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穿堂
雨還在下,老舊宿舍樓里傳出中年女人的尖叫聲。 舊宿舍樓叁樓陽臺上有條人影翻出來,攀著外墻管道敏捷跳落地面,貓腰鉆進樹叢里,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綠紗簾子在纏斗中被扯壞,和著雨水污泥堆在地板上,像瀕死的水鬼。 有人在自己面前半蹲下來,帶著雨水的潮氣和一絲血腥味,說話帶著喘:“傷到哪里了?” 邊說邊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半裸的身體上。 翁沛索索發抖,回答不出一個字,眼淚隨著呼吸換氣從眼眶不斷地溢出。 她蹲在地上,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在陶珞伸手要拉起她的時候狠狠打了個激靈,喉嚨里發出沉悶的抽泣聲。 陶珞左邊胳膊上劃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這會兒血流不止,見拽不動她,就先給自己做了止血措施——這女生宿舍的書桌上化妝盒首飾盒被翻的七零八落,他單手按住傷口站起來,環顧四周,面色冷峻。 地上的翁沛在哭泣發抖,陶珞將她一把拉起,她到底是驚懼未消,雙腿麻軟,踉蹌兩下撞進他懷里。 “別哭了,”陶珞伸手撫摸她腦后頭發,“先把衣服穿上?!?/br> 阿姨撥了校園報警電話之后連忙跑下樓去找人,宿舍的門大喇喇敞著,穿堂風灌進來,吹動她散開的長發,絲絲縷縷纏繞在他手臂上。傷口上的血跡半干,痛倒是其次,只是竄著癢。 保衛處的安保人員匆匆趕來,又正值放學的點鐘,雨水、泥腳印踩得四處皆是。為了防止好奇心重的學生們圍觀探究,翁沛答應先離開宿舍,去醫務室包扎傷口。 陶珞一只手打傘,另一只受傷的手虛虛攬著她的背,走到醫務室門口,兩人都淋得半濕。 院領導和輔導員特地來到醫務室慰問探訪,彼時翁沛身上的傷口已經做了消毒處理,小護士纏繃帶的時候下手重,她的眼睫毛哆嗦了一兩下。 陶珞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看手機,忽然出聲:“輕一點包扎?!?/br> 小護士漲紅了臉,再下手果然就輕柔緩和許多。 輔導員也不過是本校在讀的博士生兼職,看到翁沛躺在病床上閉著眼,也不好再叫醒她問話,反而是院領導進來瞧見陶珞坐那兒劃手機屏幕,一臉吃驚。沒過一會兒,他兩人默契地出去談話了。 輔導員做好翁沛叁個室友的安撫工作,只說是入室盜竊,翁沛受了點傷,但是那個班長堅持要來看望翁沛,并說自己也許知道嫌疑人是誰。 醫務室是早年搭建成仿古的小院子樣式,中庭的蓮花缸里漣漪泛起,廊下燈籠的倒影在水面扭曲,滂沱大雨將一小朵紫蓮花打得搖搖顫顫,漂浮西東。 陶珞跟院領導告別,回到簡易病房里。 翁沛已經醒過來了,手上捧著一杯水,也不喝,只是發呆。 她邊上一個女孩子正對著輔導員講什么,哭得梨花帶雨。 輔導員又要安慰她又要注意翁沛的情況,各種手忙腳亂。 陶珞在門口敲了兩下:“打擾了,我來把她帶走?!?/br> 輔導員立刻示意女孩不要繼續講,他站起身來:“請問你是?” “闖進宿舍偷東西的人我認識,”女孩沖到陶珞面前,語氣悲忿,“是我的男朋友……呸,是前男友!個龜孫子!分手了特地來討錢,我拉黑他電話號碼,他就跑到我的宿舍里來偷東西!” 陶珞道:“確定是他么?” 女孩情緒激動:“他不僅僅偷了錢,還把我那條藍寶石項鏈都偷走了!我放在八音盒底座里!我只告訴過他!” “你相信我,下雨天徒手爬叁層樓入室盜竊,腦子正常的小偷會這么干嗎?” 陶珞說:“知道了,請小聲點,你把她嚇到了?!?/br> 班長回頭去看翁沛,后者愣愣望著這個方向,沙啞著嗓子開口:“是那個聲音,”手指抓緊了被子,她顫巍巍道,“吵架的聲音?!?/br> 陶珞要把她帶走,班長還攔了一下:“讓她回宿舍休息吧,下這么大雨,話說出了這事兒我心里也很內疚,我這幾天可以照顧小沛……” 陶珞面不改色地拒絕了:“不用?!彼P上車門。 裹著毯子的翁沛還在簌簌發抖,陶珞讓司機把空調關掉。 行駛出一段路,翁沛忽然問道:“你要帶我去哪里?” 車窗外雨霧蒼茫,城市的燈連成五顏六色的光暈,手機屏幕的冷光照在他沉靜的面容上,聲音也和雨水一樣淡:“你想回去?”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緘默,翁沛一點都不愿意回想起下午在那個陰暗的空間里發生的事情,她眼里蓄滿了淚,連忙別過臉,把頭靠在車窗上。 沉浮的傷心事里,昏昏迷迷中,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候,陶珞坐在床沿拿了體溫計在看:“叁十八點五度,你發燒了?!?/br> 他拉開椅子,去找退燒藥,回來時還端著一杯白開水:“起得來么?” 頭頂上有吊燈亮著,離得太近了,眼睛被照得發疼。 翁沛手臂支著床褥,剛要坐起身,他又俯下身來,雙唇相接,將一粒藥渡到她口中,然后是溫度適宜的白開水。 “躺回去,”陶珞不咸不淡地說,“放心,這里是我家,我也沒有饑渴到向病人下手的地步?!?/br> 翁沛閉上眼睛。 燈光被熄滅,她輕輕翻了個身。 房門還未全部關上,陶珞回頭望見她躺在那里,像一張揉皺的廢報紙。 他收回目光,把門帶上了。 下一章粗長一點,會見到小懷希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