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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懷璧傳在線閱讀 - 第148節

第148節

    宋汀蘭將發上的花釵拆下來放到桌上,方站了起來,眉間戚戚:“你……你是知道我喜歡你的,三年了,你便是不肯看我一眼,可如今我也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江氏族譜上是有我名姓的。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為江氏傳宗接代吧?”

    看到江懷璧腳步一頓,宋汀蘭心下微喜,再接再厲道:“無論如何,我們兩人的婚事都是陛下賜婚,你也總不能抗旨吧?”

    說罷她已小心翼翼往前走一步,每走一步心都猛地跳一下,連呼吸都有些慌亂。

    江懷璧暗暗深吸一口氣,手碰了碰已通紅的面頰,連頭也不回,丟下一句“你先歇吧”便出了喜房。

    宋汀蘭瞬間癱坐在地上,心想許是連追都用不著了。這樣的結果她不是沒想過的,只是真的到了跟前,還是心痛得要命。

    江懷璧一路從宜蘭院出去,也沒有下人敢攔她。

    江府中此刻已安靜下來,有下人提了燈走過,也都是貼了大紅喜字的燈籠,喜慶得很。她也是頭一次看到江府這么喜慶過,心里暗想,母親當年嫁父親時,定然是要比現在更熱鬧吧。他們二人都是情意深長的,也定然兩廂情愿溫馨和樂。

    今晚風怎么就不大呢,這么熱。

    她遙遙望到父親那里燈還未熄,想著他此刻定是擔心不已??捎植荒墁F在去見他。正想著已看到江耀庭身邊的小廝正好迎面走來,她聽不清楚他說了什么,只從口中吐出幾個字:“讓父親別擔心,我去墨竹軒歇著?!?/br>
    那小廝應了一聲便提著燈走了。

    緊接著她往前走,又似乎記得墨竹軒是在宜蘭院旁邊。

    可究竟是哪一邊呢?……她分不清方向。

    看著大概是去東面了,又不知道該去往哪里。

    只知道一路上下人愈發少了,最后只剩她一個人。

    腳下忽然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身體都向前傾去。恰好是那一瞬間,有人將她扶住。

    她回頭,這回看清楚了,是沈遲。

    “你……”

    沈遲也有些驚奇,拉著她的手便覺要異常地熱一些,現在再看她的臉,微弱的月光下只能感覺是與平常不同的。便伸了手去觸摸,一片guntang。

    江懷璧已有些站不住,索性跌到他懷里,在他要伸手抱住她時,她卻輕輕呢喃了一聲:“歲歲,我熱……”

    沈遲當即怔在原地。

    繼而瞬間明白了什么,低聲問了一句:“陛下那壺酒里摻了東西?”

    懷里的人低低應了一聲,身子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綿軟無力,又因太過燥熱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沈遲垂眸看了看她,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景明帝做這事不是沒有先例的,從前便賜過情酒給臣子,只是沒想到今日卻給了江懷璧。

    在宮里,催情之物是被禁止的,以防止宮中有人穢亂后宮。但是這個東西一旦有了,效果定然要比其他藥強過百倍。更何況,用于女子的藥比男子要溫和一些,而今日用到江懷璧身上的,正好是效果較為烈的。

    他心頭涌上一股寒意,景明帝不知懷璧的身份,這杯酒賜下來也不過是讓她與宋氏圓房而已。景明帝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干脆直接賜了酒。若是未曾合歡,她今晚……會極為難過。

    他攬著她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頭一次覺得緊張,輕聲說:“阿璧,你不能回墨竹軒,更不能回宜蘭院,那如今……”

    懷里的人猛地伸手抱住他,連呼吸都是雜亂無章的,滿身的guntang,眼睛都睜不開,腳下全靠他撐著,若沒有他早就癱軟在地。

    “歲歲,要我?!?/br>
    第208章 迭香

    沈遲頓時渾身一震, 連抱著她的手都不由得顫了顫。

    呼吸微微一滯, 垂眸看了看她緊閉的雙眼, 儼然已意識全無。

    可無論是他還是她, 此刻在這院子里也不大合適。他對江府不大熟悉, 抱著她一時有些無措。

    片刻后是木槿先找來的, 看到兩人相擁時亦是大為震驚。身后緊跟著來的是稚離, 看到攬著江懷璧的沈遲時,已然抽出劍來, 倒是不見平日里慢吞吞的性子,目光冷冽得很。

    木槿慌了片刻, 心底是知曉公子對沈遲的心意的,可此時, 今晚這個時候,公子不能出一點差錯。

    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輕聲道:“世子,將公子交給奴婢罷。在府中也不成,奴婢帶她回墨竹軒?!?/br>
    說罷要伸出手去接她,然而沈遲紋絲不動,淡聲問:“墨竹軒現如今都有誰?”

    木槿眸色輕閃, 心底只盼著沈遲不要將公子帶走了才是,只能回:“墨竹軒今晚沒下人, 公子回去是安全的?!?/br>
    一旁的稚離漲紅了臉才憋出來一句:“你不能欺負公子!”公子那樣的人,怎么能讓沈遲玷污!心里已下了決定,今晚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沈遲也休想對她做什么。

    可如今沈遲抱著公子,他無法出劍,只能先提高警惕。

    畢竟是在江府,若再往前走幾步,人便要多起來了。沈遲只能先將江懷璧交給木槿,她從懷里離開的時候,整個人比方才更加柔軟,面頰guntangguntang。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即便這個時候,江懷璧還是在用僅存的理智在克制。

    他方才某個瞬間感覺到她在刻意靠近他,一只軟綿綿的手在懷里已有些不安分。

    懷里瞬間一涼,忽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木槿一時有些怔,疑惑地望了一眼沈遲。

    沈遲輕咳了一聲,只說了一句:“御賜那杯酒是有問題的?!?/br>
    稚離警惕更高了,原來他是趁虛而入。蹭的一下劍已拔出一半,寒光凜凜。然而卻無人肯注意他。

    他要去擋著沈遲,步子還沒邁出來卻被身后一雙手抓住,回頭一看卻是歸矣。

    歸矣也知道分寸,沒有傷他,只沉沉道:“現在不是你動手的時候,將人引過來,你家公子怎么辦?”稚離執劍的手瞬間一松,眼眸里帶了些許不甘和憤恨。

    木槿皺了皺眉,將江懷璧扶著,覺得有些吃力,咬了咬唇,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遲道:“這一路可有旁人?”

    “今晚人大多都在宜蘭院,墨竹軒里只有公子自己人在?!?/br>
    “她交給我,你看著點人?!?/br>
    說罷幾步上前將她一把攔腰抱起,那一瞬間江懷璧似乎是被驚醒,模模糊糊喚了一聲“歲歲”,沈遲心尖顫了顫,垂眸看了看她,是他從未見過的柔媚,也是令他心動神馳的模樣。

    眼里已再容不下其他人,只一步步朝墨竹軒走去。生怕走得太快顛了她,又有些發自內心的迫不及待。方才她那句話,他的確是存了希冀的。一路走過去并未有旁人,身后僅有木槿跟了上來。

    沈遲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看到木槿在翻箱倒柜地找東西,問她,只說是找解藥。

    “別找了,沒有解藥,”他眉目低垂,輕聲道,“門關上,你出去罷?!?/br>
    木槿面上帶了怒意:“世子,你了解公子多少?今晚一過,你究竟能給得了她什么?”

    她其實心里不愿承認,江懷璧已經對他動了情的,也不想說出來。她與公子一樣,看不到這場感情的結果,也不愿任何人傷到公子??伤?,公子是愿意的。

    她帶了些許哽咽,臨走時又加了一句:“……公子她已經夠苦的了,你別傷她……”

    沈遲微微動容,眸光輕閃,再轉過去看她時,竟覺有些濕潤。

    房中并不亮堂,唯有一支蠟燭在案臺上搖曳著,門窗都關緊了,除卻外面的風聲外滿室的靜寂。

    他默然褪了云頭履,上了床在她身側躺下。發覺她那雙手一直未曾松懈過,緊緊揪著衣袍不放,于是伸手去將她的手握住,便分明感覺到她緊繃著的手已經綿軟下來。

    江懷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卻能感覺到身旁只有他,她低聲呢喃了一聲“歲歲”,繼而感覺到渾身都被他抱緊了,整個人一瞬間便化作了一灘水淌在他懷里。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還有體內如花開般一波一波綻放上來的熱意。

    此事她的眼睛已經真的睜不開了,也不知是被什么覆壓著,什么都看不到,腦中感受到的,卻是滿眼的暖紅。燙,渾身都燙。

    沈遲輕輕吻了她的面頰,他的氣息鋪在她面上,可是此時比起來她自己的燥熱,已幾乎感受不到。不過他的吻是輕柔且溫涼的,至少她感覺到的是能夠帶她走出這片熱浪的涼意。然而很明顯只是杯水車薪。

    她將手抽出來主動去抱他,又重復了一句:“歲歲,要我……”

    沈遲的眼睫顫了顫,心頭有萬般柔軟,可還是存了最后一絲理智。

    他微一側身,在她的合谷xue上猛按下去。

    那股鉆心的痛意令她瞬間霍然睜開眼睛,神智恢復些許。

    沈遲抓著時機,低聲問了一句:“阿璧,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再說什么?”

    他不想她過后帶著悔意。

    江懷璧聲音嘶啞,幾乎已發不出聲來:“我……知道,沈遲,要我……我不后悔……”

    眼皮只是片刻便又合上,可是她卻再沒忍著,伸了手去在他腰間摸索,也不知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

    從這一刻起,人前的那個江懷璧早已蕩然無存。她從來沒有弄丟過自己,此刻不過是回回夢里那個該有的姑娘模樣,渾身是嬌軟,面上是含羞??伤植磺瀣F在臉頰上的guntang是那壺酒的緣故,還是羞澀的緣故,也無暇去分辨,手隨心,心已是他的。

    身上的新郎官紅袍已壓出褶皺來,發上的冠剛才上塌前已摘下來。滿頭的青絲鋪展開來,現下已有些凌亂。

    沈遲便任由她摸索著,垂眸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袍,心底暗暗慶幸,幸而她一直著的是男裝,相較于女兒裝自己倒是對其更熟悉些。

    但萬萬沒想到最后最難弄的,居然是她的裹胸。他喉頭微哽,眸中有微光閃爍,腦中想的,竟還是三年前在晉州的那一晚。他一路背著鮮血淋漓的她走過山路,她全身也如現在這般綿軟。上一次是她的死生大夢,已成為心上永遠無法忘卻的痛苦。后來思念她的每個夜晚,都在后怕,也已暗暗發誓再不能讓她陷于那樣危險的境地。幸而,她現在還能與他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一層層解開,目光已看到她身上全部的傷疤。世人都道她天不怕地不怕,何時何地都鎮定冷淡,可沒人知道她究竟受過多少苦痛。

    從十數年前在沅州的萍水相逢,到后來平澤初次相識,兩下晉州,風雨里齊肩并進,再到科考中第,共入朝堂。情愫從無端悄生,到暗暗滋養,至此刻已深入骨髓。

    第一次她含情的眉眼,默然而應的沉默,深淵掙扎的不舍,第一次她說出“愿”時的霜雪滿頭,丹青遠山外的執手許諾,第一次落吻輕柔時她的慌亂,還有她主動貼上來的唇……歷歷在目。

    他衣袍松散,胸膛微微起伏,心知已迫在眉睫。再沒勇氣去翻看她的過往,卻是清清明明睜了雙眼,誓要記住此刻她的樣子。

    他松開她的雙手,終于伏身下去,陷入另一個他從未到達過的世界。

    “阿璧,你,是我的。便是此刻反悔了,也無用了……”

    當最終那一刻來臨時,她低低嚶嚀一聲,蹙了眉,手不由自主地抱緊他,眼角倏然涌出幾滴晶瑩淚珠來??v使她受過那么多傷,也都未有此刻的痛感清晰。

    可眉心的微微蹙起只片刻便被他用吻展平,緊接著連唇也被堵上,看她喘不過氣來又松了幾分。

    他心間一軟,動作刻意放輕了許多??伤砩夏切┣榫茙淼挠?望太過熱烈,若今晚不解決,此后怕是會有麻煩。輕一咬牙,做了決定。

    房外是仲秋瑟瑟,月朗風清;房內是春意怒放,一室迭香。

    .

    木槿在院外守著,時不時看一眼屋內,像是漫不經心,心頭卻又千頭萬緒。屋內的那一盞明亮已不知道什么時候滅了,然而里面還是能夠聽到聲音。她只當沒聽見。

    過了片刻發覺自己竟然落淚了。

    她有些驚奇地要用手去抹,剛抬起手卻發現一方帕子遞過來。原是木樨也過來了。她接過帕子,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從前她也是很少哭的,更別提還讓木樨看到了。

    “你怎么過來了?今夜也不是你值夜,改好好休息?!?/br>
    木樨想笑笑,卻發現唇角揚不起來,只能坐在她身旁,輕聲道:“我睡不著?!?/br>
    她目光也移向屋內,半晌默然無語,想了好多好多,一時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高興。她從前知道公子喜歡沈世子,沈世子也喜歡公子時,是真心為她高興的。一個人太過孤寂了,久了便連心都沒有了。后來也還是沈世子出現以后,她才發覺公子有好多好多另一面。

    她問了一句:“木槿,你說公子她會后悔么?”

    “不會的,”木槿的聲音很輕,卻肯定道,“公子做過的事從來沒有后悔過,這一次也一樣?!?/br>
    如果沈世子能夠一直護著公子就好了。

    她知道,今晚過后的公子定然是有變化的,竟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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