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需要
段余寧不知道在做什么實驗任務,忙起來腳不沾地,西部沿海來回跑,出國就和串門一樣隨便。 翁沛周末和他視頻通話,看見他穿著白大褂,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眉眼略顯疲憊之意。 翁沛說:你瘦了呀,多注意休息。 段余寧脫掉白大褂掛在門后,在陽臺上的休閑椅上坐下。 大洋彼岸已經下過一場雪,段余寧此次交流所在的學校通知停課,偷得半日閑來與她漫談。 上次見面還是深秋,段余寧開車帶她出去散心,城郊山林滿是金黃銀杏葉子,他們兩個頭對頭躺在草地上睡了一覺,夢里滿耳蕭瑟秋聲,醒時滿身寂靜落葉。 她有時候也很想跟段余寧分享一些學校里的趣事,但聚少離多,故事囤久了就不再新鮮,所以只能單方面一籮筐一籮筐的遺忘。 翁沛說:學校這邊運動會結束,我想回一趟家,順便去接琪琪回小別墅,我好想它。 你先別急著回去,段余寧說,可能有人也要放假了呢。 翁沛眼睛一亮,笑著道:那我等你。 寢室里已經熄了燈,她戴著耳機和他通話,小聲地道晚安。 說完躺在床上,想起來時差,段余寧那里應該還是白天,自己傻乎乎說什么晚安啊? 兩天后段余寧還真就回來了。 見到真人翁沛才發現他確確實實瘦了好多,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站在教學樓前,看樣子是正在和一位本校的教授聊天。 翁沛拜托室友把課本帶回去,見那教授離開,才撲上段余寧的背。 幸好段余寧反應迅速,接住了她。 段小寧!她顧不上教學樓前人來人往,掰過他的臉親了一口,我好想好想你! 我其實沒有那么想琪琪,我只是想你了,可是你那么忙,我不敢打擾你。聲音有點委屈。 委屈什么,她也不知道,甚至不清楚該不該委屈。 段余寧把她放下來,禮尚往來,回親了兩下:我一下飛機就來見你了。 小沛,我也想你。 原來當天段余寧代替施老先生參加一個C大的校級講座,翁沛提前結束學生會的事情來聽這八竿子打不著的生物科學前沿講座, 看見他換了身西裝和一群中年老教授坐在臺上,正垂眸把玩著手邊的一瓶礦泉水。 講座似乎是什么時興的人工智能話題,請上臺的老教授們簡介都是自帶一大串的百科資料,只他一個后輩從容坐在那里,偏偏他長得俊秀,學院新聞部負責攝影的學生把鏡頭好幾次假公濟私轉過去拍照。 翁沛坐著的位置旁邊是計算機專業的女同學,一直在和同伴嘀咕段余寧的來歷,有猜他二十歲,也有猜他未成年,最后看到投影設備上放出的個人資料,全場都嘩然了。 翁沛盯著大屏幕上顯示的外國名校背景看了許久,確認不是自己眼花之后,只感到腦子一陣陣發懵,抓著文件袋的手掌掌心都有些潮。 臺下光線黯淡,她坐在偏僻角落里,當無名的聽眾。 她聽見段余寧在解釋超級精神的概念,聽見他對場下同齡人的提問應對自如,老一輩的教授不認同他的觀點,講座成為了一場跨領域的辯論,從宗教談到歷史,又從文化談到生物科技,最后那幾個老教授經不住打熬,端了保溫杯下場休息去了。 講座結束后,翁沛在大禮堂外等他,這些年下來她已經能辨認出段余寧的腳步聲,抬眼的時機恰到好處,正遇上他的視線。 段余寧解開西裝扣子,從臺階上走下來,今夜月光清佳,他看見她站在月色里,眉目柔和更甚月輝,氣質潔凈如春天里所有寧靜美好的事物。 蕓蕓眾生,到底她是不一樣的。 我聽見有男生叫你段老師,走近了便被她環住脖子,一雙笑眼看著自己,說你太厲害了,以后看到你可能就會腿軟。 有那么夸張?段余寧失笑,只是代為轉述,并不是我個人的報告。 翁沛說:是真的會腿軟,我相信他們說的話。 段余寧追問:“那你說說是怎么個軟法?” 那是一種酥酥麻麻的細微電流從腿心私處向大腿根散開,一直蔓延到小腿肚,讓她呆立原地,動彈不得。 “就是從小豆那里開始軟,然后兩片小花唇也軟,最后大腿根部軟……”她越說越小聲,“你知道我這是怎么了嗎?” 段余寧也貼著她的耳朵說:“知道,你就是欠cao了?!?/br> “……好像是這么回事?!?/br> “明早有課嗎?” 翁沛清醒過來:“有。不少呢,四節課?!?/br> “翹了吧,今晚到我那兒坐坐?!?/br> “不去?!?/br> “為什么?” “上了你的床,走路要扶墻。而我,法學院體育部干事,明天下午要走運動會方陣?!?/br> “那少不得先排練排練?!?/br> 小公寓久無人居,幸而鐘點工定時來做保潔,不至于滿室灰塵。 翁沛仰躺在沙發上,張開腿任由他做足了前戲,進入時她扯著段余寧的領帶,把人拽下來:讓我在上面。 許久沒做,入口不一會兒就恢復干澀緊窄,段余寧拿了個安全套出來,她搖搖頭:沒事的,我自己會處理。 她把長長的頭發扎成一束,背對著他坐下去。 容納下他的性器依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況且她今天異常干澀,等她上下起伏,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那種鈍痛,zuoai簡直就像是在自虐。 因此喘息急促凌亂,眼角都紅了。 段余寧的手掌在她的脊背上摩挲,說:我明天就要走了。 翁沛這次沒有問說什么時候回來,只問道:要我去送你嗎? 不用了,他的指尖停在她的腰窩處,我不想和你告別。 你今天說……智能機器人不需要具備人類的情感,只要具備智能,就能毀滅人類……她明顯感覺到段余寧的身體僵了僵,于是轉過身,把手掌按在他的心口,我是外行人,懂得遠沒有你們多,我只想問,如果人類滅亡了,留存下來的智能還能支撐機器人多久?機器人自己再創的所謂智能又能支撐多久,能超過人類嗎? 段余寧沒有回答,兩個人就著私處相連的姿勢,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話語像是片沼澤地,一顆心沉下去、沉下去,沒有到底就窒息而死。 那是未來的事,我們無法在這個階段下判斷。 那你想過嗎?她聲音些微發顫,你想過嗎?權利和責任的問題。到底是誰支配誰,誰又害怕被反向支配……是誰在濫用特權呢? 問到最后她的眼淚終于掉下來,雙手遮擋不及,被他捉住,整個人就欺上來。 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屋子里太冷了,她渾身都發抖。 “對不起,”段余寧緊緊抱住她, 我太自私了。 “我不是氣惱你瞞著我,”她抱住他的肩膀,“段余寧,我希望我能適當參與你的人生,如果你認為我沒有知情權的話……就另當別論?!?/br> 她轉頭親吻他的后頸,淚如雨下:“我想按我自己的方式來喜歡你,我需要你,我也想被你需要?!?/br> 希望你不要從我這里收回這項權利。 隔日翁沛醒來看見段余寧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沿望著自己。 他靜靜地說:清晨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離開你。 夢是反的,她把手伸出被窩,去握住他的指尖,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沙啞,仿佛經歷高燒一場,路上小心,我太困了,就不送你了。 她翻個身閉上眼,良久,一只手輕輕落在臉上,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擦去眼角的淚跡。 小沛,有些戀人之間,一方是有缺口的圓,一方是符合那個缺口的部分,所以合拍,有一種命定之感,被珍惜、被重視、被認可。 而我們就是兩個完好無缺的圓,并肩站在一塊,人們還會驚奇,像看到夜空同時出現兩輪月亮那般古怪。 而我愛的你始終是自由的,像那一輪月亮。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 門鎖落下,她躲進被子里,枕頭一角布料冰涼。 她哭到脫力了才睡著,這一覺睡到十點,學生會那邊打電話過來,她請了假坐在床上發呆。 翁沛想起十五歲那年夏天,初次來到段家,鐵網圍欄那里飛過來一個黃綠色的網球,撞擊的聲音驚到了拖著行李路過的她。 一個戴著白色遮陽帽的少年跑過來,彎腰拾起那個網球。 那時候誰也不認識誰,段余寧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像看生命里無數開謝的春花秋葉,轉瞬就離開了。 段恒從不遠處走過來,笑著對她說:”剛才那個男孩是我的弟弟,名叫段余寧,他大你叁個月,算起來也是你的哥哥?!?/br> 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逐漸豁朗,她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去扒拉衣柜。 立式衣柜里空蕩蕩的,她不肯信,又把抽屜拉出來,什么都沒有。 之前她為什么會相信這是他長期居住的地方? 書房,客廳,陽臺,她散發赤足在冰冷的地板上逡巡來去,四處翻找屬于段余寧的物品。 最后只在沙發底下摸出一支半舊不新的鋼筆,她拔出筆帽,噴濺出來的墨汁弄臟了白色的棉質睡裙。 她有點神經質地走到餐桌邊,那里擺著一份早茶,早已經冷透了,燒賣黏在一塊兒,油星子結了塊,說不出的膩味惡心。 翁沛拿起一只塞進嘴里,嚼了兩下想咽下去,端起桌上那杯同樣冰涼的開水灌了一口,卻被嗆到了。 她弓著腰,咳得太厲害,呼吸都不順暢。玻璃杯沒有放穩,里面的水灑出來,沿著原木色餐桌的邊緣淌到地上。 肋骨兩邊疼得像是被戳破的氣泡,水和空氣侵襲進去,她承受不住這種尖銳突兀的疼痛,終于蹲下來哭出聲。 兩個小時前的機場,許醫生走過來對他說:走吧。 在登機過道的拐角,他抬眼看了看玻璃外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