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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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繼續道:“朕以為,所謂西北,是指代王封地西北的燕州一帶,東南是指處于代地東南的大齊京都?!?/br> 江懷璧渾身一震,面容瞬變:“陛下……” 景明帝竟已懷疑代王到這種程度! 景明帝沒理她,接著講:“秦王在西,代王在東,正為輔佐之意。眾玉行銜,與朕同輩皇子記宗室子弟,行之則領銜眾人。便是他代王世子要做些什么,取而代之了?!?/br> 江懷璧捏著那紙的手都在微顫,心中已翻起驚濤駭浪。景明帝的猜想不是沒有道理的,且據現在的形勢來說,正好符合。 他看向她時目光已變得冷冽,倒一點也不像當初稱呼代王為皇叔,相交甚好時的模樣。究竟是從什么時候,景明帝開始懷疑代王的?左右不會晚于萬壽節,可以前并未聽說其他消息。 “琢玉覺得如何?”景明帝聲音已平淡下來,卻仍舊一字一字擊打在她心上,還未從方才的推測中緩過神來。 她索性直接跪地道:“微臣不敢妄言?!边@樣的事這般直接在她面前說出來,在對她信任的同時,也極有可能成為日后的隱患。 景明帝眸中閃過一絲驚奇,隨后也不再問下去,卻也未開口言語。垂目將案上那些奏章整理至一旁,卻又剛回了輿圖,接著才喚她起身。 “你方才路上可遇到沈遲了?” 他忽然有此一問,令江懷璧怔了怔,不過與此同時也讓她思緒又轉回來。 “是,世子仿佛正要出宮?!?/br> 可問了一句以后景明帝又不作聲了,江懷璧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只能等著。對于沈遲,她如果想知道什么,直接去問他比較清楚。景明帝提起沈遲,大約是要說他的事罷。 “此次魏家一案中,奏疏里最特殊的便是沈遲。明面上為魏家說話,暗里卻直指吏部。這樣的折子以前遇到的不少,可朕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從他沈遲的口中說出來?!?/br> 景明帝接下來卻話鋒一轉,又談及另一件事:“琢玉可知五十年前建平帝在位期間北戎南下京都之恥?” 江懷璧應:“幼時祖父曾對微臣講過,為大齊之恥,至今未敢忘?!?/br> 景明帝微一頷首,繼續道:“那當時與燕州相鄰的筱州如何?” “微臣只聽聞筱州為北戎所進犯,我朝大軍日夜兼程趕至退敵,最北一縣盡數失陷?!?/br> “死傷者幾何?” “三千人左右?!?/br> “錯了?!?/br> 江懷璧一怔。 景明帝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沉聲道:“筱州最北一縣名為麻竻,雖靠近沙漠戈壁,但與北戎西南來往頻繁,風土人情接近于北戎,百姓也都富足。建平帝時有詔令允準互通往來,防范便沒有那么大。是以北戎突襲時,當地手無寸鐵的百姓無半分還手之力?!?/br> “北戎在麻竻沒有停留,一路直攻筱州內部。我軍到達時整個筱州已淪陷,且北戎將領屠城——兩萬三千一百一十八人,男女老幼無一幸免?!?/br> 江懷璧驚住,有些呆滯不敢置信,連呼吸都似乎緩不過來。 屠城! 筱州兩萬多人! 可這些她以前從未聽說過。 “朕也不必給你看沈遲那封折子了,他在其中隱了關竅,只有朕能看得懂?!?/br> 景明帝垂首看著輿圖,江懷璧知道他在看筱州那個地方。 “筱州死的兩萬多人里,有一人名為沈安,是其中一縣的知縣。他近五十才得幼子,尚在襁褓,和乳母被藏在后院枯井中,是那一次屠城中微一幸存的二人?!?/br> “在北戎進犯之時,筱州知州未曾及時稟報消息,麻竻縣已空無一人時大軍還在路上。便已至筱州出事以后,當時明威將軍竟因怕降罪,將此事壓下去,謊稱僅有一縣受損?!?/br> 江懷璧驚問:“陛下,這樣大的事,如何壓得下去?” “因為當時自定國將軍往上的大多數武官,以及時任兵部尚書,俱為一體?!?/br> “而當時兵部尚書張盛和在朝中有著極高的威望,黨羽頗多。至他那里已經知曉情況,若是上稟,最起碼筱州那些百姓亡靈可得安息。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這件事。但凡知曉一點情況的官員,都被他以雷霆手段處置,一時間朝堂上下人心惶惶?!?/br> “大多數罪責并非歸咎于武將身上,而是在于朝中文官。我大齊重視文韜勝于武略,言官興盛。一個明威將軍固然可惡,可背后包庇他的,正是前朝相當一部分文官。而在此前一年,正好遇上京察年,負責那次京察的吏部尚書,買賣官職權錢交易貪污受賄無惡不作,且鉆了吏部一個大空子,大權獨攬,以至于放出去太多名不副實德不配位的官吏,于筱州一事有著直接關系?!?/br> 景明帝頓了頓,這故事是講清了,接下來才是如今的重點。 “沈安是沈遲的曾祖父,那個幸存下來的襁褓幼子沈濟,是沈遲的祖父。那件事還有一個知情人,便是那乳母。那乳母將沈濟撫養長大,告訴他其中隱情,可那時已至二十年后,時過境遷,作惡的一群人已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唯有吏部那個弊端多年存在卻沒有人發現?!?/br> “后來沈濟讀書科考,便一直在吏部為官,久而久之自然發現了弊端。卻在這個時候為jian人所害,直接罷了官。自此沈家沒落,沈承出生時家中已是破敗。他以寒門子弟一路往上爬,才至如今的地步?!?/br> “朕也是如今才知道這些事,方知沈承當年要尚公主是因為仇家未曾下臺,需要暫時隱忍,且不給對方任何報復的機會。而此后所有駙馬中,就他一人最難以心甘,絕不僅僅是因為他已考中探花的緣故?!?/br> “可先帝在時,他身不由己,朕這些年,因姑母的緣故也未曾給過他機會,可沈遲還記著。朕之前召見過他一次,他與朕打了啞謎,知道前兩天這事才得以重現。沈承對他講了所有,現在卻已再沒了勇氣,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沈遲有這個意愿,朕打算過一段時間將沈遲調去吏部?!?/br> 江懷璧聽罷只是默然,難怪她看到沈遲的笑都有些牽強。沈遲看似逍遙不羈,實則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這樁事距離他已經足夠遙遠,可無論是那兩萬亡靈,還是沈家先祖慘狀,既然入了他的心,便不可能坐視不管,更何況沈安與他骨子里淌的都是沈氏的血。 筱州如今百姓極少,她只依稀記得是說有一年鬧災荒,餓死了許多人,卻沒想到所有的人都埋葬在了那場戰爭里。 沈遲先前不愿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她已不愿去想。只猜測現下才說出來,大抵是因為,燕州距離筱州那么近,因為他聽過這個故事,比之其余人更能感受到萬人白骨的凄寒。 而那個將不經意的笑容掛在臉上裝瘋賣傻了二十年的沈遲,背后又有多少夜晚想到使命二字? 景明帝畢竟是天子,他所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萬民和蒼生。無論平時如何雷厲風行不留情面,此刻從他口中轉述的這個鮮血淋漓的故事,也將他驚到了。 江懷璧已不大能記得清景明帝后來都說了什么,只知道他竟破天荒般地未曾提及沈遲欺君一事。畢竟那些年的伴讀生涯對于景明帝還是印象極深的。 又過了好長時間,江懷璧才看他似乎還有話要說的,但終究還是沒說,只允了她告退。 江懷璧后來又去了侯府,頭一次是長寧公主找了個借口直接將她攔下,第二回 見到的是沈承,但是沈承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沈遲身邊的管書打斷。這也算是她頭一次光明正大地主動前來找他,除卻那件事里一些不清楚的地方外,還有關于他的許多。 上一次他沒講筱州的事,只是模模糊糊說了沈安沈濟的一些事,只字未提那場災難 ,可她已分明感受到他的太多無力。 卻未曾想到背后還有這么多。 她進門時他依舊在書案前忙忙碌碌,看到是她,驚了一下,還有些不敢相信。隨后對她輕輕柔柔地笑了笑,仿佛所有的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只當她是不知道。 江懷璧從來沒有那么急切地想要靠近他,一步步走過去,只想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不僅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心的距離。 在沈遲開口前,她眉間微一蹙,輕聲道:“沈遲,其實我不大喜歡看你笑?!?/br> 第230章 依你 沈遲略一怔, 停住腳步, 面有疑色。 “不喜歡看你對著不相干的人假以辭色, 不喜歡看你身旁脂粉成堆, 不喜歡看你活在連自己都厭惡的世界里。倘若有一天, 我想看到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樣子, 不必對所有人友好, 隨心便可?!?/br> 沈遲看她進來時的神色,便知定是有什么事發生了, 心底暗暗有些猜測,但是他現在不愿去想那些東西。 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從未消散過, 此刻更是添了幾分輕佻,權當她是另一番意思。 “說白了還不是吃醋我以前風流, 以前就知道你心眼小,連假的都不放過?!懔怂懔? 不喜歡看我對別人笑,以后只對你笑好了?!?/br> 江懷璧啞了啞,輕嘆一聲:“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知道,”沈遲將她摁到椅子上,轉身去將窗也關上, 回過身那一剎那似瀲滟了一身陽光,“你回回與我說話都愛打啞謎, 一上來云里霧里。你怎么說的我就怎么想,我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說。再說了你站在我面前,哪里還有心思想那些亂七八糟的?!?/br> 江懷璧:“……” 他忽然欺身向前, 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魅惑:“那你自己說是什么意思?” 還未等她開口——自然,他壓根沒想要她的答案,緊接著俯下身去,氣息已至耳畔。江懷璧對他的那些親密動作一向反應較慢,而此刻她還在努力回想方才進來要與他說什么。 什么來著…… “嗯?你先說是不是我說的那個意思?” “沈遲……” “你先回答了再說其他的,這一關過不了今天可休想出我這門。反正天色還早,反正我母親也不怎么待見你,到時候江大人來問,我就說母親扣下的。連陛下也不敢輕易對母親做什么?!彼浇歉‖F出玩味,玩笑開得輕輕巧巧。 “嘶……”話音剛落卻聽她輕吸了一口涼氣。 沈遲得意:“現在想清楚了么?” 江懷璧眸光微閃,聲音略弱:“你壓著我左臂了,傷還沒好全……” 沈遲眉頭一挑:“我不信,這都過了一個多月了,前幾天還看到你在墨竹軒練劍來著?!?/br> 怕她誤會,又加了一句:“本來是有事與你說,然后你練完劍就走了,我也沒追?!?/br> 江懷璧:“……” 沈遲原本是想吻上去,臨時卻又改了主意。 她見他沉默,便要開口,誰知話到嘴邊還未說出便覺眼前光影忽然一暗,緊接著身上一輕,直接是天旋地轉,整個人都離了座。他 鼻息間盡是他的氣息,有光影從外面透進來,深深淺淺鋪灑他身上,連她入眼都是色彩斑斕。她緊緊貼在他身上,他的衣袍觸感很柔和,溫柔的懷抱令她有一瞬間的淪陷失神。 他竟直接將她攔腰抱起。除卻那一晚以外,她再未見過他對她動作這樣大。她即便是女扮男裝,身量比一般女子要略高些,但是相較于男子畢竟輕巧。他抱起來她并不費事。 “你……放我下來……”她目光微閃,竭力掩飾住心底的慌亂,垂眸只盯著他的衣袖。 而她畢竟在他懷里,一舉一動一覽無余,分明便看到她比平常都要顫抖的眼睫,輕輕一笑,索性向前邁了步,方向赫然是內室。 江懷璧此刻才是真慌了。 到底是意識清醒,且此刻還在侯府…… 沈遲冷哼一聲:“還記得方才我說什么了?” 江懷璧點頭,聲音放輕:“歲歲說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沈遲知道分寸,有些戀戀不舍地放下她。眼睜睜看著腳一著地的那一剎那竟還有些不穩,從旁扶了一把。心底狂笑不已,面上笑容卻早已沒了溫潤輕柔,甚至還有些詭異和猙獰。 江懷璧無言,干脆不去管他。這人是你不理他還好,越理越狂。 沈遲輕咳兩聲收回心緒,面上已有肅色,替她斟了一盞茶放過去,才輕聲問:“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算是看清你了。說罷,今日是什么事?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則你也不會在這里跟我費那些口舌繞彎?!?/br> “陛下忽然告訴了我五十年前的筱州之事?!彼а劭此纳裆?,果然僵了僵,那盞茶還未送到嘴里便停在半空,又放了回去。 他默了默,問:“陛下告訴你這個做什么?” “大約是覺得那件事與如今的燕州有些相似,且我入殿前你正好出來,”她頓了頓,現在感覺心跳得竟還有些快,暗暗吸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沈家的事,陛下告訴我了,我……” “你在擔心什么?”沈遲輕一哂,隨即搖搖頭,“這事你知道就知道了,過得去的是當年滿朝jian佞,過不去的是筱州慘死的的那些亡魂??蛇@都過了五十年了,即便當時那些事被提出來,又能怎么樣?頂多也就是牽連當時將領后人而已,什么作用都不起?!?/br> 他哀嘆一聲,向后一仰,躺在椅子上,甚至連憤慨的情緒都表現不出來了。 “我父親給我說這件事時,我十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