舊在自己這片黑暗里,他突然更加厭惡眼前這個人。 澹臺燼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于以往輕謔的厭惡,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讓他發顫的厭惡。 這種窒悶的感覺,是從山賊窩那天開始的吧? 少年坐回角落,用蛛絲一般黏膩陰郁的目光,看了蘇蘇一夜。 她蜷縮在角落,毫無所覺。 * 清晨的光照進東苑,蘇蘇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她很疲憊,正如那個藥的名字,像從繭里蛻變出來的。 掌下肌rou單薄瘦削,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澹臺燼腿上。 她蹭的一下坐起來,連忙遠離他。 蘇蘇抓抓頭發。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昨晚忍得那么辛苦,就是為了不與魔物交姌。 難道她道心依舊不夠穩,受不了藥物,最后還是往魔物懷里撲了? 蘇蘇嫌惡至極,手上剛剛碰到他的地方,像有火在燒一般。她憤憤地看著腳下的邪物少年。 少年睫毛顫了顫。 澹臺燼的睫毛,比蘇蘇這具身體的睫毛還要長。 如兩片鴉羽。 他紅唇烏發,透著一種羸弱的漂亮,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可憐。 蘇蘇不太想他睜開眼睛。 畢竟他醒過來的話,蘇蘇不知道講什么好。難道解釋說我每三個月,有吃一次春藥的癖好? 她緊繃片刻,發現他始終沒有醒來。 蘇蘇松了口氣,這才看見他面色蒼白,嘴唇干裂,怎么看都不正常。 “澹臺燼,醒醒?!毙澳Ф夹乃忌畛?,難不成他在裝睡博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