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她就點了一大桌。

    等菜上桌的時候，幾個女生結伴上廁所。高小英沒能按耐住好奇心，追問道：“周放是誰呀？”

    舒方圓立刻咳嗽：“好了，你管他呢，趕緊去衛生間吧。你們不是下午還有課嗎？我們也有作業沒寫呢?！?/br>
    其實這個問題她也好奇，好奇的要死。難不成周放就是宋楠楠的爸爸？嘿，什么法國什么教授開會，那她爸爸過得挺滋潤的呀。

    不要臉的陳世美，就這么拋妻棄女。

    高小英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宋楠楠的臉色，試圖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呀，你別誤會?！?/br>
    先前她還搞不清楚，可是今天跟宋晴相處的一上午，她已經隱約感覺到宋晴有些怪怪的，不太像是個正常的大人。而且宋楠楠的奶奶不也說了嗎，她生過病，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那肯定是很糟糕的事情吧。

    小姑娘充滿了對宋楠楠的同情。她媽還說宋楠楠懂事，讓她多跟宋楠楠學學?，F在看來，這懂事也是被逼的。還是不要懂事比較好。

    出了方教授的意外，大家伙兒一頓高檔日料都吃的心不在焉。只當事人宋晴自己就跟臺風眼似的。外頭驚濤駭浪，她平靜如波，繼續吃的歡欣鼓舞。

    用餐完畢，廚師過來打招呼，宋晴還一本正經地進行點評，對幾道料理都做出了自己的評價。周圍一圈人驚呆了，宋楠楠拿著相機的手都捏緊了。

    其實她也好奇那個周放究竟是什么人??？他是不是造成宋晴這樣的罪魁禍首？王八犢子，還在法國悠哉地當他的教授呢，這種人就應該走在山間被雷劈，走在馬路上叫車撞。

    眾人吃過飯，在餐廳門口就準備分道揚鑣。孩子們下午都有事，那就由何淑妍爸爸開車將4個小孩送回大學城。高小英家的方向剛好經過27中，那就捎上許晨陽。其他人，自然還跟來時一樣，就坐林安爸爸開的車。

    大家安排好之后，林母突然間主動提議：“宋晴，要不你開車吧，我看你開車挺穩當的?！?/br>
    原本就吃得高高興興，還拍了一堆美照的宋晴這會兒更是眉飛色舞，立刻揮舞著胳膊：“好，我來開車!”

    林爸爸像是驚訝的一瞬，痛快地交出了鑰匙：“好，你來開，我們坐你開的車?！?/br>
    車子開走以后，宋楠楠都處于震驚當中。她認真地看了眼林安，做出點評：“你媽升華了?！?/br>
    許晨陽幫忙從高家的車上搬吃的送到何家的越野車上，聽了這話就笑：“這叫什么來著，事隔三日當刮目相看?！?/br>
    林安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強調：“其實我媽人真的不壞，就是有的時候有點那個什么。不過她一直在改，我爸也在督促她改?！?/br>
    宋楠楠跟許晨陽對視一眼，全都抿著嘴巴笑。

    要分手了，許晨陽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你別管那個人了。反正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再追也沒什么意思。反正我覺得吧，你以后跟你媽肯定不會過得比那個人差?！?/br>
    林安也點頭：“就是，我聽著感覺不像是個好的?！?/br>
    太缺德了，但凡是熱電廠的人，就沒有不知道宋晴這些年吃過多少苦的。這人怎么忍心??？

    宋楠楠哭笑不得：“你們想哪去了？我一點也不關心。這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br>
    許晨陽跟林安偷偷交換了個眼神，不太相信她的話。天底下有不好奇自己父親是誰的孩子嗎？那個《鑒證實錄》上面，晶晶跟她媽不就因為這事鬧得不可開交嗎？

    宋楠楠催促：“好了，好了，我下午還有課呢，不跟你們啰嗦了?！?/br>
    她真不好奇。

    穿越過來之后，宋老太太跟宋晴這二位大神都是老天爺強行安排給她的長輩。她該有多想不開，還得再去給自己找個爹。她自己當爸爸有什么不爽快的？

    宋楠楠說到做到，回了學校去圖書館刷了一套題，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拿著習題集去找凌玲。

    臨出去的時候，她問了句小伙伴：“你倆要不要一塊兒過來？”

    何淑妍跟高小英對視一眼，立刻搖頭：“不了，你自己去吧?！?/br>
    唉，不用說了，宋楠楠肯定是想通過凌老師找上方教授，好問問自己的身世呀。她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誰，好可憐。

    抱著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凌玲，開門看到宋楠楠，她就立刻舉手求饒：“別問我，我真不知道，我跟方教授還是今天第1次見面呢。她也不可能跟我說這么私密的事情啊?！?/br>
    宋楠楠還沒開口，方教授就從外頭走進來了。瞧見她，人到中年的教授點點頭，嘆了口氣：“行了，你也別為難你老師了，我跟你說吧?！?/br>
    宋楠楠眨巴眼睛，她沒有，她冤枉，她真的是過來問題目的呀。

    可是方教授已經打開了隔壁辦公室的門，自己擰開了茶杯，做出了長談的姿態，她能夠掉頭走人嗎？當然不，最基本的禮節還是要的。

    既然人家愿意說，那她就豎起耳朵聽唄。

    其實方教授了解的事情也有限。她所知道的版本就是一場純純的大學愛戀。周放是宋晴的同學，也是他們那一屆的學生會主席，相當風光的人。作為班里的班長，他的人緣極好，成績出色，會寫詩，打球也棒，反正就是叫人挑不出理兒來的那種好。

    宋晴也是風云人物，才貌雙全，能歌善舞，是文藝骨干，而且課也成績也相當不錯。

    “你學奧數，我一點兒也不驚訝?！狈浇淌诳粗伍?，似乎在透著她看舊日的朋友，“你的母親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她非常有靈氣。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關注點在音樂方面，我想她應該能夠在數學上取得成就的?！?/br>
    宋楠楠叫她瞧的毛骨悚然，一時間懷疑她說錯了對象，一時間又擔心她不過是回憶濾鏡自帶美化功能。

    好吧，晴晴子女士的確非常聰明，可她的聰明在宋楠楠看來，更加集中在藝術領悟力上面。

    數學，那應該是比較理性的東西吧。宋晴跟這個似乎不搭界。

    “我大三的時候獲得了機會出國交換，后來就考了那邊的研究生。大學畢業前，我只匆匆忙忙回去過一趟。當時你母親人不在學校。但到大四了嘛，大家忙著實習的，忙著繼續讀書的，忙著想辦法出國的，都忙?；旧蠝惒积R。我跟你母親在此之前通過一段時間的信，可是后來因為搬家通訊地址遺失，就聯系不上了?！?/br>
    宋楠楠沒問為什么不打電話這種問題。因為她清楚地明白，即便是經濟效益良好的廠區，也一直到90年代才實現了家家戶戶都通電話。80年代的時候，人們主要聯系方式還是通過信件跟電報。

    這大概就是歌里頭唱的沉默年代。

    方教授臉上顯出了為難的神色：“大家畢業以后聯系也少了，各自奔東西，你母親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至于她是怎么跟周放分手的，后面又經歷了哪些事情，我不知道。那個，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仇視周放。我原先也以為你是宋晴跟周放的孩子?？墒乔邦^我聽你們老師提過你今年開學才上初三，那么從年齡上來說，你跟周放應該沒什么關系。你的父親應該另有其人。

    當然，有些話我沒立場說，可是我還是想勸你，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你應該將精力更多的投入到學習當中去。

    我看了你的試卷，也問了你的老師；以你母親的天分，你不應該是這樣的成績。我希望你不要浪費上天賜予你的才華，你應該全心全意好好學習?！?/br>
    宋楠楠目瞪口呆，宋晴的天才濾鏡有這么強大嗎？以至于方教授都認為遺傳了她基因的自己也是個天才。

    教授，你真的想多了，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還真沒發現我有這個天賦。

    方教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鼓勵道：“你才14歲，一切都還不算晚。加油！這是我的郵箱，以后有什么問題的話，你可以找我?！?/br>
    宋楠楠眨巴兩下眼睛，很想告訴教授，你的苦心可能要付諸東流了。畢竟以我現在的垃圾水平，我真的沒有問題可以問。我壓根就不知道該怎么問。

    一直到重新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里，宋楠楠都暈暈乎乎的，感覺有些接受困難。

    何淑妍跟高小英都不知所措，一個推蛋糕一個遞酸奶。畢竟就像《傲慢與偏見》里頭說的一樣，淑女們雖然并非人人善談，但應該都個個能吃。

    宋楠楠就著酸奶干掉了兩個小蛋糕，小伙伴感覺她緩過來，才敢拐彎抹角地提問：“那個方教授有沒有說什么呀？”

    “她說我學習不認真，必須得好好加油！”

    何淑妍跟高小英對視一眼，宋楠楠忽悠她們吧，她學習還不認真？還是教授開玩笑，非得學的流鼻血跟那個于洋一樣才對頭啊。

    兩人剛嘀咕完，就聽見外頭一聲喊：“快快快，過來看啊，于洋他媽給校長磕頭了?！?/br>
    自習教室里頭的學生都驚呆了。大家連書包都來不及收拾，直接沖出去跟著人跑到教學樓旁邊的小樓。那兒是校長的辦公場所。

    原本氣宇軒昂意氣風發的夏令營負責人此刻狼狽不堪，被個衣服都洗的發白的中年女人抱著腿，怎么也走不了。

    女人苦苦哀求：“校長，你就再給我家于洋次機會吧。他成績很好的，他就是生病才沒發揮好?！?/br>
    宋楠楠跟小伙伴面面相覷，這鬧的哪一出呀？等等，于洋不過是淌了回鼻血而已，怎么臉變得這么黑？又黑又瘦!這是什么怪病呀？

    大家在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間有個男生沖的進去，氣急敗壞地喊：“誰讓你們來的？滾，立刻滾!”

    哎，同學們都驚呆了，怎么又來了個于洋？啊，他才是于洋，瞧這小臉白的，果然淌了不少血。

    黑瘦版的于洋臉更黑了，沖著氣急敗壞的白臉少年喊：“你干啥？你怎么這么跟媽講話？”

    于洋恨不得當場殺了他們：“你們滾，我跟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她不是我媽!”

    眾人都驚呆了。三個姑娘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又是什么狀況？

    正混亂間，旁邊的紫藤花廊里匆匆忙忙跑進位身形靈活的胖子，一直沖到中年女人跟夏令營負責人面前。他連汗都顧不上擦，趕緊勸說跪在地上的女人：“哎喲，陳鳳英，你就別給我們添亂了，有話好好說?！?/br>
    宋楠楠瞪大了眼睛，伸手拽何淑妍：“唉，你爸怎么過來了？”

    高小英也追問：“她是你家熟人啊，你認識她嗎？”

    何淑妍滿臉茫然：“我不知道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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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要不要試試

    何淑妍可以目瞪口呆地當吃瓜群眾。她爸不行, 因為人是她爸帶來的啊。

    倒霉的何老板感覺自己真是無妄之災，他做個好人好事怎么就這么難呢。

    眼前跪在夏令營負責人面前的，是他工地上的燒飯阿姨。旁邊陪伴母親訓斥弟弟的黑瘦男孩也是他工地上的小工。

    這母子倆沒有手機, 家里也沒裝電話, 所以親戚的電話打到村里，再輾轉了一通，最終落到了何老板的手機上。

    一聽說這家孩子也在參加夏令營，何老板二話不說, 人才剛回家里頭呢, 連杯水他都沒喝又輾轉回工地，將母子倆接了過來。

    他也是懵的呀。最初聽說燒飯阿姨家里頭生的雙胞胎兒子, 他還夸人家福氣好，沒想到居然是三胞胎。

    這農村家庭光靠種地養活三個男孩簡直沒可能。所以當她在城里頭當高級白領的表妹提出收養她家最小的兒子時，一家人都沒反對。

    按道理來說, 于洋暈過去了, 夏令營聯系家長，也應該聯系他的養父母。偏偏這段時間養父母都在外地出差，養母擔心孩子有什么不好, 又想辦法聯系表姐。這輾轉一通，于洋的生母直到今天才知道消息，這才匆匆趕來。

    何老板看見女兒跟小伙伴正伸長了脖子，趕緊揮手示意人走。

    宋楠楠也伸手拉住兩個滿懷好奇的小姑娘：“走走走, 我們別看熱鬧了?！?/br>
    這會兒圍在這里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會增加當事人的難堪, 不圍觀，是大家最后的慈悲。

    高小英被拉出去了好遠, 才咂摸過味兒來：“我就說為什么我們小學的時候對于洋完全沒印象。嘿，這人真搞笑, 以前他還撒謊說小學是跟著他爸在上海讀的。嘿，這算什么呀，數典忘祖？”

    何淑妍也理解不能：“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呀？他明明也是農村的小孩，為什么張口閉口還一口一個農民？腦殼壞掉了吧？”

    她雖然已經跟著父母搬到了城里，她家也在城里頭有房?？墒呛问珏€是自認為農村姑娘，最起碼的聽到旁人詆毀農村，她心里頭就不舒服。

    高小英附和：“就是，這人真是毛病，他這不是看不起他自己嗎？”

    “沒什么好奇怪的，自大隱藏的其實是自卑?！彼伍獓@了口氣，“我倒是明白為什么他這么奇怪了。農民本身就被社會看不起，這是一個客觀事實，你看官方描述農民工都是盲流。工業生產一方面要求大量不提供基本社會保障的廉價勞動力，另一方面又將他們主動進入城市的行為稱之為盲目流入。農民實際上在社會生活中處于底層受歧視的狀態。他否認自己的農村出身，也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而且因為在意，所以特別敏感。因為害怕別人會將他跟農村聯系在一起，所以他要先迫不及待地表達自己對農村對農民的鄙夷。在他的潛意識里，這就是他像自己加入的新階層——城市表達忠誠的有效手段?！?/br>
    何淑妍跟高小英眼睛不停地眨巴，感覺有點兒理解不了這里頭的邏輯。

    宋楠楠舉例子：“我打個比方吧，就說侵華戰爭當中，有的時候漢jian還有二鬼子表現的比日本人更加兇殘，而且是挖空心思的惡毒。這就是因為在那個環境當中，他們感覺自己低人一等，所以要迫不及待地跟被侵略對象劃分清楚，用自己的惡毒來表達對皇軍對大東亞共榮圈事業的忠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