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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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了驚,侯府才讓她不放心,但此時已身在此處,也就只有沈遲在身旁能令她稍稍安心一些。原本還要問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覺得無需再說。她目光凝在開了一半的窗上,感覺似乎不像是早上。 “現在是……什么時辰?” “快至酉時,”沈遲伸手去她額上探了探,還是蹙了眉,“你熱還沒退,先不急。我已讓人去江府轉告令尊,暫時不急著回去也行?!?/br> 江懷璧急了:“父親他知道我……”外人看起來或許也看不出來什么,但是父親是知道她是女子的,她怎么可能會留宿侯府。 沈遲輕嘆:“你現在連下床走路都是問題……這樣吧,你剛醒來,先歇一歇,等晚些時候我再送你回去?!彼砸灰Т?,點點頭。 “歲歲怎么忽然進宮了?我記得今早……”對于暈厥前后那些事她始終都有些模糊,只記得看到沈遲后渾身就松軟下來,而后一概不知。 “聽聞宮中出了事,我借著母親的名義進的宮,誰知半路就直接碰到了你。我去得還算及時,前腳剛將你抱上馬車,后腳幾位重臣恰好從那里經過?!彼哿宿鬯W邊有些凌亂地散發,語氣輕柔:“還好,現在沒事了?!?/br> “抱……”她輕輕呢喃,似乎的確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剛要接著開口,身邊的人已溫溫柔柔將她攬進懷里,顯然是將她那個字當成了索求。 她面上一熱眉眼低垂,也清楚地知道并非全然是發熱的緣故,伸手輕輕一推,面含憂慮:“那便是當時還未出宮了,應當有人看到……你這樣光明正大地與我親近,以后……” 他輕嗤一聲:“你當時那個情況任誰來了都需近你身?!蝗丝吹搅擞秩绾??我這么多年未曾娶妻,你身份又不能暴露,便是向所有人都承認我有斷袖之癖,也不是不可?!?/br> “這樣我們以后也就無需再避著他們了?!?/br> 她頓時驚住。這樣的坦白方式,怕是要令眾人大為震驚吧。那么長寧公主呢,她又當如何。然而她并沒有機會問出來,沈遲已將話題轉移。 “宮中的事我都聽說了,陛下是否對你逼迫得過于狠了?我聽你說了半天的夢話,除卻阿霽外,便是七皇子和江家?!?/br> 她聞言面色微微一白,重華苑里所有的威壓與景明帝似要識破她身份的緊張感瞬間撲面而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說:“有些事,或許已經等不及了?!?/br> 沈遲不解:“什么?” 然而她卻又不說話了。 半晌她才開口,卻換了另一件事:“阿霽說太子墜馬一事與她有關……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辦,陛下讓錦衣衛去查的,可錦衣衛那里我半點也插不上手?!?/br> 沈遲凝眉,也知道她在擔心什么,細一思忖,沉吟道:“太子墜馬一事距今已有幾日,陛下不可能沒有查,錦衣衛也不敢不盡心,然而至現在還未有結果……僅憑淑妃一句話,你就那么肯定是她做的?有些時候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便如以前太子還未立的時候,她淑妃背后一直推著她的影子?!?/br> “幕后人的確值得深思,但是……”她仍是擔憂,“那些事,包括現在,若都是阿霽親手所為,無論查不查得出幕后黑手,阿霽都是罪人?!?/br> “關鍵現在查不出來。幕后人既然存了心思去利用她,不會設局難到錦衣衛都查不出來,或許其中并不只是慶王的人呢。聽你這么說,我倒是對劉無端起了疑心?!?/br> “你是說他或許查到了,但是并未稟報上去?”她還真沒有想過是劉無端的問題,當時注意力全在阿霽身上了。 “我是這樣猜測的,但究竟是什么情況,現下還未可知……”他話至此處卻忽然又閉了嘴,眸色暗了暗。 從太子墜馬開始,朝中已是暗流涌動?,F如今忽然加了江初霽中毒薨逝一事,所針對的,便很明顯了。 他看她面上到底還有痛苦之色,但暗暗一咬牙還是決定開口:“阿霽,淑妃的死因和幕后主使,你不能插手調查?!?/br> 便明顯察覺到她身子輕一顫,一手緊緊攥著錦被,幾乎咬牙切齒:“我知道……宮闈之事,我插不了手,更何況此次動作這樣明顯,便是查了也未必能有結果……但我只要知道,他是誰就足夠了……” 他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你至現在都看得清楚,”沈遲執起她的手,慢慢展開,后又握住,給予她溫暖和力量,“……可我們還得知道,對你最愛的meimei動手,他的目的是什么?!?/br>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來。他知道每個字有多殘忍。剛經歷喪妹之痛的她,此時要從所有的痛楚中強行保持理智,只有這樣她才能報得了仇,才能不被對方所打倒,才能……堅強地活著。 他抱緊她。她將頭埋在他懷里,半晌后傳來壓抑的啜泣。 “他想讓你崩潰。阿璧,他們打敗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對你最在乎的人下手。又在你心上剜一刀,你得這輩子愧疚著,驚懼著,往深淵里走去,連回頭的機會都不給你。他們在后面一聲又一聲大喊,都是你的錯。然后你就倒了……倒在最尋常不過的人之常情里,所有人都習以為常?!?/br> 他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了?;蛟S最早的周家就是這樣,即便調查清楚了,所有的變化也都合情合理,景明帝的狠厲,周蒙的絕望,周令儀與周蕊儀,甚至包括周家覆滅時的每一個人。所有人都認為他們該死,連他們也都認為是自己的錯,但是幕后的那雙推動一切的無形的手,又有誰能看得到呢? “阿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無需顧忌,有我呢?!蓖饨缭鯓铀桓艺f,侯府里面還是能管教好的。 她嗓子依舊啞著,又還病著??蘼晹鄶嗬m續,連勁都提不起來,腦子里昏昏脹脹也不知道是在哭阿霽還是在發泄在宮里受到的所有委屈。 現下什么都不用問了,也沒有必要再談了。她需要快速走出來,心里那道坎過去就好了??伤帜挠心敲慈菀淄鼞?。 今后前路愈加兇險,他需要陪她度過所有的風雨,這才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他想護著她,如同尋常家庭一般伸手一攬,懷里的嬌娘子便只曉風月不知風雨??伤肋h不是囿于一方庭院的小姑娘,便是卸了所有偽裝和責任,她也與尋常深閨女子不一樣。她眼里看得到廣闊山河,胸中亦不是婉轉紅妝,她避不開風雨。 . 在宵禁之前,沈遲還是送她回了江府。出侯府時遇到了長寧公主,江懷璧看得出她面上的不愉,但是礙著沈遲并未多言。 江耀庭已自宮中歸府,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才放下心來。但是看著她虛弱的身子又萬分心疼,什么也不多問,即刻讓人去請了大夫。其實病癥她自己已大體清楚,外癥好治,只恐心病難醫。 江耀庭看著她服了藥躺下才叮囑幾聲離開,而后墨竹軒還如往常一般安靜。 夜色漸深,江懷璧又悄悄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出了門。一路走到傅徽的院子,發覺藥房中還有燈亮著。她眸色微動,緩了口氣伸手扣了門。 傅徽開門見到是她愣了愣,還是先將她放進來,關了門才低聲問:“丫頭這是怎么了?愁眉苦臉的,看著面色不大好?!?/br> 語罷干脆直接伸了手要把脈。 江懷璧搖了搖頭,起身徑直走向他放藥的藥架子,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目光最終凝在最底層那些染了灰塵的藥瓶上。 傅徽也走過來,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嘮嘮叨叨:“……生病了就不要亂跑嘛,別看現在已經入了夏,一到了晚上京城還是很冷的,你這一路過來吹了風,那病……” “先生,我的藥能停嗎?” 她仿佛并未聽到他的話,忽然打斷他。 傅徽愣住。 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你這些年一直用的那些?……停是能停,但你都吃了這么多年了,這一停我怕會出現什么問題。再者,我看現在局勢并不樂觀,你將藥忽然停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 “身份敗露”四個字還未說出來,便聽到她有些低沉的聲音:“停吧。他們都等不及了,我總不能將把柄送過去?!?/br> 從前她的軟肋是身份,如今唯一能為自己爭取機會的還是身份。只是這一局她的勝算太小,從一開始入了局到現在深陷其中,明知對方走的這一步棋目的為何,可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旁觀者清。 “這你可得想好了……” 第284章 用筆 景明六年五月十六, 永壽宮淑妃江氏薨,景明帝念其誕有七皇子于社稷有功,追封為貴妃,贈謚懿柔。然而關于這位紅顏命薄的皇妃, 民間除卻感慨以外, 更多的是私下議論她因何而死。 宮里這一次并沒有掩蓋實情, 江初霽中毒身亡的消息先是在宮中議論, 后又傳了出去。景明帝的確在宮里調查, 涉及其中的宮人一一審問, 該追責的追責,但是卻仍舊遲遲沒有公布結果。因為至目前為止也就僅僅牽涉幾名宮人而已, 其中又還有畏罪自殺的。 喪禮很快過去, 朝中短暫的平靜也隨之而去。 年僅十一歲的太子面對景明帝聲淚俱下自請退位。他自己也知道,與其讓父皇不留情面地直接下廢太子詔書,倒不如自己主動開口, 保全最后的尊嚴。 然而他到底是中宮嫡子,廢太子并沒有那么容易。且如今以諸皇子的狀況, 若是東宮空懸,怕是又要一場大風波。 現如今后宮前朝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二皇子生母賢妃。她的母家岳家在京城并不顯眼,這讓她一開始就少了籌碼。她便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 江耀庭這些日子一直挺忙, 但仍舊抽了空決定去和江懷璧好好談一談。這幾天她有些過分沉默了, 比之往常更加寡言少語。外表看上去仍是沉穩, 但他到底有些擔心。 去了墨竹軒木槿才告訴他,江懷璧今日空閑時間都待在書房了。他進門時看到她伏在書案前寫著什么,運筆很慢,遠觀倒像是剛習字的幼童。 江耀庭往內走幾步, 看她一直沉迷在筆下并未察覺,一時間起了好奇心,放輕腳步輕走至她身側。 待看到書案上那些略顯凌亂地紙張,以及紙上的字時,微微一愣。 從頭至尾只有一句話,霽曉弄清旭。 一遍一遍地寫,筆跡拙劣稚嫩。一旁放了一本冊子,他瞥了一眼,看著應當是江初霽幼時初習字時所寫,時間有些久遠,倒是沒想到江懷璧還一直保存著。 他看了良久,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那五個字上。心底遂一嘆,伸手將筆從她手中抽出來。她手猛地一顫,下意識一松,筆已倒在宣紙上,頓時渲染了一片墨色。她心不穩。 江懷璧猛然抬頭,驚了驚,便欲起身離座:“父親……” 江耀庭將她按回去,緩緩彎腰去撿了筆,然后側身蘸墨,默然將筆遞給她。她在她沉靜又有些不解的目光里,江耀庭握住她的執筆的手,慢慢起筆。她心頭一熱。 “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彼罩畠旱氖?,一筆一劃極為認真。掌中她的手用力很小,基本上都是他在寫,默了默繼續開口:“用筆之法,急捉短搦,迅牽疾掣,懸針垂露,蠖屈蛇伸,灑落蕭條,點綴間雅,行行眩目,字字驚心,若上苑之春花,無處不發,抑亦可觀……” 她忽然紅了眼眶,時間似乎有些久遠,記憶都有些縹緲:“……用筆之體會,須鉤黏才把,緩紲徐收。梯不虛發,研必有由。徘徊俯仰,容與風流。剛則鐵畫,媚若銀鉤……” 她初學時其實并沒有讀過《用筆論》,都是許多年后才領悟其中精髓。初學者大多只記得起筆運筆收筆的簡單口訣,而后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復練習。 “當年父親握著我的手教我的第一個字便是霽?!?/br> 江耀庭一字寫畢,松了手,面上笑意有些松散:“那是你纏著我要的,后來如法炮制一筆一劃教給了阿霽?!?/br> 她默然片刻,抬眼看到書案上凌亂的紙張,也不知道心神不寧的時候都寫了多少。眉眼低垂,伸手去整理案上雜物,輕聲道:“……阿霽學會了名字以后,就說哥哥的字過于蒼勁,她更喜歡柔婉清麗的簪花小楷?!?/br> 江耀庭在一旁坐下,輕嘆了一聲。半晌才道:“阿霽知道你身份了吧?!?/br> “應當是……我與她一母同胞,早知道該瞞不住的。只可惜……她連一聲jiejie都叫不出來?!本懊鞯墼谄溜L后,阿霽最后的那句話都未說完,就已經引起了他的疑心。 她覺得有些諷刺。她給景明帝的答案是不如歸去,到底是誰該歸去,又歸往哪里? “懷璧……”他看她失神,剛一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要如何勸慰……四年前妻子走的時候他沒見上最后一面,如今小女兒不明不白地死在深宮里,他依舊是無可奈何。 江懷璧回過神來,手中的動作一頓,隨即將所有紙張都整理好放置身后的架子上。 然后才去看他:“父親……聽聞這幾日您因為阿霽的事……惹惱過陛下?” 大體是因為景明帝對江初霽死因的事一直拿不出來解釋,查是有人查的,但是一直沒有公布幕后主使。 “自陛下登基起,我便沒有仗著身份去逼迫過陛下什么,也很少違逆過圣意??蛇@一次是阿霽?!彼行┞淠?,仿佛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可我們都知道幕后是誰?!彼f,聲音有些低沉。 “我就只想要個解釋。我不希望民間將阿霽掛在嘴邊,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議論。也不希望她喪禮已過的現在,仍舊不明不白地薨逝。一來我是禮部尚書,皇妃喪儀全責在我,理應負責到底;二來,我是阿霽的父親……” 她心情又沉重起來,半晌才開口:“父親,若如果阿霽當真與太子墜馬一事有關,我們當如何?” 江耀庭輕笑一聲,隨機道:“這事要查出來,要么是與阿霽無關,要么,是由阿霽牽扯出來幕后人,以及整個江家。待所有事塵埃落定后,為父親自請罪?!?/br> “那父親相信是阿霽做的嗎?” “我相信她是被人利用的。她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哪里有什么壞心思……她只是一直擔心我們,或許一時走了歪路,但她分得清是非,不會一直執迷不悟。其中必然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可惜啊……”可惜隔了一道宮墻,他們或許永遠也無法明白她心中所想以及她的苦衷。 她的目光在窗外停留一瞬,現如今將近盛夏,映入眼簾的是一篇郁郁青青。 “父親過來不是要開解我的么?現在倒是您一直悲傷?!彼祰@一聲,有些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江耀庭將思緒收回,看著面前女兒依舊沉靜的容色,滿心都是那日他回府時虛弱悲痛的樣子。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如何從宮里一步步挪出去的,如若沒有沈遲…… 他生怕再想下去,壓抑著心底的情緒,終是開了口:“……懷璧,太子墜馬一事,你怎么看?” 江懷璧愣了愣,心中第一反應就是,父親決計不是要問為何墜馬的。 “懷璧以為,與前段時間秦珩離京有關,”她看著父親的眼睛,知曉他亦是知道此事的,遂放了心,繼續解釋,“最開始是關于我的流言,流言未止而秦珩暴露,隨后倉促離京,而后流言忽然止住。緊接著便是太子的事?!?/br> 其實所有的事并不難想到,但其中夾了一個阿霽,還夾了一個江家。牽一發而動全身,然而若是真查出來,景明帝的態度并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