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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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璧輕怔,隨即蹙眉道:“以你個人能力,大概還不需要我來幫忙?!?/br> “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干,你看你一個人做什么也不大方便,晉王既然能暗中謀劃這么多年肯定不是一朝便能擊潰的。我從旁協助,如何?反正事干成了咱們都有好處?!?/br> 看著江懷璧的面色,沈遲怕她拒絕,搶先道:“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啊,好就這么決定了。到晉州后我們進城的時候可得注意點,與來時一樣,你明我暗,隨時保護你?!?/br> 江懷璧側目,“你說的從旁協助就是保護我?” “非也?!鄙蜻t難得嚴肅,“我的從旁協助不但包括保護你,還負責收集各方信息,與你共——商——大——計。但是我們既然是一起的,當下最重要的是我得保證我的兄弟安全無憂,少了你我可怎么干?” 江懷璧默了默,“晉王大概是知道你來晉州的?!?/br> “這不要緊,但現在時機未到,他都沒空理我,我就專心潛伏暗中便是?!?/br> 話是這樣說,但兩人都知道,晉州如今的形勢比想象中的要嚴峻得多,看整個晉州城的陣勢,城墻上已是嚴陣以待,未見軍隊已經知曉必定暗中都已準備妥當,便等著時機一到便可揮兵北上。 然而江懷璧一直不解的是,京城與晉州距離遙遠,這一路上晉王是如何有信心保證暢通無阻的? 二人正馬不停蹄地向晉州趕去,而此刻的晉州,卻籠罩在一片蒼茫的霧色中。此刻正是清晨,二人還未及卯時便已從沅州出發,至此時距晉州大約三十里,若快馬加鞭一個多時辰便可到達。 . 晉王府。 已亂了一夜的淑英閣此時才慢慢安靜下來,但晉王妃的傷勢似乎有些重,晉王和昭寧郡主正在一旁陪著她。晉王府狀態還好,盡管身上有傷卻也并沒有顯得有多嬌嫩,一直忍著。 有侍女在一旁為她正包扎著傷口換藥,晉王妃咬著唇對晉王道:“殿下,我總覺得不對勁。淑英閣并不是沒有水的地方,救個火不該這么長時間,定是有人做了手腳了。水井在后廚附近,江懷璧一進王府便有人盯著了,她再有能耐也不過是放把火,手還伸不到后院去?!?/br> “興許是她暗中布置的人呢……”一旁的昭寧郡主紅著眼眶插進來一句。 晉王妃看了女兒一眼,她右手有傷動不得,左手去拿了帕子去擦她面頰的淚痕,低聲道:“咱這里是王府,豈容她的探子放進來?你父王一向都盯得很緊。再說她那兩個人一開始就被扣下了,哪里有時間去后院?我總覺得是其他人,武功定是要高一些,才能進來也不被發現?!?/br> 晉王眸色一閃,“本王覺得像是沈遲。上一次潛入王府便是他們兩個。此次長寧公主派了人前來送信,但那送信之人到最后竟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沈遲定是也來了,只不過在暗中我們未曾發覺。只是本王奇怪的是,他怎么會與江懷璧一同來。江家與永嘉侯府要么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便是水火不容,絕不可能結盟?!?/br> 晉王妃輕輕蹙眉,轉頭看了看女兒,吩咐她先出去,屋內的侍女也都被遣出去,只留夫妻二人。 昭寧郡主揉了揉眼眶,有些不情愿地退下,然而一出門她又悄悄去了窗邊準備偷聽。 然而很顯然晉王對她這種行為已經司空見慣,待得她出去沒多大會兒便朝窗口喚了一聲:“阿嫵別偷聽,你先去書房溫習功課,父王馬上與你母妃說完話便去考查。丁先生雖然走了,但你功課不可懈怠?!?/br> 只聽得她泄氣似的嘆了一口氣,悶悶應了一聲:“是?!?/br> 晉王便不再理會她,又自顧自說道:“長寧公主這些年可是對晉王府接濟不少,我便是知曉她用意不純,也需得承她這份情?!?/br> 晉王妃輕咳一聲,低聲問:“那長寧公主送來的那塊封地,咱們敢要么?” 晉王冷笑:“怎么不敢要?這天下都快是本王的了,一塊地何須辭?她敢奉上,本王便敢伸手去接?!?/br> “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長寧公主不像是那么莽撞的人,要不然當初如何能在陛下繼位大典上說出那樣的話,令諸藩王都為之震撼,后來還選了殿下您?!睍x王妃還是有些擔心,這到嘴邊的rou實在是有些肥,讓人不敢下嘴。 “你別擔心,”晉王撥了撥她鬢邊有些散亂的發絲,安慰道,“我自己有分寸的,你不必擔心我。如今丁先生去了,我身邊便只有你了,你好好養傷,后面的事都交給我便是。如今七月,最晚待仲秋,一家團圓之時,我帶你去看京城賞月,離岳父岳母的墳冢更近些。也不至于這么些年陰陽兩隔還不夠,還要千里相望,一碗酒都不能替他們送上?!?/br> 一聽晉王提起陸家,晉王府眼眶便有些濕,“當年我先帝在世時我陸家活罪被滅滿門,我若非作為出嫁女,怕是陸家如今已在這世上沒有血脈了……” 晉王輕嘆:“后來也都查清楚還不是坐在龍椅上那位搞得事,當年陸家與東宮一脈水火不容,他當然不可能放過陸家。原本只需最重判流放的罪名,到最后生生滅了門,先帝縱然失察,但還不是被陛下蒙蔽了雙眼。如今我要奪位,也算是替你報了那個仇了?!?/br> “說起當今陛下登基,所有人都說名正言順,可這宮里頭的事情又有多少人清楚,”晉王目光沉沉,“先帝當年并未留有遺詔,只是朝中重臣擁護了太子登基。這其中可復雜著呢。要是他不心虛,為何要再這三年間大肆清洗朝堂?連江老太爺都被逼回沅州了。且太后這些年與他之間可并沒有以前那么親密,以前心里還想著兒子,如今滿心都是周家?!?/br> 晉王妃聽得驚世駭俗,心中大震,她只知道景明帝一直手段了得,向來雷厲風行。都傳言說這位新帝淡薄的很,手足之情都不顧的。登基第二年國喪期還未過,便已有一位皇子病逝在宮中,許多人皆說是景明帝毒死的,景明帝當時很快便將此事平息下去。然而還是有人私下里傳開了,真真假假一直未有定論。 然而不論名聲如何,景明帝正宮嫡出長子的名分卻從來沒有人敢質疑。周太后穩坐后方,厲眼一掃,護兒護得狠,然而近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周家的緣故,景明帝對周太后也莫名其妙地疏遠了。 “殿下,這些話可不敢亂說啊……畢竟……” 晉王冷哼一聲,“左右我都要起兵了。到時候總是要找一個名號的,既是半真半假,摻雜傳言,不妨假戲真做,只要能將他從龍椅上拉下來就行?!?/br> 第101章 平靜 晉王妃張了張嘴, 沒再說什么, 只將頭埋在他懷里, 又聽他低聲道:“此次事成, 你便是我的皇后, 前半生我沒保住你的家, 后半生我還給你一個家。 這便是他所能承諾給她的了。晉王妃動容, 驀然想起當年陸家被滅門時的慘狀,和晉王一次又一次將她從鬼門關將她拉回來的場景。他強行將藥湯灌進她的口中, 口氣生硬冷淡:“你要是敢死我就將阿嫵也給你送過去?!?/br> 那段時間她恨他恨得要死。但過了那個坎也就慢慢平復下來,自此心中與他有了同樣的目的, 一定要將景明帝拉下來,一個要權, 一個要報仇。 這些年晉王對她關懷備至,一點點堆積起來的情意讓晉州終究還是有了溫度, 況且還有秦嫵,盡管沒有嫡子,一個女兒她也知足了。且今年她才二十多歲,以后要子嗣也不是沒有可能。 夫妻一體,十指緊扣, 同心同德。 秦嫵終究還是悄悄來偷聽了,窗下屏住呼吸的她只模模糊糊聽到了“皇后”之類的詞, 皺了皺眉有些不解。低頭沉思良久,還是悄聲起身走了,左右父王和母妃不會丟下她就是了。 . 江懷璧和沈遲在晉州城外停了下來, 先整頓車馬然后準備商議一下進城后相關安排。若是此次進了城可就沒有那么容易出來了,晉王的人大概已經將整座城池都嚴密監視起來了,內外進出搜查看上去都比往常嚴格許多。 “歸矣到現在都未曾送出來消息,你的木槿那邊如何了?”沈遲望了望不遠處閃著金光的城頭問身邊的江懷璧。 “木槿傳了信說晉王府一切平靜,沒有任何異動?!?/br> 沈遲不解:“我將母親的信都送過來了,晉王怎么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曾有書信送出去?” 江懷璧輕搖頭:“未曾發現?!鹃冗€說歸矣與她并不在一起,也不知他消息?!?/br> “那就奇了怪了,”沈遲凝眉沉思,“按理說他們兩個留下來的時候還在一起,現在能去哪里呢?歸矣一向聽話,不會亂跑,肯定是你家木槿換了地方了。否則晉王盯得那么緊,她怎么將信送出來的?” 江懷璧倒是不太擔心木槿,“木槿不如木樨鬼點子多,但也不是死板之人。傳信無需親力親為,我的這封信便是從一個素不相識的老農那里收到的。他們或許一開始便各奔東西了,木槿沉穩,定是留在了內院;我看歸矣倒是活躍些,大概去外邊守著了?!?/br> “那他們相距也不遠啊,木槿怎么會說沒見過呢?!?/br>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彼牡滥鹃燃s摸是因為木樨對歸矣的心思對他產生了偏見,她一向護著木樨跟護著親meimei一般,歸矣若真要來與她爭木樨,可不得跟仇人一樣看著他。不過也不必過多擔心,木槿稟報事情從未出過差錯,未曾說歸矣的事情那便是歸矣一切都好了。 只是……晉王府真的有表面那么平靜么?她那一把火燒的可是晉王妃的住處,且昨晚的風向大概剛好能讓藏書閣出點事,為何如今的消息是一派平靜? 江懷璧問沈遲:“你進城打算如何做?” “還能怎么做?”沈遲輕哼一聲,“要查我母親那些東西,必定都是契書書信之類的東西。我母親當年為表誠意一直都蓋了印章,這些東西便看晉王有多重視了,我覺得書房和他自己的寢殿可能性大些。嗯……就像你上次一樣,將那些東西找到,我毀了便行,現在一切都講究個證據。陛下鐵了心要出手,只要一些沾邊的,能治他晉王莫須有的罪名,也就夠了?!?/br> 他輕嘆一聲,繼續道:“我知道,肯定沒有那么容易,只要我們還在晉州盯著,京城那邊要想有什么動蕩我們提前就可以從這邊找到苗頭。我現在也不急,先看你吧。如何,你有什么想法?” 江懷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不丁問了一句:“我記得你與晉王結交好多年了,怎么忽然就斷了?” 沈遲呵呵一笑:“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嘛,我三叔的事情,又加上這一次的,你覺得我還與他的君子之交還能撐到幾時?” 聽著話似乎沒問題,但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好歹是晉王,這交情…… “那你覺得平郡王與晉王之間如何?”畢竟這一次是與晉王直接對陣,提前還是要留意一下人脈之類的,且平郡王與她之間的恩怨可不止那么多。 “平郡王啊……”沈遲目眺遠方,似乎像是沒有什么印象一般,“他那個人你還真不必在意,腦子他是沒有的。他也就跟著晉王到處轉悠,一天無所事事,其實有些事情你明眼看得出來是他做的,那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做的;你若一眼看不出來,能查出來是他做的,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而且他這個人是墻頭草,你看著他和晉王關系好,那是因為晉王給了他好處。你試試陛下忽然賜給他一堆賞賜,明兒個他就能進宮去當狗。紈绔子弟這名聲不該冠到我頭上,應該非他莫屬,只不過都礙著他皇親的身份罷了?!?/br> 他看了看江懷璧,有些莫名心虛,一提到平郡王他就想起了折柔,一想起他就總覺得像是欠了她什么一樣。 默了默終于底氣不足地開口:“你若想報仇,到時候咱們事成了,你隨意給平郡王安個什么罪名都行,要連累折柔挺容易的。當然,我們不能做那么缺德的事……” “還記得我們上次跟蹤折柔去慈安寺么?凈塵師太還在那擺著,她能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受擺布?” 沈遲輕嗤一聲,“她要真疼她兒子,便不會這些年不管不問了。再說了,她保她兒子是沒錯,折柔可就不一定了?!?/br> “我要報的仇是殺母之仇,平郡王亦有責任在內。我上次已經將晉王與他綁到一起,便沒想著能讓任何一個人逃過去?!?/br> “嘖嘖嘖,你可真是睚眥必報?!氵@是想一窩打盡啊,但如今可不是那么好辦了。說不定到最后周家要來橫插一腳。話說我覺得周太后似乎與陛下并沒有那么親密了,尤其是自太后壽宴后至現在。我原來還在想是不是你meimei的事讓她心里頭不舒服了,母子二人生了嫌隙。反正我覺得周蒙這個人現在是不大穩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和晉王同流合污了,你看他現在的勢頭……你爹也真是能坐得住……” 江懷璧聽他開始議論父親,不由得目光暗了暗,出聲打斷他:“進城后先去晉王府罷?!?/br> “你……”沈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話有些多了,聽罷覺得有些糊涂,“不需要先探探情況么?你打算就這么進晉王府?我保證你還沒進去就被亂箭射死了?!?/br> 江懷璧目光沉沉:“易容進城,有些事必須親自查清楚?!?/br> . 京城,太后慈寧宮中。 周太后端坐在上首,往日的病態一掃而光,像是一夜之內忽然所有病癥都痊愈了一般,昨日還是面色虛弱不肯見人,今日便可親自召見皇帝和皇后二人。 明眼人都知道周太后的病是裝的。大概景明帝也是知道的,所以自從她稱病后很少來慈寧宮了。 帝后二人請過安后,周太后多讓人奉了次茶,將他們留了下來。 開口便不太和善:“如今北境戰事吃緊,北戎內部也亂些,陛下打算什么時候將元寧接回來?” 景明帝怔住,有些恍然。元寧公主與他一母同胞,先帝在位時北戎來求娶公主,便按著舊例將元寧公主嫁過去了。 其實大齊與北戎當時關系也并沒有太差,甚至邊境還開放過一段時間互市,先帝要和親純粹是聽了楊昭儀的蠱惑,說什么使兩國關系更和睦。然而本來便是沒有和親的必要的,楊昭儀還說都已經連續三朝有和親舊例了,所以建議先帝不要壞了規矩,左右和親又沒有壞處。 當時周皇后也就是現如今的周太后已經失寵了,嫡公主元寧并不受寵,而且先帝很厭惡元寧公主膽子小性格怯懦,以為丟了皇家嫡出公主的臉,左右女兒又不止這一個,加上不喜周太后的長寧公主也極力勸說,便將元寧公主嫁過去了。 然而如今邊境正亂著,周太后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很明顯是不能接回來的,且不說形勢,單說這遠嫁的公主從來沒有過回朝的前例。 他有些搞不懂母后究竟要做什么了。難不成也是仗著周家來給他施壓? 周太后又加了一句:“你登基了三年,可別忘了元寧是你的親meimei,一母同胞,骨rou相連?!?/br> 景明帝不露聲色地答:“母后,元寧朕也惦記,但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去談這件事,無論如何也得先看看北境戰況如何?!?/br> 周太后將茶杯不輕不重地放在桌子上,整個殿中都聽到那聲音里是帶著怒氣的,然而看周太后的面色卻是平淡得很。 “昨夜哀家做了個夢,先帝托夢給哀家說他對不住元寧,想見元寧一回。若見不了便要親自回來找,哀家想著先帝要來找也得是陛下,所以向陛下提出來,也只是為了你……” 景明帝驀然覺得,有些荒唐? 周太后往??刹皇沁@樣子的。畢竟是親生母子心連心,冷了暖了從前她都會提上一句,景明帝也時不時會送些上供的新鮮玩意兒或者一碗參湯一碟點心什么的,似乎是從今年開始,忽然就覺得關系有些疏遠了。 但是原因又找不到。 若真要往回追溯的話,大概是那一次了。 第102章 宮廷 去年年末楊澄犯了事, 暗中找了平郡王, 平郡王便進宮去求了他。那事可大可小, 而平郡王那個性子是人人皆知的, 想著本來也不大要緊便應了。但是周太后與楊昭儀乃至楊家之間的恩怨很分明, 當時因為這個事太后還找過他, 卻也是不輕不重說了兩句, 他也沒在意。 按照時間段的話,也就這件事附近, 覺得太后的態度轉變了很多。再往前似乎還是和和睦睦的。 要往后說的話便是長寧公主,他的姑母與太后不和, 多次在人前出口皆是不太客氣,讓太后下了面子。還有便是周太后的元寧公主, 前段時間說是在北戎過得不大好,北戎王病重她整日以淚洗面, 然后周太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但還顧及著他的面子,也知道接回來是不大可能的,但每次提起這件事看向他的眼神已經有些怨恨在里頭了。 即便說起來是事出有因,但他還是覺得有些怪異,又不知道從何處開始查起。 現在已經是在逼他將元寧公主接回來了。 他有些頭痛。 早上姑母長寧公主作為他的長輩, 哭哭啼啼地跪在殿中,說晉王強奪豪取將她在長寧那塊封地騙走了。